第117章
“定是他。”郁青临道:“跟松鼠似得一到这时节就下山囤粮来了。”
“只是寻不见他,怕是见我们脸生,躲起来了。”乔五道。
南燕雪就听郁青临顺着乔五的意思道:“那我去一趟,他瞧见我会出来的。”
乔五被南燕雪盯了一眼,低头把炭盆里的栗子一颗颗都夹了出来。
这事不好拖在年节里败坏兴致,南燕雪同郁青临一并去了泰兴县上。
郁青临进山去巡了一圈,果然有个猴一样的野道同他下山来了,洗洗涮涮一番才有了个人模样,看起来居然是个娃娃脸,因为远离人世久居山中的缘故,他就连神情都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从前不叫浮云观,”那野道捧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馍馍啃着,“叫听松观。”
郁青临问一句,他答一句,虽然警惕,却也跟小动物似得,对相熟的人根本不设防。
“老监院是夜里被人杀了的。”野道嚼嚼,“是南家老爷派来的人,说老监院的丹药吃废了他的身子,说老爷快死了,让老监院先下黄泉探探路。”
“竟不是妖道做下的吗?”南燕雪又描述了一番悟天道人的样貌。
野道摇摇头,道:“就是南家老爷使人做的,老监院的确进献了不少丹药,那些朱砂、雄黄、砒霜、硝石,小药郎,你说说,到底哪一样是能入口的东西?吃死人了也不奇怪,你爷爷同我说,南家后来没几天就办丧事了,而且南家在泰兴地头杀人,根本也不避忌。至于将军您说的这个人,倒像是从前道观后山的山匪头目,我进山砍柴的时候碰见过他好几回,后来他也来道观进过几次香呢。”
听南燕雪说了悟天道人的现状,野道恍然大悟,像是解开了一个谜团,道:“原来那妇人是南家的少夫人!难怪那珠花眼熟呢。”
他这称呼一下往前提了几十年,又叹气摇头道:“他们也实在是情热大胆,在雷部神将的眼皮子底下都敢这样偷欢。”
“你眼瞧见?”南燕雪惊讶。
野道那时还小,并不太懂男女之道,他直觉这事不好,也想出言提醒,只那精壮男子搂着那妇人缠吻,抬眸隔着窗棱瞪了他一眼。
“我想着神将都不发威,那我管什么呢?”野道一摊手,道:“我继续扫我的地了,笤帚‘刷刷’的,我管我的,他们也自顾自,我觉得还挺有趣。”
南燕雪和郁青临坐在小杌子上托腮瞧着他,神情都有些莫名的懵懂。
野道抓了把灰往郁青临鼻尖上抹,像小时候那样。
南燕雪掰过郁青临的脸擦灰,道:“你如今可算是唯一的人证了。”
“我,”野道琢磨了一下,道:“我不能做这个证人,一来我没确切瞧见那妇人的脸,不能十成十断定。二来,二来老监院被杀那天,我从狗洞逃出去,道上被另外一拨人捉住了,不过那马车帘子撩了一半,里头坐着个妇人,虽看不分明,但应该就是少夫人,她让我把嘴闭严实了,然后就放了我。”
南燕雪有些不信野道这说法,即便是他亲历。
她一抬眸已是夜幕,晴好爽朗的小院变成暗沉沉的一间屋,炭盆阴燃着,没有烧起一点亮。
南燕雪看向暗处的吴卿华,道:“你怎么就放了那小道士?”
过了一会,吴卿华慢慢道:“那小道士很有趣,不像人,像只鸟,像朵花,像棵树。他撞见我和阿寿在一处有两三回了,但从没声张过,我只是还了他一次。”
真是不可思议,她说这话时就连都变得年轻了。
“你那夜去做什么?灭那道观的到底是你还是祖父?”南燕雪问。
“你对他都没有印象,为什么认为他的品行会比我好?”吴卿华居然质问南燕雪,“你都不管我叫祖母,为什么愿意管他叫祖父?”
南燕雪好笑又不解地扫了吴卿华一眼,如实道:“因为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族谱上好像叫个什么安的。”
吴卿华怔了怔,缓了口气道:“南仕安。”
一老一少对视了一眼,吴卿华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道:“他的身子坏得很快,的确是我做了手脚,但丹药是他自己要吃的,道观的道士也是他要杀的,杀了之后还想栽到阿寿他们身上,所以我和阿寿就顺水推舟,把他的手下也都杀了。杀人的当然都是心腹,他在府里没了人手,活活叫我气死了。”
南燕雪从没有在这件事上鄙薄过她,这一点就连南榕峰也做不到,吴卿华甚至感觉到,她是唯一一个能体谅自己的,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念头愈发折磨着她。
“你要替你祖父报仇吗?”吴卿华问她,“你的确是他的骨血。”
“没这个念头。”南燕雪坦诚地说。
吴卿华又道:“我的那些身家你尽数拿去,只求你一件事,保住期朗和期轩。”
“南家的案子上达天听,族中资产都有衙门的盯着,我说拿就拿?你也别装模作样的,张小绸已经渡出去不少了,你两个孙子后半辈子不事生产也能过富家翁的日子。”南燕雪嗤道:“还以为会求我留那妖道一命呢。”
吴卿华很恬不知耻地道:“都这把年岁了,讨几日的活头做什么?到十八层地狱里,我自与他再做夫妻。”
“行,你俩的情意感天动地,等死吧。别找我了。”
南燕雪站起身要走,吴卿华跌跌撞撞扑了过来,坠住了她。
南燕雪非常不喜欢吴卿华这般拥着自己,但是她人老骨脆,南燕雪只怕一动她就折了。
“期轩和期朗不像大房那两个没心肝没脸皮的,他们被小绸教得很好,所以才担心他们会想不开。是我,是我害得两个孩子不能抬头做人,期轩的腿归根结底也是因我而起,我年迈无用,多少筹谋也废了,只求你,求你往后多加看顾开解他们二人,你经的事多,你晓得人这辈子什么紧要什么无所谓,你能教他们过好这辈子。祖母求你,祖母求你了。我恨南仕安,迁怒你爹,殃及你和你娘,诸多不是都是我的错处,可我,我偿不了你了。”
南燕雪一动不动,半晌将吴卿华的手慢慢推开,只道:“爹他,死前只喊娘了,他明明看见我了,眼里都没我。每个人这一辈子怕是都有得不到的,临死都记着。”
吴卿华看着南燕雪离去的背影,只跌坐在地上,哭不出也喊不出。
自那日之后,吴卿华像是散了心气,彻底颓了。
南榕峰和张小绸在病榻伺候着,乔五他们也从南府撤走了,衙门也不愿详查这种案子,只等着吴卿华死了,这事就算翻篇了。
大房也不盯着人了,专只盯着钱,可吴卿华有些钱财他们挖不出来,只能抓人去盘问。
银笔去了张家,乔五走的那天大房的人就进来找金书了,但是没找到,问起来就说金书已经被放良了,自寻活路去了。
吴卿华的心腹就剩了个褚妈妈,南期诚着人来抢过几次了,只被南榕峰和张小绸一力挡了回去,但也不知还能挡几次。
“娘,陪我们过完这个年吧。”张小绸心绪复杂地道。
第102章 “少食些不难,但将军确定能早睡?”
南静柔在沈家和将军府之间的地段买下了一间小宅院,庶子进了笔耕园里念书,两个庶女还小,姨娘也不愿意再嫁,只想留在她身边,照顾孩子,操持家务。
这些弟妹和姨娘余甘子原本是打算接手过来照顾的,再怎么说总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妹,同南静柔却是没有一点血缘的,不过南静柔觉得家里有人气挺好的,她出门忙活买卖去,一回家就有好茶好饭,笑语晏晏的。
她和南静妍悄悄回过一次南家,去看了吴卿华一眼,她们去这一趟只是为了全自己的心意,吴卿华待她们并不亲密,但也没有刻薄。
吴卿华神志还很清醒,居然还让褚妈妈将一对玉镯分给她们姐妹俩。
刘阿桂的长子听说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也很怕受连累,南榕林秋后问斩,他一个人匆匆回来收了尸,又把刘阿桂也带走了。
二儿子不知所踪,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恐怕是没了性命。
因为刘阿桂不喜欢大儿媳,所以夫妻二人常年在外地做买卖,孩子都生养了一堆,也很少回来。如今刘阿桂要同大儿媳、儿媳同住,往后不知谁强得过谁。
二房空了,南静柔和南静妍在里头逛了一圈,走出去的时候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两人相视一笑。
骆女使开春想去平江府逛一逛,要余甘子同行,南燕雪就把吴卿华那间织造坊的事情都交代给了她。
“怎么说,住上三五个月总是要的。不光是生意上的事,听说平江府的风光景致很美,我要陪着女使多住一段时间。”
马厩里热气腾腾的,踏雪和踏浪的小崽实在顽皮,不小心跌进湖边软泥里了,被辛符捞上来后冻得瑟瑟发抖,倒是老实了。
眼下正赶紧生了火来给它洗澡,余甘子和辛符卖力地拿着刷子刷着小马身上糊烂的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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