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晚香原的仆妇私下里话多了起来,只是一瞧见她就闭了口,在蒋姣跟前也是不说的。
她们其实都是大房的仆妇,所以对蒋恒儒很是恭敬。
蒋姣这两日身子不太好,大房也没有给她请郎中,说是眼下不方便。
她没力气涂脂抹粉之后看起来就更苍老了,余甘子抓着她的手给她诊脉的时候,她一点都挣脱不开。
“同谁学的?郁度吗?”蒋姣问。
余甘子没回答,只在她手心写下‘阳暑’两个字,体弱之人容易在夏日患上的暑热邪气病症,郁青临一到夏天就要料理不少这样的病患,余甘子也跟在他身边诊过几个。
她起身朝厨房去,拿了一碗翠绿的瓜皮回来给蒋姣看,只是西瓜皮和丝瓜皮而已,自然无毒。
蒋姣眼看着余甘子在门边煎药、晾凉,端给她。
她喝药时一直瞪着余甘子,像是余甘子在逼她喝毒药,但那一碗药喝得很干净。
她一直欲言又止的,余甘子都出去了好一会,她忽然又叫嚷起来,“四娘!四娘!”
仆妇被她吵得烦扰,进来道:“王妃歇一歇吧,夜里再叫姑娘来伺候着。”
蒋姣将那只空碗砸烂,只躺在床上发呆。
她病了倒没力气生事找茬了,眼下这个时辰她喝了药,好好歇一阵,睡一觉,等到深更半夜反而有精神发作折腾了。
余甘子想到这,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讨苦楚,她也没想着蒋姣会因此对她好些,她只是看不过眼。
‘我看不过眼什么呢?这也太不自量力了。’
余甘子合上房门,靠在门上长出了一口气。
她好想家。
家里这个时候正是下学归来,桌上该有一味解暑的茶汤,日日有变化。
如果一连几日下雨,仆妇遵郁青临的叮嘱会烧些药丸,屋里残着藿香或是白芷的气味,干燥爽朗。
若一连几日晴天,辛符会给她摘一捧白莲,莲花香气清幽,好闻极了。
而这里,只闷着一股腻人的熏香。
余甘子豁然睁开眼睛,这屋里,有人在!
第99章 ‘要命的事情现在才开始呢!’
余甘子刚打开房门,落日的余晖正散去,夜色席卷而来。
蒋恒儒从帷帐后冲了出来,一手勾着她脖颈将她往房里拽,一脚又把房门踹上了。
余甘子绝不肯让那种事再发生,她死命抓挠着蒋恒儒的手臂,被勒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嚅嗫道:“不,不,不!”
每一字艰难如呕血,混沌难辨,蒋恒儒只以为她怕得乱叫,反而贴在她耳畔狞笑起来。
余甘子被他一把推在地上,只觉得背脊剧痛,看管她的那些仆妇眼下都不知去了哪里,屋里这样大的动静招不来一个人。
蒋恒儒以为余甘子已经无力挣扎,只等她哭求自己,却见她立刻爬起来往后头跑去,将案上的花樽统统推到,踩着碎瓷从窗户里爬了出去。
蒋恒儒吼骂了一声,追过来伸出手抓住了她的头发。
余甘子转身就把瓷片扎到他手背上,蒋恒儒痛得立刻松了手,‘哇哇’大叫的时候,余甘子又从地上捡了一石头,对着他面门狠狠砸过去,蒋恒儒被砸得仰倒在屋里,满脸的血流开去,抹都抹不干净,他还以为余甘子会趁势逃开去,心想着等他得手了,一定要把她折磨得惨叫连连。
可余甘子居然回来了,她狼狈又快速地从窗户里爬了进来,站在那书案上盯着他看了一瞬,然后像是被什么恶鬼附体了一般,居然屈膝蓄力从书案上一跃而下,双足重重跺在他下腹。
蒋恒儒惨叫时只听余甘子也尖啸出声,只是听不懂她在骂些什么,她的声音古古怪怪,而且她手里的击打一刻都没停,蒋恒儒只听见自己骨头裂开的声音,一声,两声,寂静无声。
当一个仆妇终于闻声而来时,余甘子一时不知道该把手里的石头藏起来还是要冲着来人砸过去,可没等她动作,那仆妇惊惧的表情一滞,身子一歪,栽在地上,珠帘后还有一个人,熟悉至极。
“阿符。”她颤抖着,挣扎着叫出了这个她在心里唤过多次的名字。
辛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余甘子杀了一个人,她居然还能说话了,她杀掉了自己的心魔。
他赶紧将她抱离那摊子血肉,用袖子去擦她面上溅满的血点子。
“你,你怎么进来的?”余甘子不可置信地问。
“我跟着大房的采买车进来的,厨房里的污渠有一截能容人过,这渠道也通向晚香园,只是堵掉了,我在底下挖了大半天才过来,误了时候,身上臭烘烘脏兮兮的。”
余甘子满身的血污,辛符居然还担心自己脏臭。
辛符把那仆妇拖到里屋,同蒋恒儒的尸体放在一处,余甘子在内室匆匆换掉血衣,她的脚崴了,手也抻伤了,抬不高,动作快不起来。
辛符背对着她,忽然就听外头又有个起疑的仆妇到来,试探着唤了几声。
辛符刚拔刀就被余甘子按了下去,她衣裳还没换完,外衫还没穿好,却忍痛飞快将他的袍子剥了一半,露出白素的里衣。
辛符不解地被她拽到床上去,有些踉跄压在她身上,看着她把他的一只手捂在自己嘴上时,辛符终于明白过来,只觉心头像是窝了一只打滚的刺猬,扎得他好疼。
他听见那仆妇冒了进来,只粗粗一瞥就又立刻退了出去。可她只要再往边上走两步,就能看见地上的两具尸体了。
“七爷,您,你这,唉!”
她是蒋姣遣过来叫余甘子过去伺候的,见状也无法,硬着头皮想劝一句,就见里头砸了个花樽出来,只得匆匆离开。
余甘子刚松了口气,就觉眼睛一烫,是辛符的眼泪掉进她眼睛里,顺着她眼尾滑落。
“不哭,我没事。”
余甘子伸手轻抚辛符的面庞,可他的眼泪都掉在余甘子脸上,脸颊上干干的,倒哭得余甘子满脸湿。
哭的人小心翼翼替没哭的人拭泪,辛符支起身,笨手笨脚替余甘子把衣衫穿好。
“我带你走。”
辛符蹲下身,让余甘子趴上来,他管不了这事情日后会有多棘手,余甘子今夜必须走。
可是门一推开,黑暗像是对辛符的诅咒。
余甘子俯在他背上,轻道:“不怕。”
她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支蜡烛,将火舌凑到帷幔上去,看着火势眨眼就烧开,屋里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几日好生干热,东湖的莲花一定开得很好,走吧阿符,回家摘花给我。”
朱柱上的漆面迅速燃烧起来,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最多一炷香的功夫,整个晚香园都会成为他们照亮逃路的火把。
辛符有了光亮,又将那营造图倒背如流,倒不需要余甘子过多为他指路。
余甘子听见仆妇的叫喊声,她们急急忙忙拿了钥匙去开晚香园的院门,不知是去求救还是自顾自逃命。
辛符不必再钻沟渠了,他趁着这乱势跑了出去,龙三和小旗本来就在外头接应他。
余甘子出晚香园的时候转首瞧了一眼,她遥遥瞧见蒋姣的身影出现在火光前头。
‘她也逃出来了,她是想彻底逃出去吗?’
余甘子心想着,自然不会去管她,只是更紧地伏在辛符的背上。
沿途有些救火的下人看见他们,因为辛符背着人低着头还抹黑了脸,只以为是仆妇救了姑娘出来。
若没有风作怪,晚香园地处偏僻的火势轻易也烧不到住宅。
蒋姣原本的确想借这场火逃出去的,可跑了几步她就累得不行,拖着一副又丑又老的身体还能做什么去,她的银钱也没有了,那些死物之所以没有被他们拿去,是因为他们不着急,等蒋姣死了,一切都是他们的。
蒋姣恨余甘子比她貌美,恨南静恬警惕她,恨大嫂轻视她,恨二嫂鄙夷她,恨三嫂不耻她。
但她更恨,恨兄长如此利用她哄骗她漠视她,将她敲骨吸髓不足够!
她这辈子都毁了。
蒋姣想到这,心如死灰,又被这满墙火光灼烫。她挣扎起来,往大房后头的库房跑去。
“别怕,龙三哥和小旗哥都在外头接应我的。”
辛符离得火远了,渐渐看不清了,但似乎又比从前摸瞎那样好些,影影绰绰总觉得有火光映照过来,他又听余甘子的话,往左几寸往左几寸执行得丝毫不差,一路还算顺遂地到了厨房。
本想打晕厨房里守灶的两个下人,好开了角门逃出去,可忽然听到外头有人惊呼起来,“怎,怎么烧得这么快,快,烧到咱们院里来了!快,快救火啊!”
这两个下人也都冲出去了,辛符剥了仆妇的衣裳烧毁在灶洞里,赶紧开门出去。
外头只守了龙三一个,他从邻人的房顶上跃下,疾跑过来。
“谢天谢地,你们两个都出来了,蒋家怎么回事?我看着两处先后烧起来的!”
<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