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周婆子从没看过这营造图,混混沌沌瞧了半天,先到找到了四院的位置,又挪到东边找到了大房的位置,最后瞧了一瞧,指着东北角一处道:“这,就在这里,叫晚香园的。辛小爷,你,你是哪来的这营造图?”
辛符眉头拧着,道:“蒋家的宅邸在前朝是个大官的私宅,本朝归为朝廷所有后就成了官宅,赐给蒋家人住的,所以衙门楼店务里自然会有蒋家宅邸的营造图。”
周婆子是最早跟着余甘子的仆妇,也算看着他们长大,只觉得辛符几日未见,人好像愈发瘦高,身上稚气脱了大半,指骨在图上轻叩的姿态,真是十足像南燕雪。
“该不是要把姑娘抢出来吧?是不是再打探打探?或者等将军把那头的事料理完了再说。”周婆子道。
辛符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落在那几条用灰线勾勒的沟渠上。
‘可她会害怕。’
第97章 “这样的私隐,你怎么会知道?”
余甘子其实很害怕。
蒋姣夜里非要与她睡在一处,把那些金玉宝器都拿出来同她一并赏玩,甚至还有她当年大婚时穿戴的头面,实在是金光灿灿,照得满室生辉,但珍珠宝石就没那么留得住了,那一匣子看起来都黯哑哑的。
蒋姣抓起一把珍珠,像丢石头一样丢出去了,滴溜溜滚了满地。
晚香园的夜晚很寂静,许久之后余甘子耳边还都是珍珠滚地的声音。
余甘子已经被她当做玩意似得摆弄了半晌,换了好几个发式和头面,面靥也换过几种,那一点点鱼胶已经在她脸上干结,哪里都难受。
蒋姣握着一颗最大的珍珠比到余甘子鬓边,她发现就算珍珠色泽有瑕,被余甘子的脸一映,还有那种价值连城的娇贵之感。
她把那珍珠一抛,忽然发了狠地去拧余甘子的脸,像是要把她的面皮活活撕下来。
余甘子不敌几个一拥而上的仆妇,可蒋姣这身子她实在是轻轻松松就反制了。
她给了蒋姣一拳,将她推到在地。
蒋姣痛得又哭又笑,尖声叫了起来,待仆妇进来时她又‘咯咯咯’笑了起来,给了余甘子一巴掌后让仆妇都出去。
“果然是那凶煞养出来的。”蒋姣笑得喘息难平,艰难问:“你都这样蛮横,那凶煞岂不要日日杀人?”
她非常喜欢问南燕雪和郁青临的事,纵使余甘子不答,她也还是问,且自问自答,编造着各种荒淫的猜度。
余甘子想她是困在这晚香园里太久,愈发臆测起没得到过的郁青临,其实也不非得是郁青临,只是要有一个人承载她的欲念而已。
余甘子觉得她很可怕,但居然也觉得她很可怜。
“你在可怜我啊?”蒋姣脸上的笑容凝滞住了,“我说过了,你的日子只会比我可怜百倍千倍的,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蒋姣喜欢在夜里教余甘子,教她男女相处时该如何斡旋拿捏。
“只可惜,你的才情诗文都无用,一个傻子可不会咬下一片诗笺做的饵,他也不需要你绞尽脑汁溜须拍马,估计也看不懂你的欲拒还迎、若即若离、柔情蜜意。你能对一个傻子使得的招数,恐怕就是你这身子了。”
蒋姣盯着余甘子,想看她是如何震悚崩溃的。
但余甘子看向一旁给她备好的笔墨,终于提笔写道:“龙图阁学士兼两京路转运使郑自省与永泰郡主的独子。”
蒋姣愕然道:“你怎么会知道那傻子的身份?谁告诉你的!?”
自然是骆女使闲时同余甘子说过的,他们夫妇俩位高权重,膝下却只得这一个儿子,一直称病养在深宅,鲜少露面却有不少诗文传出,一时间被称为‘病梅才子’,文人墨客对其风评很好。
可谁又能知,这才子已是及冠之年心智却还是稚子。
余甘子不知道蒋伯谊是怎么寻到这门亲事的,看表面的确很高攀。
即便说独子心智不全,但为此肯要一个哑巴做儿媳,余甘子直觉很不对劲,想来永泰郡主夫妇二人疑心病很重,断断不能容许有一句泄露。
这傻子夫婿说不定还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两公婆,人前风光霁月,人后性情必定畸怪得很。
余甘子将那纸条烧掉,几乎等到火舌要舔到指尖才松手。
蒋姣看着她的举动,又喃喃道:“这样的私隐,你怎么会知道?”
她以为是私隐绝密的东西,不过是骆女使口中闲谈而已,南燕雪虽不知道那病梅才子的真相,但她同郑自省打过交道,说他年轻时为求上位,行事狠辣,如今年岁大了也不遑多让,旁人私下议论他子嗣稀薄恐是报应,还被他伺机报复。
“她们是怎么教养你的?”蒋姣又问。
余甘子想了想,写道:“言传身教。”
蒋姣冷哼一声,道:“言传身教,你难道还能当了将军去?还是死了这条心,你的好日子将近了。”
余甘子不想同蒋姣交流太多,她清晰感觉到蒋姣像只女鬼一样在吸纳她的精气神,她的惊惧忧患都是蒋姣的滋补品,唯独喜悦和自持不是。
那夜过后,蒋姣似乎平静了一点,对着余甘子的时候没那么古怪了。
她开始教导余甘子礼仪,因为她将来要侍奉的永泰郡主也是皇室所出,同她相处时就连细枝末节都要讲究到。
不过蒋姣教的那些东西,余甘子都知道,甚至比她更清楚细节缘故。
只不过骆女使是把这些当做见闻教给余甘子的,没有让她一遍遍的练习,更不会用板子打她的手心。
在晚香园里的日子,每一个时辰都漫长得像一整天。
余甘子不论去哪里都有仆妇跟着,她沿着晚香园的墙角把整个园子都走遍了,却找不出一个可以逃出去的缝隙。
“姑娘逛够了没有,我劝姑娘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眼下王妃午睡要醒了,回去伺候着吧。”仆妇道。
院中仆妇至今称呼蒋姣都还是王妃,她嫁给一个老头被嗟磨了十几年,又独自在淮阳守了十几年寡,有幸回到兄长身边,还以为凭借自己为他仕途做出的贡献而过几年快意的生活,但却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守寡。
余甘子觉得很可笑,但她笑不出来,蒋姣眼看着余甘子要重蹈她的覆辙,只等拍手叫好。
原本每月初八,众人都是要来晚香园给蒋姣请安的,这一点余甘子记得很清楚,蒋姣卯足了劲在这一日折腾人,平日里蒋姣叫人来陪她说说话,其他几房的人不是回回都叫得动,南静恬有时也拿身子不爽利做借口,只有南静柔刚嫁进来时根基浅些,于蒋姣而言是个新鲜玩意。
余甘子想,‘只我们能进晚香园,她却也轻易出不去。’
今天就是初八,蒋姣早早摆了阵仗等人来,可竟只有南静柔一人来瞧了瞧。
她对余甘子嘘寒问暖了几句,缩手缩脚坐在椅上陪着蒋姣继续等人,时不时觑余甘子一眼,见她像是被剥掉了一层那样瘦,也难免心疼。
直到午后,晚香园里再不见一个人来。
蒋姣狠狠摔了一个杯子,南静柔吓得捧脸,又期期艾艾道:“也是有缘故的,我来时听说昨个衙门里来了位巡查使,怕是上头有什么示下,除了四房外,其他三房哪个老少爷们*不是有份差呢?眼下大抵都去招待那位客人去了,怠慢了姑祖母。”
南静柔小心翼翼说完这一项,瞟了余甘子一眼。
余甘子心念一动。
蒋姣道:“那又干她们什么事!?难不成是要她们去陪客卖笑不成?!一个个借机敢轻慢我?”
南静柔被她这番难听的斥骂惊了一惊,蒋姣不依不饶遣仆妇出去,势必要把一房房的女眷都叫过来给她请安,南静柔也被赶了出去,带走了被关押着的款冬。
仆妇出去了一趟,过了许久才回来,蒋姣就那么干等着,只是那仆妇回来后道:“王妃莫怪,今日衙门里差事重,只怕各房老爷少爷都留在衙门里头了,各房各院里都打点衣物,准备饭食要给他们送过去,实在是分身乏术。”
蒋姣一听这话,脸上的神色倒是稳了些,她又问:“什么来头?怎么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砸得一个措手不及呢?兄长行事向来有应对,这回怎么慌手忙脚的?”
余甘子听她问的这几句都是敏锐的,蒋姣并不愚钝,只那仆妇却硬声硬气道:“这奴就不清楚了。”
宅院里的说破天去去也是鸡毛蒜皮,芝麻绿豆的小事,外头的一口唾沫掉进来都砸得地动山摇。
蒋姣闷闷不乐地呆坐着,忽然屋外扬起一声笑,“姑母,这还有我来瞧您呢!”
余甘子一听这人的声音,只觉身上发了一层白毛汗,心脏‘砰砰’直跳,快要从她喉咙里跃出来了。
蒋恒儒摇着扇笑眯眯走进来,目光一早落在余甘子身上,又看向蒋姣。
蒋姣自从搬进这晚香园里来后,起初几年蒋恒儒还算来得勤快,只是也给她寻不到什么乐子,后来她手头钱财散得只剩一些不好变卖的死物,蒋恒儒渐也不来了,今年都过半了,他可还是头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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