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院里孩子病了两个咳,一个烧,郁青临忙了好一阵,忙好了本想去见见南燕雪,但角门已经关了。
  郁青临心里有疑,迎面见了这两人,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把火从脚底蹿到颅顶,他下意识就转过脸去平气。
  等再转过回脸时,仆妇已经迎到跟前,恭敬道:“郁郎中。”
  郁青临胡乱点了点头,双生子一左一右从他身边擦过去,左边那个还特特抬眸睇了他一眼,双眸水盈盈的,像是沁过不少泪,郁青临皱眉睨回去,对方这才赶紧低下头去。
  “将军歇了吗?”郁青临问。
  “还没有,将军刚还叫灶上弄点吃的呢。”
  仆妇答话时一顿足,顺势也提灯转回来,光芒透过双生子身上的薄纱,竟将他们的腰腿勾勒得清晰可见,像是把仅存的一层纱都照化了。
  郁青临别过脸去,眼睛都快被烫红了。
  双生子心里极好奇郁青临的身份,但他们也不敢打探什么,瞧他甩着两个药箱就去往正院去了,着实是一副醋上头的样子。小鹿滴滴答答跟在后头,急得都小跑起来了。
  “将军要吃什么?”郁青临阴恻恻的声音吓了小厨房的仆妇一大跳,仆妇抚着心口道:“将军没说,就说随便弄一点甜的,您来做吗?”
  “我来吧。”郁青临搁下自己的药箱,仆妇怕厨房里烟熏火燎,对他这药箱里的物件不好,就道:“我先给您收到前头的屋子里。”
  厨房里有郁青临惯用的襻膊,他随随便便束了束,站在灶台前想了想,先捞起仆妇泡好的银耳炖上,又拿起一块姜在擦子上大力擦磨起来。
  姜蓉绞出汁水来,淀一淀,撇去上头的黄水,只留底下白而浓的部分,称之为姜乳。
  这姜乳去了姜的辣味,却有姜的暖性,和入面粉揉成饼子炊熟,最补脾虚肾亏,多食这姜乳饼,还可壮体红颜。
  郁青临不愿去想方才正院里发生了什么事,但那盆子里的茭白剥得那么干净做什么,就不能留几张绿壳子吗?非得剥得白白净净,七横八竖摞在一块,跟长腿交在一块似得。
  小钵里的银耳樱桃羹炖得甜烂,这时节已经没樱桃了,这原是郁青临制的樱桃酱。
  他为什么不把樱桃剁烂,而只是切做两半剜了核?
  樱桃将这银耳羹都沁成粉色,一粒粒红亮亮的,在汤里浮浮沉沉,像被人摁了下去,又突了出来。
  姜乳饼蓬了一屉,郁青临用筷子一只一只夹出来搁到碟里,端起一碗甜羹两只姜乳饼,紧着脸往南燕雪屋里去。
  小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先一步进来的,正在伸长了脖子在吃南燕雪手里的嫩豆荚。
  郁青临把吃喝都放下,冲那小鹿一曳手,小鹿轻轻叼走嫩豆荚,要走了。
  可郁青临走了几步没见小鹿跟上来,转脸一看,就见南燕雪正抓着它那一团白毛尾巴不撒手。
  小鹿太过温驯,也可能是因为还是幼崽,不知该如何反应,即便是尾巴被抓住了,居然都没有踹蹄子,只是抖了抖。
  郁青临快步折回来,道:“将军快松手,你捏得它难受。”
  南燕雪松开手,小鹿也没逃,反而转回来轻轻舔舐她的指尖。
  “它可不难受。”南燕雪得意道。
  郁青临伸手弹了小鹿一脑嘣,漠然地说:“想是将军出汗多,咸得可口,灶上坐着热水,将军先洗先吃都行。”
  第68章 郁青临跌进了雾蒙蒙的莲花池里。
  “郁青临。”
  南燕雪一开口,郁青临先低头,然后侧过脸,见她在笑,他心里难过,但又转回身子瞧着她,低声道:“将军唤我做什么?”
  “你在闹什么别扭?”南燕雪已经听仆妇说过半路上遇见郁青临的事了,自然知道他在不痛快什么。
  郁青临默了好一会,只道:“银耳羹和姜乳饼要凉了,将军还是先吃吧。”
  “我手上不是有汗吗,滑腻腻跌了勺子可怎么好?”南燕雪道。
  郁青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忍气掏出自己的帕子打湿,走过来牵起南燕雪的手仔仔细细擦拭着,又端起樱桃银耳羹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小鹿仰起脸瞧瞧他俩,探进桌裙里,蜷在桌底歇下了。
  “这樱桃银耳羹是补气养血的。”郁青临都快成习惯了,下意识就说效用。
  姜乳饼蓬松柔软,他喂南燕雪吃了半个,蓦地想起来,又道:“这是驻颜补肾的。”
  南燕雪笑道:“你倒大方。”
  郁青临眼睛都红了,只死命忍着,道:“亏了身子还不是我的活计,我能怎样?是捆着你还是锁着你,还是把他们都药废了?”
  南燕雪轻轻把他别过去的脸勾过来,在他唇角亲了一下,道:“别把我药废了就行。”
  郁青临的神情已经软了几分,只是垂着眸子不看她,低声道:“我不会。”
  他真是好难过,可偏偏又是他自己非要喜欢南燕雪这样一个顶好的人,他无法抵挡,自然也有旁人趋之若鹜。
  郁青临有一个很荒谬的想法,他竟然开始理解任纵对自己的杀心。
  “过几日就把那双生子送走了。”南燕雪道。
  郁青临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光芒莫名照在了他面上,但随后又很快黯淡了下来。
  他轻声问:“是他们另有用途?”
  郁青临倒是把这种事看得非常透彻,他初入府就是得用的郎中,又不是冲着富贵金银来的,真心待人,与府里诸人的情谊日渐深厚,就算渐渐发觉了自己对南燕雪的心意,他也不做那些太露骨举止,就是怕会落得这样一个轻飘飘的下场。
  “嗯。”南燕雪道。
  郁青临喂过来一颗樱桃,凉飕飕地问:“那余甘子是不是还要在骆女使院里多住几夜?”
  既然快送走了,还不物尽其用。
  南燕雪含着樱桃发笑,也不答他。
  郁青临凑过来亲她的唇,本来只想轻轻碰一下的,可触到那处凉软薄甜时,郁青临忽然就绷不住了,把手里的碗盏摔在地上,提膝上了榻,将南燕雪抵在那堆软枕上碾吻。
  这人当然是有脾气的,南燕雪也不喜欢没脾气的面人,他像只鹿似得拱到她身上来,吻得很凶蛮,南燕雪觉得这样重一点也不错,张了唇纳他的舌,伸手就去解他的袍带。
  郁青临好像没发觉,他闭着眼,吻得很沉浸,心海里只有南燕雪这柔甜的丁香舌,不察自己被松了腰带,外袍也从肩头扯落,跟披帛似得松松挂在小臂上。
  南燕雪摸到他后肩胛处的新疤,有杯口那么大,疤痕处的肌肤摸起来又薄又滑,好像指尖一掐就能破开。
  她伸掌去摸,又摸到几处大小不一的疤。
  这么些年郁青临也就累了自己的一双手,结果到她身边来了,反而受了这样一场折磨。
  郁青临只觉自己跌进了雾蒙蒙的莲花池里,险些溺亡。
  南燕雪倚在软枕堆里,郁青临见她满面粉云,秋水盈盈,很有些神气地弯眸一笑,道:“先锋官行事果然迅疾。”
  南燕雪要是个男人,势必要被这话气得一脚将郁青临踹飞出去。
  “你这人,怎么什么话都要讨回来的?”她蜷了蜷酥麻麻的指尖,神情慵懒惑人,又道:“是你这门口技学得好。”
  南燕雪这夜睡得极好,但郁青临一动她就觉察了,合着眼一把扣住了他的腕子,问:“去哪?”
  “我去瞧瞧九妹烧退了没。”郁青临重又在床边坐下,探入被中在南燕雪的身上揉了揉,道:“将军再睡会,我还回来服侍您穿衣。早膳想吃什么?黄鱼鲜面、虾籽馄饨?还是炸些茶馓,去外院灶上端碗羊汤来配?”
  “贪鲜的。”南燕雪半梦半醒的模样惹人疼惜。
  “那就馄饨舀四五个,面吃一小碗。”
  郁青临在她额上亲了亲,又在她鼻尖亲了亲,依依不舍地又在她唇上亲了亲,将她露在外头的手放回被子里,这才起身去了。
  他这一夜宿在正院里,外头榻上却已齐齐整整摆着他里里外外的衣袍,郁青临换下一身衣裳,仆妇捧着就去洗了。
  灶上忙着炸鱼烹虾熬汤头,西跨院里的孩子们渐次醒了,女孩们迷迷瞪瞪在条凳上坐成一排,乖乖让仆妇梳发,郁青临走近了一瞧,发觉不是孩子们没睡够,而是发绳扎得太紧,提着眼睛都睁不开了。
  辛符正和小铃铛一块蹲在沟渠旁刷牙,看见郁青临来了就挥着牙刷,只是张口想叫,却只吹出几个泡泡。
  郁青临拿起小铃铛的口杯舀了清水,蹲下身喂他,让他漱口。
  冯嫂打从边上过,笑道:“阿临啊,小铃铛都叫你宠娇了,他可是男娃娃。”
  辛符‘咕噜咕噜’正漱口,斜眼瞥着看,郁青临发觉了,伸手用帕子擦掉他嘴角的沫子。
  “没关系的,都还小呢。”郁青临道。
  辛符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抬头冲着明净澄澈天空咧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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