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倒是夜里偶尔的笛声非常凄楚,而且越吹越好,催人下泪。
  骆女使每每听见,都觉得年轻真好,这小情丝,这愁断肠,这所经所历所思所悟都是体验,还白给她这觉少的老人家听曲。
  “女使您就别开玩笑了。”郁青临道:“我还大半夜摸到将军床上去?就算,就算乔五哥他们几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我进去,只怕我还没挨到床帐,将军又不知是飞个石头,还是飞个砚台,还是飞个刀子出来打我。”
  光是那天挨的两记石子,腹上的青紫瘀斑到现在都还没褪完,好歹没内伤。
  骆女使笑得肚皮都痛了。
  郁青临道:“凡事从长计议,您给我留条命才能计啊。”
  “唉,这都是情趣,从前公主身边的玉玲珑就是这般复宠的。他那身袍子我还记得什么模样呢,要不要画下来,你给做一身?”
  “不,不好吧?”郁青临一边说一边去拿纸笔。
  骆女使提笔画了几道,一本正经说:“好了。”
  郁青临瞄了一眼,气得脸通红,晓得骆女使又在逗他,仰脸看了看庭中树,道:“这样式,何必劳烦裁缝剪一刀,我上树找两片大点的叶子遮一遮不就行了?”
  骆女使哈哈大笑。
  “我觉得将军不喜欢这样的。”郁青临又瞄了那张纸一眼,认真道。
  “那将军喜欢什么样?”骆女使饶有兴致地问。
  “将军喜欢,”郁青临想了半晌,将手里两片叶子撕得稀碎,昂起头又低下头,不太有把握地道:“我这样的。”
  骆女使道:“哎呀呀,羞不羞?”
  郁青临真是有点不好意思,轻声道:“只有咱们俩啊,女使别说出去。”
  骆女使抿着唇角拂掉他肩头的虫叶,道:“你有这样的心气就好了,你是能过日子的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要紧,旁的都是虚的,将军很知道这个道理,只防着别有旁人趁虚而入就好了。”
  “什么?女使瞧见了什么?”郁青临急急问。
  骆女使道:“将军出出入入,道上碰见的花红柳绿可不少,还有那些个夫人登门,边上除了跟着婆子婢女,竟还跟着清秀仆从,到底是泰州城中风气大改,还是意有所图呢?”
  第60章 “但既然有将军同行,那我就想自己去。”
  这段时日,外院的人也顾忌郁青临心思郁结,但凡有客登门,若是不紧要的,让她们把话留在外院就是了,或者小芦和翠姑会去一见。
  所以郁青临还没瞧见那些夫人带了什么样的仆从登门,只这几日稍稍一留意,发现骆女使所言不虚。
  譬如那位通判夫人吴氏除了婆子外,身后还坠了个貌若好女的男子,听说是她远房侄儿,特也来书塾求一份助教的差事。
  书塾是缺人手,所以也没一口回绝,但施老夫子同那男子共事几日,觉得他眼高手低,就回了府里,让他走人了,那男子还振振有词,气得施老夫子给了他一戒尺。
  再就是长街上多了些个书画摊子,若不是骆女使提点,郁青临还真想不到那些男子都是为了守南燕雪出门,难怪每天做不了几文钱的买卖,还能打理得油光水滑,这都是在下本钱,好以小博大啊。
  这些人,南燕雪其实是留意到了的,但一眼扫过去只见他们各个手无缚鸡之力,神色轻浮,小盘一鞭子能抽飞十个这样的,便不在意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壮汉,可能是因为将军府已经全是这样的男子,若南燕雪喜欢这种,岂能轮得到外人?
  郁青临不知道南燕雪根本没把那些人放在眼底,只觉自己腹背受敌,心肝都似火灼。
  这一日,张小绸今日来接儿子下学,正好进来讨一口茶喝,还送了些瓜果给南燕雪。
  郁青临道上碰见张小绸,见她还是一个乳母一个婢女相陪,并没多什么俊俏小郎君。
  他略松了口气,只听张小绸道:“好些日子不见郎中你了,怎得清减了?”
  郁青临总不能说自己害了相思病,自己给自己折腾成这样的,只得与她寒暄了几句,看着她往正院里去。
  “香瓜、枇杷都是自家庄子上的,这水蜜桃和猕猴桃是我娘家送来的,猕猴桃虽是山中野果,但因我娘很喜欢吃,所以爹爹在我小时候就开始移栽培植,将军尝一尝,酸酸甜甜的,一点都不涩口。”
  张小绸替南燕雪簪了一块递过去,南燕雪也赏脸吃了,道:“是不错。”
  “将军喜欢就太好了,这回我爹还带了两株老藤树来,可以移栽,郁郎中是个会侍弄草木的,请他劳心些,以后年年有的吃。”张小绸道。
  南燕雪淡淡说了个‘好’,南家要办喜事的帖子就是这时候递进来的,张小绸叹了一声,道:“是阿柔要嫁了,给蒋盈海做续弦。”
  南榕林的人往江宁去了几趟,蒋府的人也来了几次,所以南燕雪早就知道了。
  “南榕山有何反应?”
  “这样算来蒋盈海到底还是南家的女婿,大哥不论背地里如何,面上总还要笑脸相迎的,”张小绸道:“我明日还得回去帮着布置,大后日送嫁宴,将军会回去吗?”
  南燕雪当然是不想去的,只不过那帖子还有一封是给余甘子的,余甘子已经不回江宁,身上虽带孝,但也过了一年多,蒋盈海这做夫君的都能再续弦,她这做女儿的,也要给亲爹些脸面。
  这一去又很棘手,大房同二房间新仇加旧恨,亲爹娶小姨,真是要乱成一团浆糊了。
  “蒋盈海自己来迎亲吗?”南燕雪问。
  “对。”张小绸想了想道:“原本好像是让送嫁队伍自己去江宁的,后来又说亲自来迎,对大房说毕竟是妻妹,要给些脸面,对二房又说自己看重阿柔。这样说来,阿柔好像还真有两下子。”
  “那我送余甘子回去赴宴,这旧姐夫新妹夫从前多次登门我未曾见他,这次一定要见一见。”南燕雪道。
  张小绸玩笑道:“那这位旧姑爷新姑爷,一定是高兴坏了。”
  南燕雪想了想又问:“南静柔是不是那个下巴上有颗痣的?”
  “是啊。”张小绸道。
  “我记得她样貌不算出众,只一双眼睛很灵,凡事爱争爱抢,二房院里那几个姊妹,她是最厉害,刘氏难道是专门挑她去给蒋盈海添堵的?”
  南燕雪本来不想管也不想问,但南静柔她隐约还有些印象,这堂妹的性子是同名字截然相反。
  “听说本来是选了阿妍的,但后来蒋盈海在园子里又碰见了阿柔,不知怎的就偏要她了。”张小绸用帕子掩了掩鼻,道:“阿柔样貌虽不及静恬,可有些风情,原本那嫁妆少得可怜,她是闹了一场,才逼得二嫂从彩礼里又拿了些给她做嫁妆。”
  “南静恬那样的下场,她没看着?还争着抢着去?”南燕雪还以为南静柔是被蒋家的富贵迷了眼。
  “她清楚,自家姐妹,谁不清楚?”张小绸道:“便是这样才去抢来的,阿妍性子软,在蒋家哪里能活?能去个商贾家是最好,左右她们这些个庶出的女孩最后都是称斤称两要卖了,好给嫡兄弟铺路的,阿柔大抵是觉得自己性子厉害,替了姐姐去,只是想两人都能活命罢了。”
  南燕雪有些惊讶,蒋家那些庶女与她差了些年岁,她又早早离了南府,实在太不熟悉了,不知竟有这样的心性。
  “那你帮我拿件首饰给她添妆吧。”南燕雪从柳氏那匣子首饰里捡了支金簪子,道:“既是我娘的,也是南静恬的,归了我,再归了她,是不是有点不吉利?”
  张小绸站起来替南静柔谢过她,道:“怎么会不吉利?起码叫人知道这是静恬的首饰,知道她是原配的妹妹,再叫她们晓得这是将军所赠,也算一份底气。”
  张小绸替南静柔觉得欢喜,她好像忘了那是南榕林的女儿,只觉得是可怜的姑娘。
  送这只金簪给南静柔,余甘子也没有什么不满,蒋盈海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蒋家又不是什么富贵窝,余甘子是哑了又不是瞎了,怎会去记恨南静柔?
  ‘娘死的时候,几位小姨轮番陪我跪过灵堂,六姨烧纸钱时还说真暖和,我气得瞪了她一眼,她好像就等着我看她,反而一笑*,说,还是活着好,死了连冷暖都不知道。’余甘子顿了顿,又写,‘能劝我活的人,总比逼我去死的人要好。’
  南燕雪和余甘子这一回去南家赴宴,不打算在南家住,三泉庄的主人院已经很久没人去住过了,南燕雪这一回就要去住。
  郁青临也寻了个由头要去泰兴,站在夜风边上磕磕巴巴说:“药田里的金银花和薄荷正是采摘的时候,这两样药材府里用的多,我想去盯着些,尤其是薄荷,要赶着摘头刀的。”
  南燕雪扫了他一眼,郁青临又紧着说,“三泉庄上的西瓜再过月余就熟了,我吩咐了药户要制一些西瓜霜,眼下正是时候去挑瓜。”
  “这些活计这样要紧,你何必问我,自去办就是了。难不成我不出门你也不出门,就在家中不干事?”南燕雪道。
  <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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