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这鸡汤里的药材是什么?”南燕雪今日忽然起兴,问起这个问题来。
  郁青临抱着小铃铛坐上椅子,道:“老桑枝,补益肝肾,通络止痛的。”
  “那这道又是?”南燕雪瞧着郁青临把一道蚌肉从小铃铛跟前端走,“米酒煮蚌肉,治筋脉拘急的。”
  另三道菜并非药膳,而是适合孩子吃的家常小菜。
  一碗脂渣芋头羹,芋头切成小丁,搅煮得糊烂,脂渣却还留着点脆,一口咬下滋滋发香。
  一盘核桃乌菜,简简单单一炒,肥嫩鲜美,小铃铛刚学会用筷子,两只小短筷子夹菜扒饭吃得飞快。
  南燕雪很多年没吃到这种乌菜了,矮墩墩的肥菜,黑得发绿,菜叶表面皱巴巴像核桃,所以才叫核桃乌菜。
  “这也是庄子上送来的,”郁青临道:“将军小时候应该吃过不少吧。”
  “秋天里给这菜抓虫子都是我去抓的,打了霜我就吃不上几口了,全运进南家了。”南燕雪很是记仇,“这菜怎么做都好吃,就这么一炒,或者切点咸肉一起蒸饭。”
  “或者下几块豆腐一起煮。”郁青临接了一句。
  南燕雪笑这穷小子,道:“没油水的吃法。”
  “豆腐已经很金贵了,不过年都吃不到。”穷小子说:“已经让庄子上留种多一些,春日里长嫩薹,到了四月收籽榨油,不输给芝麻油呢。”
  南燕雪和小铃铛两人之间还摆了一条青鱼尾,都说青鱼尾巴鲢鱼头,青鱼最好吃的就是尾巴,但外院的众人还是习惯吃大块鱼大块肉,炖鱼炖肉都喜欢身背上的部位,而对这种骨头缝缝里的滋味不怎么受用。
  小铃铛这个冬天跟着郁青临在南燕雪这吃小灶,连鱼刺都会抿了,这一条红烧青鱼尾酱浓鲜美,油润肥糯,他吃完了鱼肉还不算,还用汤匙勺汁水拌饭。
  “会吃怎么不用教?”南燕雪忍不住伸手摸摸他肉嘟嘟的脸颊,小铃铛转脸看她,咂咂嘴里的鲜味,道:“喵呜。”
  南燕雪见郁青临对小铃铛眨眼,就问:“这你教他的?”
  “可爱吧。”郁青临有些得意,还是小铃铛这年岁的孩子最好玩了,他前天也让辛符叫来着,辛符翻了个白眼给他‘嗷’了一嗓子,吓得鸡都飞了。
  南燕雪点了点头,竟道:“你也叫声来听听。”
  郁青临耳朵都红了,低头用筷子数米,南燕雪在桌下踢了他一下,他觑了眼小铃铛,那意思,孩子跟前呢!
  南燕雪非要听郁青临叫一声猫,只等用过这晚膳,又是小芦送来一碗莲子核桃羹。
  “人走了?”南燕雪问。
  “刚在檐下挑了几盏夜灯,就背着小铃铛回画苑去了。”小芦也觉奇怪,道:“郁郎中这些日子怎么不抢着来给您送宵夜了。”
  南燕雪瞧了小芦一眼,道:“你说是为什么?”
  “可能是天冷了,外头又下雪了,急等着回去睡觉吧。”小芦的心思真比余甘子还要浅。
  南燕雪不指望她了,一边吃一边想郁青临的心思。
  无非是她那天把自己和蒋氏摆在一块比,踩了这人的猫尾巴,所以他不愿再那么直白行事了。
  ‘这蠢货,难不成以为这般温水煮青蛙,我就能叫他给煮化了?天底下一半都是男人,筛一筛,还怕没有漂亮的?’
  南燕雪推开小窗往庭中一望,就见廊下灯笼未灭,反而多点了几个,朦朦胧胧光亮沁得这漫空细碎的雪花格外柔缓。
  “泰州的雪真秀气。”小芦道:“没风的时候,雪原来是这样打着小旋降下来的呀。”
  第53章 他克制,是因为他贪心,而不是因为他清心寡欲,郁青临虽然于男女之情上
  又是一夜无梦。
  南燕雪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回溯过往的能力,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估计都要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
  屋外很明亮,昨夜的雪还在下,已经积起来不少。
  南燕雪是喜欢看雪的,她小时候就觉得泰州下雪的日子太短,雪又太小。
  后来到了燕北,雪真叫一个铺天盖地,厚厚的积雪松松软软的,踩下去酥酥作响,可一旦踩实在了就没这么好玩了,雪路还很难走,脚踩下去会发出‘咔咔’的声音,雪钻进靴子里,浸湿了裤腿,那种感觉很难受,冬天的手冻得发麻,根本伸不直,裂了无数的口子。
  雪踏成冰,南燕雪总是以各种奇怪的姿势摔跤,阿苏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也摔了,被常风一把揪了起来。
  再后来,阿苏也是这样摔在雪地里,没人再能拽得住她,滚烫的鲜血把白雪都烫融了。
  庭院里的雪和旷野里的雪太不同,南燕雪听见西跨院里的孩子齐声在念诗,似乎是‘小雪初过大雪晨,微云微霰点轻尘’这一首,她知道肯定是郁青临来了,带着孩子们在看雪。
  明明自己是一路苦读书,却喜欢做这种寓教于乐的事,学习要如呼吸一般,越自然越好。
  这些燕北来的孩子本来只能领会什么叫做‘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又或是‘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如今也能明白什么郁青临口中这一句‘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
  南燕雪想,这也挺好的。但家里太热闹温暖了些,可能不适合做梦,所以她在廊下站了会,转身往湖后去。
  越往湖边走,风声越大越安静,湖边白茫茫一片,连一羽鸦影都不见。
  忙碌了一整年的渔户,也在这几日能歇一歇。
  南燕雪行过之处,只留有她自己的足印。
  湖心长廊上也落满了雪,将军府的船只静静停在桥廊边,南燕雪正解开系在廊柱上的绳,忽然听见一点酥酥的声音,回首一看就见是郁青临正朝这边过来,身上的斗篷被风吹得摇荡,若是风再大一点,他也许会像一只无绳的纸鸢,被刮走。
  他手里捧着一个袖炉,手里还提着一个炭盆,踩着南燕雪走过的足迹小跑而来,待到了近处,似乎是看出南燕雪不想被打搅,他站住了脚,道:“将军,我先把船上的油布帘子遮下来,再把炭盆放进船中就走,好不好?”
  南燕雪没有说话,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爱言语,但也不是拒绝的意思。
  郁青临将炭盆安置在船中,放下了一头的油布帘,又跨上了岸,原本静谧的湖面因为他的跃动而泛起了阵阵涟漪。
  “会摇撸吗?”南燕雪看着郁青临塞她手里的袖炉,问。
  “会。”郁青临赶忙应道。
  摇撸声吱呀吱呀,荡开的水声圆润,触目所及之处,一切都纯洁无垢。
  南燕雪挑开身后的布帘,就见郁青临把着船桨望了过来,冻得手通红,鼻头红,嘴唇也红,呼气又长又浓又白,像个刚烧开的滚水茶壶。
  她忍不住一翘唇,道:“就停这吧,这是个湖,就算飘也飘不到海里去。”
  郁青临停下动作,两人对视良久,郁青临不知道南燕雪要什么,静待她的吩咐。
  南燕雪挑眉道:“跳下去。”
  “跳,跳下去?”郁青临错了一步,半个鞋尖移出甲板外。
  “你不进来,可不是要跳下去?”南燕雪疑心这人是被冻傻了。
  但穷小子挺抗冻,今年又是头次穿得这样暖和,一进来就忙个不停,掀开炭盆,烤起馍片、油酥、板栗、芋头和橘子,还拿出一个粗盐包,小心翼翼摆在炭盆盖上烙热。
  他也不说话,像是担心说错了什么,会被南燕雪一脚踹下湖去。
  南燕雪靠在凭几上合着眼假寐,船只在水上荡漾着,连她的回忆也摇晃起来。
  粗盐包被焗得透彻,郁青临在手里颠了颠,觉得不那么烫人后就捧着同南燕雪道:“湖上太潮寒了,将军再敷一个盐包吧。”
  南燕雪没动也没说话,郁青临轻手轻脚靠了过来,将粗盐包仔仔细细贴在她后腰上。
  “今天是小铃铛生辰。”
  郁青临顿住,垂眸望向南燕雪的时候,见她依旧神色平静地合着眼。
  郁青临在这个角度看她,觉得像是躺在自己怀里安睡。
  “那我晚上给他煮碗长寿面,捏两个寿桃包,将军同我们一块吃吗?”
  他从不知道小铃铛是今天生日,甚至连辛符、小芦他们也不知道,但翠姑好像是知道的,她没说,只做了一双新棉鞋,昨日刚给小铃铛换上。
  南燕雪睁开眼看他,淡淡道:“下雪天黑得早,我怕你面吃一半,瞥见外头黑了,得端着面叼着寿包往外逃。”
  郁青临被她说穿了这几日的心思,顿时涨红了脸,道:“不,不会跑。”
  “是吗?”南燕雪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往下拽,郁青临支持不住,猛地一掌抵在船蓬上,船摇晃起来,水波拍打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但他还是往下一坠,唇在南燕雪腮上重重一撞。
  “力气还挺大。”
  南燕雪松开手,看着他跌回去,她伸手想揉脸又忍住,省得郁青临笑她自找的。
  <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