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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特里不以为意:“以前不就我
  给你洗吗?”
  罗莎剛梳好的头发要炸毛了。
  特里见她有点恼:“好吧,听你的。”
  家里没食物了,从前罗莎面对家徒四壁总是习惯吃豌豆和马铃薯,用面包蘸橘皮酱,吃能果腹的最便宜的食物,特里捏捏她的胳膊,認为她太瘦了,影响身体发育。
  兄妹二人难得一起出门买东西,特里做了乔装打扮,尽管半邊脸被墨镜遮住,但依然引来频频侧目,他天生棕发绿瞳,身高六尺五寸,腰细腿长,是一个帅疯了的大帅哥。
  “他们都在看你。”罗莎認为哥哥的伪装完全不起作用。
  他扶了扶墨镜:“你确定不是在看你?”
  杜荷是个颜控,收养的孩子从小就漂亮,长大了不在乎是帅哥美女,特里如此,罗莎更是如此,在她剛把罗莎领回家不久,周围的小男孩们就都闻着味来了。
  作为杜荷最骄傲的孩子,罗莎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这点见过她的都心知肚明,从小美到大,男生们都喜欢围着她转,甚至有时候为了吸引她注意力故意欺负她,罗莎不不明白这些,只是觉得他们像一群拉帮结派的翘尾巴小狗。
  她讨厭狗,所以也讨厭他们,这种讨厌好恶是带有广义的。
  天上下着快乐的青色小雨,两人在集市买食材,随意聊着天,气氛和缓了许多。
  到了人多的摊位前,有人故意挤过来,特里挡在罗莎身前,不说话,直接把那男人撞飞了。
  然后他牵起妹妹的手,油纸袋里包着鱼,两个人一起走,罗莎有些恍惚,这样子让她想起了小时候。
  她记得养母刚收养自己的时候,其实特里是有些排斥的,在最初的几天他看上去不怎么欢迎这个新来的妹妹。
  她一开始很害怕他,可当她被其他小孩欺负的时候,他又会出来揍一顿小孩们,然后牵着她的手回家,那时候回家的道路就像现在一样宁静。
  他们缓慢走过湖邊,烟黑色湖面平静地落滿树叶,像是从水流中连根长出的木质脉络,阴雨寒冷的空气里飘浮着白雾剪影。
  “要跟我一起走吗?”特里淡淡吸着冷气,“反叛军需要你。”
  “我不想走。”
  “你对反叛军还不了解。”现在对他也很抗拒。
  罗莎专心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完成学业,给妈妈治病。”
  “好,我不会强迫你。另外男人都是猪,不要跟他们交往。”
  罗莎把眼睛望向牛皮纸袋里的死鱼眼珠,企图跟它有所互动。
  鱼翻着白眼,无动于衷。
  她只能硬着头皮直面特里。
  “这几年你一直待在军队里么?”
  “不全是,训练结束后,我成为了杀手,受雇于反叛军麾下的佣兵组织。”
  特里描述那些地狱般的训练时,仿佛冷血动物,没什么情绪,在说到后来接的许多亡命任务,九死一生时也是如此。
  很多人冒险成为雇佣兵是为了钱,但他的个人意愿则是为了更好地为反叛军效力。
  这样的他,隔离于亲情之外,利益与立场都让罗莎感到陌生。
  她直觉認为他依旧对她保留了什么,那天,他到底看到了么......
  她不想猜疑,却又不敢问他。
  特里投来一瞥隐秘的注视,深邃的目光像桑蚕啃食桑叶那样默默蚕食。
  他缓缓启唇,嘴唇红艳:“我一直认为,反叛军所进行的事业是伟大而崇高的,它会消灭暴政,推翻人类不公。”
  “你觉得呢?”他停顿了下,特意询问自己聪明的妹妹。
  罗莎问他:“那会死很多人么?”
  “革命总会牺牲,总会死人的,就跟战争一样。”
  特里目光平静,他做杀手的这几年,杀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追杀过,死人对他来说是常态。
  罗莎低声说:“现在的时代,很多人都在说政治主义,但对我来说,我看到的就是他们不停打来打去。”
  她对于一切政府与反政府势力的武装对抗都采取审慎态度,因为她厌恶战争,受伤的总是底层民众。
  “反叛军不一样,它是象征反抗自由与平等的。”
  罗莎认为没什么不一样,难道死人还分崇高伟大么?
  她并没有因为反叛军反对现行政府就赋予其特别崇高的意义,她更倾向于这是一种政權更迭,势力争斗。
  因为历史上有太多这样的例子了,最后无一例外,政權都会被另一个政权推翻,再推翻,然后再灭亡。
  她一直渴望能有一种真正的边际递增的东西出现,但是无疑何塞的铁腕统治影响到了她,在他的阴影笼罩下,她甚至想象不出那种东西是什么样子。
  何塞让她变得很沮丧,很悲观。
  他统治了她的身体,现在也要侵蚀她的思想。
  罗莎一直在有意识地抵製,抵制他的入侵,但就像冰冷海水漫过身体,那是一种保持警惕却无法遏制的渗透,他那样的人太强烈了。
  就像在她身体上蔓延而过的战争,被殖民,被以暴力的方式摧毁,又井井有条再进行冰冷的资源分割与再分配。
  她摇摇头,情绪低迷。
  “罗莎?”
  “嗯。”
  特里揉了揉她的脑袋,似乎意识到这样的话题太沉重了:“不想了,我们回家吧。”
  ∽
  费德丽卡为了庆祝出狱成功,特地举办了场小型宴会,她盛装隆重,神采奕奕,刚刚出任了顶级时尚杂志的出版人。
  这位出版界的巨子在社交界地位不减,此次宴会参加的人虽不多,但有头有脸的人物或其家属都来了,这代表她初步取得了何塞的谅解,尽管放弃了貴族身份,但终归血缘纽带不可分割。
  她特意把地址选在罗曼尼庄园,这是名下最繁荣工厂的一处,地势高耸,随时可以看到工人们在下端繁忙劳作。
  这座黄金庄园里处处走动着滿身华服的貴族和身份低贱的苦工,费德丽卡甚至雇佣了很多犯人,因为他们价格更便宜,别的貴族对下层人厌恶鄙夷,但她的眼里只有利益。
  她坐在宮殿般的露天长廊内,端着下午茶照喝不误,貴族客人们则对周围下等人来回走动很不满,认为这太不文雅。
  “没事的,我们喝的咖啡豆也是他们亲手种出来的,甚至是从黑漆漆的土里长出来的呢。”她安慰道。
  贵族们皮笑肉不笑地微微扯起嘴角,海伦她们几个年轻贵族品尝精致的餐点,扇着扇子,担心被下等人身上的汗臭味熏到。
  “话说回来,罗莎,你最近有见过麥克拉特吗?”
  他们都有段时间没见他了,麥克拉特在学校里请了很长假,同学们都在议论他是不是去度假了,言辞里都是羡慕,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天在银宮之后,罗莎也没有再见过他,他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
  谈话间,海伦用扇子盖住脸:“天呢你看那个人,头发像野兽一样,又脏又丑。”
  席间贵族们看都不看,立刻附和着,纷纷表达了对低等公民的嫌弃。
  罗莎望着被指责的苦工,目光微微诧异,一眼认出了他的与众不同。
  他是漆黑的头发,体格高瘦,远远的一抹侧影,眼窝深邃,瘦削神秘。
  她坐在高高的长廊台阶之上,静静看着下面低头的他。
  贵族们起了新的话题,聊的热火朝天,没有察觉她的失神。
  罗莎对费德丽卡说要去散散步,她翻过山头,去到山林工厂的深处,工人们住的地方有一圈铁篱笆围墙。
  那名苦工一直在往那个方向走,她悄悄跟着他,这里的山地上长满龙舌兰,草丛低伏,她的脚步像鹿一样轻灵,踩在上面没有一丝声响。
  “汪汪!”
  罗莎听到狗叫声,本能地飞快爬到树上,布料与树干摩挲的声音沙沙响。
  “你在搞什么?”
  树下传来了低冷熟悉的声音。
  麥克拉特皱着眉,抬头望着她,这个角度太糟糕了...她的大腿又白又滑,丝袜有点微微透光,边缘有一圈蕾丝花边。
  是哥哥给她选的么?好老土的款。他默默吐槽。
  罗莎跟他说有狗,她被那只凶残大狗吓得从树上下不来。
  麥克拉特从龙舌兰丛中抱出一
  只灰色小狗狗:“什么大狗?它只是一只刚会走的小奶狗,又不是地狱三头犬。”
  “好吧,就是它。”罗莎嘴上答应,牢牢抱着树干还是不下来。
  麦克拉特一抬头又是她的腿...他刻意扭过头,骗她说狗走了。
  “真的走了吗?”
  “真的。”
  麦克拉特把小狗塞进外套内口袋里。
  罗莎小心翼翼的,摸着树干,最后蹦了下来。
  麦克拉特一直用手接着她,虽然她并没有用到他。
  他们面对面沉默,罗莎注意到他的身上满是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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