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当听到实力最为强劲的1号和2号死去时,罗莎难以置信。
“我记得他们抽中的都是猛兽。”
“猛兽不知道自己是猛兽,它们只知道自己饿了,于是开始吃主人。”
斗牛士歪歪嘴,露出悲哀的微笑:“讽刺吧,他们自以为是它们的伙伴,但兽终归是兽,弹尽粮绝时最有力的帮手却是最危险,我们食草组呢最受鄙视,反而最安全,这一点恐怕连节目组策划都没想到,这群上层人真以为自己是上帝了。”
他用大手摸向黑暗中,拍了拍小羊的脑壳:“你这只小不点也不错么,这么小,还这么能活。”
视力丧失后,斗牛士的听力异常敏感,很快秃鹫鸣叫声从黑夜掠过,他提前通知罗莎预防,跟他们预料的一样,猛禽绝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猎物。
罗莎紧紧搂住树杈躲避,后背被狠叨了几口肉,夜色中她无法用弓箭射中高速移动的目标,身体摇摇欲坠,很快鲜血淋漓。
一轮攻击过后,斗牛士剧烈喘息,因为蛇毒渗透,身体陷入半麻痹状态。
“罗莎,你为什么参加这个比赛?”
“我没有选择,只能参加这个比赛。”
他闻言叹口气:“我比你好点,我是主动参赛的,听说比赛的奖金很丰厚,足以支持普通人下半生了,不过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种下场,贵族的游戏,我们这样的底层根本没有赢家啊。”
他说了很多话,罗莎抱着羊默默听,最后他问秃鹫什么时候再来。
“你要做什么?”
“反正我的牛死了,也赢不了了,等那只畜生来的时候你就喊我,知道了吗?”
“不要那样想,我们都会活下去的。”罗莎难过道。
“不,我们都会死,死早死晚的问题。”
当秃鹫从天际再次发动袭击时,罗莎给他说出了方位,斗牛士一把抓住了它的翅膀,他牢牢坠着它摔了下去。
“活久一点,罗莎!”
他在空中呐喊。
罗莎望向五十米高的地下,红杉树太高了,斗牛士的尸体悬直摔下去粉身碎骨。
她把头埋在羊背上,抽噎着稀释多余的泪花。
天亮时,系统滚动播放,昨晚死了一大批人,同时主办方为昨天的无人机故障致歉。
本届游戏策划、保守党党魁梅尔议员,直播宣布了一份声明,鉴于比赛阶段物资打赏严重有违公正原则,破坏竞技公平,现已将其取消。
仅存的几个人,都很清楚这项规定针对谁。
罗莎背包下树,用很厚的树叶掩埋了斗牛士的尸骨。
一整夜的鏖战,她伤痕累累,极度饥饿,只能把小羊放下来,一人一羊虚弱走着,四处寻找食物补充体力。
走了很漫长的时间,在最后几乎精神恍惚的时刻,罗莎凭借熟练的林间觅食能力,扒开一片草丛,找到了松茸,这是极难得的珍馐美味,被她饿急了几口吞了。
但还不够,这片丛林里危机环伺,树叶草叶交缠成团,要想生存,她需要更多能量来支撑。
“10号,死亡。”
“11号,死亡。”
系统大屏幕实时播报,两个人去世时间只相隔了一分钟,而且他们生前是一队的。
罗莎大胆推测两个参赛者大概是死于同归于尽的内斗,她鬼鬼祟祟寻着坐标来舔包,幽绿色的苍蝇在两具新鲜的尸体上盘旋,周围静悄悄的。
地上掉落的随身包里有罐头和饮料,她没有丝毫犹豫,把吃的通通都塞到自己包里。
镜头对准她的脸,那双眼睛闪着黑宝石的色泽,贪婪瑰丽,不同于之前采访中宛若木偶的僵滞,这一瞬强烈的求生欲使她仿佛有了生命。
系统提示只剩下四个数字了,意味着除她之外,比赛还有三个存活祭品。
躲在灌木丛里剧烈吞咽食物,罗莎很清楚,腥风血雨的比赛尾声即将来临。
第7章 liveordie火焰
如往届一样,镜头后成千上万双眼睛都在期待仅剩四位祭品的厮杀。
但今年似乎有些不同。
“何塞阁下的意思可能是,以往的决赛阶段太过野蛮。”
互砍互杀,最后活下来的赢得比赛,确实很血腥。
梅尔昨晚接到何塞电话后思考了很久,那头寥寥几句,他反复揣测,一
整夜没睡觉。
国会大厦内,他召集数位保守党核心议员,紧急讨论,试图商议出最终结果。
“我们可以采取一种温和的方式来设计他们的死亡。”
他望向屏幕,随着倒计时开始,仅剩的四名祭品潜伏在高高的草丛里,大片大片的背景或明黄或幽绿,摄像镜头对过一阵明晃晃的人脸柔焦光晕,清晰放大,他们眼睛里闪烁着要吃人的光彩。
筋肉耸动,手持杀器,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梅尔不禁询问自己的亲信:“换个思路,你觉得他们齐齐殒命的话会显得更柔和些吗?”
心腹如实回答:“那样就无人生还了。”
“或许那样才会更‘优雅’,以往这些祭品的死相太过丑陋,真是太野蛮了。”
他又补充道:“没有冠军的话又怎么样呢,只能说是很遗憾,仅此而已。”
只要讨何塞大人欢心就可以了,而且无人存活的结局更具威慑力,梅尔深思良久,认为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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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塞召来麦克拉特,相比于弟弟观赛的紧张迫切,他对即将发生的结局充满兴趣。
麦克拉特情绪低沉:“梅尔议员宣布后续的打赏全部作废,这在往届是从来没有过的。”
“是啊,很意外的决定。”何塞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你觉得这很不合理?”
麦克拉特对祭品的处境没什么多余的关心,但是,他知道这对谁影响最大。
何塞扫了眼弟弟,心知肚明。
“心疼了?”
“没有。”
麦克拉特试图表现得满不在乎。
何塞抬着下巴,倨傲的姿态透着上层权贵骨子里的冷漠,对弟弟教诲道:“放弃这些没有必要的东西吧,感情是一种低等弱点,它会让我们疼痛,冷心冷情才是我们的归宿。”
“就像你一样吗?”
何塞没有回答他。
赛场内,罗莎神经紧绷,随时不知道从哪里就会蹦出来人或者武器——那些都是足以终结比赛的东西。
她又找到了一些花楸果吃,小口咀嚼,充满戒备,大战前的气氛总是如此压抑。
何塞发出赞许:“她就像是植物的女儿,有很好的丛林生存技能,但无法反抗既定的命运。”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被安排好的,制度内的人不可以反抗制度本身,能做的只有服从。
紧接着他听到了某种动静,刺啦刺啦的,在放映厅内很刺耳。
麦克拉特看向哥哥,何塞面无表情看回去——很明显,他也不知道。
梅尔又搞出什么新花样了?
何塞对他近来的规划其实有些不满,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昨晚特意给他通了电话,言辞委婉,希望他能收敛些注意分寸。
但似乎,他又理解错了。
真的要扶植这样一位理解能力低下的猪做首相吗?
已经到了大选尾声,何塞对自己的首相人员持疑。
奇怪微小的声响还在持续。
他和麦克拉特全神贯注盯着大屏幕,很快他们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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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火焰在茂盛葳蕤的大森林里并不起眼,直到它遇见了风,像手指一样舞动,随风摇摆,愈燃愈烈。
浓烟滚滚,所有动物都在跑,罗莎脚伤没好全,抱着小羊跌跌撞撞,她躲进憨厚袋熊挖的洞里,听到了外面野兽的凄厉哀嚎声。
在最初她认为这是缩小决赛圈吸引决斗的方式。
直到后来发觉这是一场摧枯拉朽的毁灭,主办方用火焰把他们逼入绝境,等待森林与火焰吞没。
那些人已经不想让参赛者活命了。
一切活着的能动的东西都在跑,在路上罗莎遇到了另外三名祭品,他们对视一眼,仿佛都已经清楚了,就好像是被放逐的牲畜,随着火势汹涌,最后通通被赶到边缘之地的冰凉冷湖水里。
湖水平静得像世界之镜。
这一片水域直通第二区的大海,气温极低,冻死过无数偷渡客。
天空已经黑了,海水开始失温,罗莎找到了一截浮木,她跟小羊重量轻,搂着它漂在水面上。
能见度很低的夜晚,天寒地冻,体温在迅速流失。
祭品们都凑到一起,带着各自的动物彼此说话鼓励,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一天过去了。
没有光,身边的人都臭了,罗莎小声安慰着某位参赛的鸭子,才发现它也没了声音。
她望向头顶,星空之下,浩瀚美丽。
曾经有一场浩劫,也发生在这样一个恐怖美丽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