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尘连连点头,“我瞧着闹这一次就够了,再来几次我的小心脏可受不了。”
  “胡说什么呢。”青竹瞪了她眼,指头点了点春尘的脑袋,“东西你送进去有人告诉放哪儿,可不许再胡说了。”
  “哎,是,青竹哥哥。”春尘也不恼,美滋滋带着小丫鬟进屋给主子收拾。
  *
  家仆里外收拾东西,两位当事人隔着四方桌等着,皆目不斜视正视前方,也都在用余光偷偷打量。
  程沅沫端起杯子抿了口,喝不出什么理所然来,满脑子想怎么找话题聊聊缓和气氛。
  总不至于灭了灯躺床上,你不看我,我不看你,盖着被子睡到天亮吧。
  “歌儿今晚倒是没过来。”
  干巴巴,干笑了两声后更尴尬了。
  纪凌安小声应了下,面上看似淡定自若,藏袖里的手指
  快给袖口扯个洞出来了。
  刚在一起时也不见的那么紧张,怎么一把年纪搞起小年轻的脸红心跳来了。
  不过纪凌安不会告诉程沅沫,午膳后他悄悄喊了程歌过去,歌儿聪明,哪怕纪凌安说的委婉含蓄,都能瞬间明白,比他娘在这方面聪明多了。
  青竹特意把床铺好才出来,双手放在身前,笑意藏不住,“家主,公子,都收拾好了。”
  程沅沫含糊答应了声,青竹识趣的把里外仆人领出去,还贴心的把门带上了。
  随着青竹脚步渐远,一下静了下来。
  摆在两人间的烛火晃了两下,程沅沫直挺挺地侧过身,直白地问道:“休息吗?”
  噌——
  红晕从白皙的脖颈爬上耳垂,慢慢蔓延到脸颊,纪凌安抿紧了水润的唇,黑亮的眸子覆上一层雾气。
  喉结上下滚动,片刻后,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第20章 第二十章二更
  浴房内备的热水腾升袅袅雾气,模糊了水雾中女子的身影,擦洗动作间只能听闻哗哗流水声。
  布巾划过附着水珠的滑腻肌肤,套上夏季轻薄寝衣的女子尽显凹凸有致身材。时刻盘着的长发散下如瀑布般倾泻身后,半遮半掩着一把细腰。
  程沅沫驻足等身铜镜前,左右转了转,瞥了眼架子上放的润肤香膏。
  放在之前她嗤之以鼻,现在挖了一大坨,脸和脖子擦的香香润润才出去。
  暖黄色的烛光下纪凌安盘膝坐在床边,膝上放着的书是临安带回来,短短几天边页上被认真批注。
  只不过人进浴房前看的是哪一页,等到出来了还停留在那处。不知道是太有趣了,还是看书的人走了神。
  程沅沫揪着布巾停在珠帘外,“外间的灯灭吗?”
  “我来。”
  “我顺手灭了。”
  纪凌安讪讪坐了回去,光线暗下几分,朦胧视线下倒显得纪凌安柔顺宁静。
  常年娇养的皮肤莹润有光泽,哪怕是眼尾细小的皱纹都似为他增添韵味,孕育三子的成熟身体配上懵懂带着羞涩的神情,瞧的人血脉膨胀。
  程沅沫难以自持地摸了摸鼻子,撩起珠帘走进里屋,珠子叮当脆响恍惚回到了成婚当夜。
  那夜她装醉脱身早早躲进喜房,没成想红烛红帐令她头晕目眩,脸上挂着呆呆傻傻的笑容,飘飘然不知身处何处。
  若不是房内的叔叔提醒着,她怕是不知道得傻站多久。
  到现在还记得接过喜秤揭盖头时的手是颤抖的,握着手腕才堪堪稳住,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娶了便要给对方最好的生活。
  程沅沫看向等待她就寝的纪凌安,望向她的眼神一如成婚那夜盖头揭去,紧张中藏着期待。
  铺上只放了一床薄被,纪凌安往床内侧挪了挪,抖开被子钻了进去,遮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纪凌安踩着脚踏坐在床边没动,颇有点惆怅感慨道,“三个孩子的眼睛都像你,望人时含情脉脉,不忍让人责备。”
  “其实很多时候我在想,若是没有你父母自小对你的压迫,是不是也跟歌儿一样活泼开朗,爱黏着大人撒娇。”
  “但有时又觉得你真要是那样的性子,大概不会喜欢上一无是处的我,我所能给你带来的新奇,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程沅沫望着鞋尖,缓缓吐出一口气,垂下的发丝落在脸庞,难得见的落寞。
  人人都道她好本事能娶了纪家富有才学的小公子,外人面前程沅沫习惯以势在必得的姿态出现,不让任何人发现她怯懦的一面。
  实则真相如何只有自己清楚。
  成婚那么久她根本不懂为何纪凌安会喜欢上自己,明明那时的她一无所有,甚至连吃饱肚子都是难题。
  要论才学就更不用说,大字不识几个,还是后来做生意迫不得已耐着性子去学,够用了就不愿意再碰书本。
  与纪凌安的性格截然相反,却偏偏走到了一起,一处就是那么多年,孩子都有了三个。
  无法琢磨出的答案就像悬在心上的石头,摇摇欲坠随时能将她砸个稀巴烂,砸的她认清现实。
  所以看似将府内的大小事宜全权交给纪凌安,给足了他自由支配的能力,其实府上大大小小的眼睛替程沅沫盯着纪凌安的一举一动,他的周边只要出现可疑的人,就会令程沅沫神经紧绷、极度不安。
  旁人不能抢走,可若纪凌安自己要走,那又怎么办呢?
  程沅沫粗鲁地搓了搓脸,争吵时纪凌安的那句和离成了萦绕心头的魔咒。
  没有外人,没有吃不饱穿不暖,只是纪凌安要离开自己了。
  情绪是会传染的,哪怕纪凌安不清楚她在想着什么,也能察觉到她此刻的悲伤。
  跪爬着来到身后,轻柔地把人拥入怀抱。
  不知怎么了心口阵阵钝痛,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程沅沫在他的眼里是强大到无所不能,是疼爱孩子到付出所有,是奋力支撑整个家庭的人。
  哪怕天塌下来都很少见她露出脆弱之态,仿佛没什么能够打败摧毁她,面对家人永远是耐心温柔,不让其受到外界丝毫风雨。
  往往越是这样的人,罕见的流露真情实感,越容易让人动容,更何况是爱到深入骨髓的纪凌安。
  一切的负面想法在被抱住的瞬间得到治愈,荒漠迎来旱季的第一场雨,奔波劳累的旅人寻到暂时落脚处。
  “晚上不该说这些给你听的,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感慨,以后不说了……”程沅沫感受到肩膀湿润,恍然发觉是纪凌安埋在她颈窝处无声流着泪。
  “怎么哭了?”
  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转过身扶住纪凌安肩膀。他不愿被看到哭泣时的窘迫,死死咬着下唇不发出一点声响,又将头埋进了程沅沫颈间。
  “我是说着玩呢,倒让你哭的那么厉害。”
  不愿意抬头就不抬吧,程沅沫拥着他轻拍着背,感受怀中人的压抑和颤抖,不免回忆起一路相伴走来的种种酸甜苦辣,不禁也有些泪湿眼眶。
  低头唇瓣擦过头顶,无声地吻了又吻,打趣的宽慰道:“再哭明日起来眼睛该肿了,被歌儿瞧见,又该巴巴过来担心。”
  闻言颤着肩膀的纪凌安顿了顿,随后埋着的脸胡乱蹭了个干净,抬头除却红红的眼尾和鼻尖,半点瞧不出哭过的样子。
  在妻主面前时常展露出骄傲又任性的一面,与面对外界时的淡然守序形成鲜明对比。
  “我去淘个帕子给你擦擦脸。”
  程沅沫屁股还未离开床褥,纪凌安生怕人走了似的扑过来环住了她的腰,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很快垂下去一声不吭。
  “待会我自己去。”纪凌安脑袋一埋,闷闷道。
  就算纪凌安表面维持的再平静,心跳骗不了人,像心间藏了把小鼓,咚咚咚——
  程沅沫浑身放松下来,无言的默契,享受着此刻的温情。
  拥抱使人眷恋放松,纪凌安忍住第三个哈欠,舍不得放手时,程沅沫率先抽离。
  女子桀骜的眉眼在柔情似水下只剩了化不开的浓情,橘黄色的暖调烛光将她周身映的似有光晕,低下头额头相碰,呼吸交缠相融。
  程沅沫望着带有唇珠的淡色唇瓣,没人比她更懂这处的柔软多情。
  似是被盯的羞涩,纪凌安探出舌尖不自然地舔了下,下颌便被捏住,惊了下抬眸,直直望进女子充满侵略和爱欲的眼眸。
  随即姿态柔软下来,极其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又轻又纯的吻落在了唇上,对方使坏含着唇珠磨齿,纪凌安羞脑地捏了把她的腰,薄怒的明亮眸子瞪的人心痒痒,毫无杀伤力。
  只觉像只藏起爪子的白色长毛猫,发起火来只会拍拍柔软的爪垫表达不满,哪怕是真恼怒了,挠那两下对程沅沫来说不痛不痒。
  只要小猫不想
  着离开,做什么都可以。
  冷水淘洗过的帕子凉凉的,程沅沫转身便见纪凌安乖乖坐在床边,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闭着眼睛仰着脸,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抿起的唇摩擦后像抹了胭脂般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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