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母遥遥看一眼那屋檐上木雕飞鸟,对秦叶子道:“这姑娘真勤快,走起路来也利落,就我们前面一点,这会儿居然又买了菜回去。”
秦叶子也称是,林母就又夸一通朱樱娘再说回刘家娘子。
等到家时,秦叶子打开门,林母皱皱眉,“叶子去哪了?”她带回来的衣裳,还打算给人看她多慈爱呢。
“说看娘喜欢辣口,去吴家拿什么番椒种子,据说相菜比茱萸好。”其实林遇之并未说第一句,不过秦叶子猜他那么想,这时说给林母也好听。
林母哦一声,“那衣裳你给她收着吧。”她收拾了吃食要回自己屋,又瞥了眼秦叶子手上空荡荡只一件外裳,想了想挑了几块糖酥出来,“这个便也给她吧,我可不是小气人。”
秦叶子笑:“是是是,娘才不不小气呢,一点都不。”
林母满意收拾东西去,等再出来时鬓边簪了朵新绢花,她将原本就一丝不苟的鬓发再理一理,“娘出去转转。”
秦叶子一眼看出林母这是要找姐妹显摆去,她忍笑,“娘去便是。”
……
林遇之抱着笑娘埋头走,他眉心微蹙,像是心里有事憋着,也没注意有人叫他,直到云如争跑他旁边叫他,林遇之才发觉有人。
他打量一番嘴里喘白雾的人,“你有事吗?”跑这么急。
云如争又背着包袱,他平复呼吸后道:“好巧,本来就是要去你家的,没想到在这遇见你,这正好。”
林遇之谨记自己现在是秦叶子身份,并非他要记得,实在是一切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所以云如争这话一出他便觉得奇怪,但他没说话,只等着云如争下文。
云如争顿一顿道:“我近日收了些冬枣,味道很好,打算送些给林郎。”
林遇之看他,云如争赶忙说,“没打算让你抱着孩子还背枣。”他一笑,“说实话,其实我是打算再和林郎借几本书。”
这下说的通了,林遇之笑起来,“正好官人在屋里。”
云如争顿一下,“确实正好。”
林遇之依旧埋头往回走,云如争找些话说,不久就到了林家院子,林遇之抱孩子抱得手酸,他想着云如争是来借书的,便给秦叶子说一声,自己回了房间。
秦叶子给云如争泡了茶,两人去书房。
秦叶子让云如争要啥书自己拿,她自己则随手拿课本游记翻看,云如争看来看去忍住目光看向顶格那本大部头,秦叶子一笑,“别看了,我换地方着呢。”
云如争也笑,“这也不能赖我,毕竟人都有好奇心嘛,这么……让人惊讶的事,我难免忍不住多看两眼。”他说的直,秦叶子听着乐呵。
云如争拿了几本书下来后,对靠在书案旁的秦叶子道:“送你个东西,说是大食来的,用个稀奇。”他说着从兜里取出个布包,将布打开露出个形状奇特的浅黄琉璃瓶子,里面装着浅红偏紫色的液体。
秦叶子一愣,她接过瓶子,“这莫不是久闻其名的蔷薇水?”
云如争扬起唇角,“偶然得来的,我也用不着。”
秦叶子嗅了嗅,香气沁人心脾却不显得浓烈,她道,“这可不便宜,你当真不要?”
云如争笑,“我拿着不用不和废了一样?”
秦叶子像是沉醉花香中,她深呼吸一下由衷道:“其实卖钱也可以,估计有姑娘们抢着要。”
云如争一口气憋着差点不想说话,他对着秦叶子伸出手来,“不要就还我。”
秦叶子连忙拿稳琉璃瓶,“谢了谢了。”
第22章 把云郎都给齁着了
入冬以后,风也比深秋冷冽许多,风寒刺骨,冷风里走一遭,穿了和没穿一个样,林遇之都感觉不到身上衣裳。回了房间这许久,身上依旧发凉发冷,没一点暖和气。
除了怀里小家伙,林遇之给林含笑捂得严严实实,小东西抱在怀里是唯一的热源,林遇之坐在床畔,身体蜷缩着,又小心翼翼顾忌着笑娘。
秦叶子这身体一吹风就头疼的毛病又犯了,他头疼得厉害,抬手锤了锤冷疼的脑袋,又轻轻抖腿让笑娘睡得更安稳,即使抱太久手都酸了,也舍不得把孩子放下。
这也许是冰冷冬日里,他唯一有的一点暖。
……
秦叶子和林母这回上街回来比上回早,此时刚过晌午,再过一时就该是用饭时候,林遇之同云如争关系好,这是林云两家共识,云如争未主动告辞,那这时候肯定是要留饭。
林母出去了,秦叶子正以林遇之身份陪聊,再说有外人在,秦叶子也不好帮忙做饭,她见林遇之迟迟没出来,便隔门叫了一声。
林遇之一愣,轻轻拍拍差点醒过来的笑娘,将小家伙放摇篮又给盖好被子,他直起身子往出走,忽然眼前发黑,脚下一个踉跄,好在身后就是床柱子,他伸手扶住,靠在柱子上半天才缓过来。
过庖屋时,林遇之听见书房动静,脑子发晕听不清楚,听声音倒是觉得秦叶子和云如争聊的很投机。
林遇之挺好面子一人,家里有客从来都是好酒好菜招待,更何况来的还是好友,自然是要小菜精致肉菜实诚。
他顶着昏沉沉像压了大石头的脑袋,条理清晰一样样洗菜切菜配菜,灶前菜入锅,灶后一把火,忙前忙后好一阵,三荤三素一汤,漂漂亮亮出锅,红泥小火炉上往年陈酿散发出醇厚酒香,真做足了面子。
估计是闻到了香味,林遇之还没叫吃饭,云如争便道:“好像是饭熟了?正好我也饿了,走,去帮忙端一下。”
秦叶子挑眉,这男人还帮忙端菜?真是稀奇,林遇之从前可从来就是等着人递筷子。云如争这么说,秦叶子应一声,也抬脚跟着出去。
林遇之动作快,云如争和秦叶子出来,他菜已经端上了桌,正将温好的酒往酒盏斟泄,动作间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在深色袖口映衬下愈发苍白,仿佛只轻轻用力就能折断。
林遇之听见声音偏头看过去,他笑,“刚打算叫你们,你们就出来了。”
秦叶子翘起嘴角,“云郎鼻子灵,会闻味儿呢。”云如争用肩撞她一下,“你当我属狗的呢。”
林遇之抿嘴,秦叶子忙叫他,“哎,酒满流啦!”林遇之正回头去,本来半满的酒盏果然溢了出来,原来他说话间手一偏酒又了倒下来,他歉意道:“不好意思,没注意。”
秦叶子不会说什么,云如争也是口称无妨,林遇之擦去桌上酒渍,“我给娘留了在灶里温着,天凉了你们快吃吧。”他却往一边去。
秦叶子叫住林遇之,“你做什么?”云如争也看他,林遇之扯出个笑脸,“我不饿,等晚点饿了再吃。”
秦叶子点了头,林遇之回房去,云如争皱了下眉想说什么只好忍住。
秦叶子便和云如争随口说起话来,他们总在街上走,新鲜事都听得不少,随便说一个都是话题。
林遇之推开房门回首看时,两人推杯换盏有说有笑。他锤了两下一跳跳疼的脑袋,径直进去关了门。
云如争和他身量仿佛,还相貌堂堂,为人也有趣,女子和他酒逢知己,相谈甚欢再正常不过。
林遇之外裳也懒得脱了,裹着一身油烟气钻进冰凉被窝,他把自己蜷成一坨,背后还是有冷水浇一样发凉,他让自己闭着眼让自己睡觉。
平时隔音不错的屋子,这时却总传来外间两人时不时地谈笑声,装不了听不见,想听清却又听不清,搞得他整个人都烦躁起来,干脆扯过被子连脑袋捂住,窝在被窝里双手抱住自己团地愈发紧,身心却止不住发凉。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赶紧睡,也许睡一觉什么都能回到正轨。
秦叶子怕人觉得她不像往日林遇之,便找着话题和云如争说,当真和云如争聊的不错。
林遇之想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好好睡一觉,结果一点睡不着,明明想什么也不想,却偏偏思绪万千,各种猜测丝丝缕缕浮起来,让他头疼欲裂,恨不得死在床上。
他毫无睡意,忽而闻着满身庖屋染上的油烟气,嫌恶起来,越闻越恶心,猛的打开头上被褥,翻身坐起。
愣了一会儿下床,两下抖撑被褥,林遇之皱眉就手头被角闻了下,不知是自己头发上还是被褥真染上了油烟味,他绷着脸想将被罩拆下来换洗,翻了几下没找到线头,反而把刚整齐的被褥弄得一团乱。
他甩下被角,看着凌乱的床铺想踢几脚发泄,笑娘哼哼声却把他唤醒,他条件反射立马抱起孩子轻哄,又给小家伙把尿喂奶再哄睡,这一套下来他连大点的动静也不敢弄出,孩子放摇篮后,他自己茫然无措靠床边蹲下,双手抱着脑袋牙齿咬得死紧,呼吸间全是刚炒了菜的味道。
他自暴自弃懒得换衣裳,蹲没多久,他听见碗碟声响,猜测他们吃好了,赶忙起身去收拾,脚下飘忽着开门出去。
结果人还吃着,见林遇之过来,秦叶子笑,“这碟莴苣炒肉估计是打死了盐贩子,把云郎都给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