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安鹤顿了顿,她想起骨衔青在第一要塞待过三天的事,想起骨衔青对第一要塞的厌恶:“难道这是你的经历?”
“我先和你讲个故事吧。”骨衔青稍稍推开安鹤,用一种捉摸不透的语气,不由分说开始讲起了故事。
“五年前,一个无知的……我们暂且称她为流失者,翻山越岭找到了伊薇恩城,她听说过这片平原上有黄金时代的遗产,便闻讯而来,在下城区歇脚一日过后,她发现这里和书上的黄金时代完全不同,装置大面积搁置,人们惶恐而戒备,她怀着失望的心情进入了核心城,想要寻求些帮助。然后……”
骨衔青露出笑容,扬声道:“然后她就被抓起来啦,因为她不经意间透露了嵌灵的身份。”
“是你。”安鹤定定地望着她,尽管这个听上去又傻又天真的流失者和骨衔青大不相同,但听到嵌灵两个字后,安鹤依旧下了论断。
骨衔青不理会安鹤插嘴,继续把故事讲了下去:“有人如获至宝,要研究她,抽干她的血液,追问她的来历,她意识到这里的人已经被灾难改变了思维,纯粹只会为了活下去不顾一切。你瞧,有超出寻常的嵌灵体出现时,不一定都会得到重视和温和对待。所以,这位流失者杀了两个人,在第三日,离开了这座破败的城市。”
安鹤眼神复杂地看着骨衔青:“这就是你讨厌第一要塞的原因?”
“你可以这样认为。”骨衔青毫不在意地露出笑容,“怎么样?这个童话故事还算有趣吗?”
“不有趣。”安鹤否决,“那个姓闻的人,叫什么名字?”
“闻野忘,如今三十五岁。”骨衔青的笑明媚到晃眼,“你见到她,一定会认出她。她身上那种近乎病态的研究者气质,一定让你过目不忘。”
“你想让我杀了她?”
“我没说。”骨衔青放在安鹤脸上的手指卸了力道,但并未松开,“况且你也不一定有这个本事,我仍旧认为,即便第一要塞缺人,你也不一定会被重用。”
“还有更好的解法吗?你从下城区进入第一要塞,不也被抓住了?”安鹤毫不认输,“无论如何,我会寻找恰当的机会。”
“既然你这么坚持。这样吧,那我们打个赌。”骨衔青靠近,小声低语,“当你在第一要塞展示你的实力和嵌灵时,看你是被高层重用,还是被抓走研究,怎么样?”
“赌什么?”
“这是一时兴起的提议,我还没想好赌注。”骨衔青的指节终于离开了安鹤,她左右环顾,却发现并没有什么与之相配的筹码,这个空荡的房间里,最迷人的,只有这具日渐强壮的躯体,以及安鹤这张乖巧与野性并存的脸庞。
很快,骨衔青又捏住了安鹤的下颌。她的拇指触碰到安鹤稍微有些干的嘴唇。因为训练,安鹤晒黑了一些,下唇珠上一小块微微翘起的皮落入骨衔青的眼眸,带有瑕疵的肌理,如此不完美,但是美到极致。
让人生出润湿它的欲望。
“那就,赌一个吻吧。”骨衔青不顾安鹤微微紧缩的瞳孔,胆大而张扬地提出她认为最好的赌注,“如果你输了,便由你起头。”
当然要赌。
——赌你依赖我,臣服我,对我死心塌地,甘心赴死。
骨衔青捏着安鹤的下颌,靠近那张微启的唇,将碰未碰地悬停其下,她轻声呵气,一步步引诱:“就这样,敢吗?”
安鹤完全怔愣,她的肌肤能够感受到某种想要投降的震颤,隐在大衣下的右手腕逐渐挪开,骨节绷紧——今晚为了等待骨衔青,安鹤仍旧穿着作战服,装备齐整,同样也包括,藏在腕口的袖剑。
她虽关心过骨衔青的伤势,但不介意在感到危险的时刻,再给对方的腰来上一刀。
可是她没有动,在头皮发麻的屏息里,她听到自己不太成熟的回应:“有什么不敢。”
她总不会落于下方。
两人心知肚明,她们彼此之间没有爱意滋生,只有试探和利用,她们用言语相斗,用拳头相斗,所谓的肌肤相贴,不过是另一场相斗,有什么不敢。
“好。”那股让人脸颊发痒的气息咻然离开,骨衔青弯起眉眼笑:“期待你献上的吻。”
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席卷了安鹤神智。骨衔青拇指用力,将那块死皮搓离了安鹤的唇,因为搓揉,安鹤的下唇开始变得殷红,一股如同蚊子叮咬后的血,从干净的唇珠尖冒了出来。
很快,就被安鹤抿掉了。
安鹤觉得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萦绕在舌尖上,她心情变得鼓噪:“你不会因为这个赌,而给我使绊子吧?”
“当然不会,我和你站在同一边啊。”
“那你会帮我吗?”
“你需要的,我会给你。”骨衔青的眉眼雾蒙蒙的,她大概起了些兴致,半是恐吓半是编造地说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帮你呢?难道就没想过,我在误导你、诱惑你、推着你走向无法回头的深渊……也说不定呢。”
骨衔青的语气如此轻盈,微眯着眼,瞄准的神态让安鹤误以为,那是某种站在深渊边缘的野兽。
安鹤的心脏猛地狂跳,她再次舔了舔唇,这次是下意识的动作:“你说真的?”
安鹤有些被吓住了。
“假的。”骨衔青笑,“我哪里舍得。”
第47章 “不过,走着瞧吧。”
下午三点,安鹤在办公室里挑了一个角落坐下。
谈判会议准点开*始,桌上的通信器在空中投射出一块很大的悬浮电子屏,伊德坐在办公桌前,摄像头的取景框只对准了伊德自己。
同时,电子屏反面的显示权限公开,在办公室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屏幕上的内容。
屏幕上有三个人。
一个是伊德,另一个听说是第七要塞的领袖覃之琳,比伊德稍微年长一些,同样的大高个,但神情笑眯眯的,看起来没什么心眼。在第一要塞接入通话之前,这位女士还和伊德闲聊了一会儿。
紧接着,安鹤终于见到了第一要塞的圣君塞赫梅特。
从画面上看,塞赫梅特同样只让镜头对准了自己,她应该身处专用会议室中,镜头照到了她两边的座椅,全部空置,仿佛她独自一人参加了这场谈判会。
安鹤的眼神一刻都没从这位女人脸上移开。
这个人,给安鹤的感觉很奇怪,乍一看,塞赫梅特拥有着很强大的压迫力,硬朗的面容和眼眸,都直观地让人感受到领导者的魄力和庄严。这种人往往会不遗余力地彰显自己的实力,最好能让人不战而怯。
但和安鹤想象中不同的是,塞赫梅特看上去并不是一个高调暴戾的人,她很收敛,并且表情一直很平静。从拉开椅子,到坐下,再到最后注视镜头,塞赫梅特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克制,或者说精确,动作恰到好处,角度不偏不倚,鬓间的白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哪怕这位圣君目前的角色是战败方。
安鹤突然知晓了骨衔青为何断定她会吃瘪,这样内核极稳的人当权,足以昭示第一要塞有多可怕。
塞赫梅特背后的墙面上,还有一幅壁画,看不出画的什么内容,红色和金色的颜料混合,像水漆胡乱泼洒在墙面上,很意识流。因为颜色太惹眼了,仿佛塞赫梅特的红色披风一直延伸到了这面墙上,安鹤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从整体感觉来看,那间会议室很宽阔华丽,灯光耀眼,桌椅噌亮,不愧是伊薇恩城留下的遗物。
伊德和覃之琳这边的环境就差得多了,就像她们掌管的钢铁汽油一样,充满了狂野。伊德背后陈列着衣架,墙上挂着冷铁武器,灯光也暗暗的,处处都不加修饰。
没有寒暄,会议直接开始。
在前半个小时,伊德和覃之琳率先提出了第一个要求,她们要求第一要塞以后不得对结盟的三个要塞发动任何暴力战争,并且要签订停战协议且对第九要塞做出少量补偿。
如果塞赫梅特不签订协议,这次结盟的三个要塞,不好说会不会即刻发起反向攻打。
现在第一要塞损失惨重,武器也欠缺,抵御不了联合起来的三个要塞。这就是伊德让覃之琳参会的原因,她们一起出面威慑,权衡利弊,要趁第一要塞处于弱势的时候,牵制住对方。
安鹤一声不吭地听她们谈判,暗中观察着一切。
三个女人都非常冷静,即便是作为被侵略方的伊德,也没有表现出怒火中烧的那一面。她们言辞越锋利,神态就越收敛,交锋全都藏于无形之中,势必不让自己失态处于劣势。
安鹤被三人的理智所震撼。
在对峙里,她差点以为,第七、九要塞真的要反向攻打。可是,接下来塞赫梅特有理有据的反驳,又让安鹤觉得同盟要塞不可能出兵,因为这片土地上的战争,牵扯到每一个人的生死存亡,人力物力第九要塞也耗不起。
局势一变再变。
到最后塞赫梅特也无法断定,在这样凶猛倾轧下活下来的伊德,会不会一怒之下带兵进行复仇,毕竟伊德看起来,非常想重创第一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