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苏教授,一次都没来过。
针尖就悬在罗拉眼珠的上方,当女人原地消失,容貌声音也一并从记忆里抹去之时,罗拉仍未意识到,这是梦境。
……
骨衔青很有自信,在做梦的人很难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特别是在她的掌控之下的梦境。
当然,安鹤是个例外。
骨衔青只留下信息,把一切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全部销毁了。当她前往安鹤的宿舍,看着安鹤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等她时,骨衔青觉得有些好笑。
在安鹤脱离生命危险,伤口开始恢复之时,骨衔青便不再给安鹤构建舒适梦境。
她既担心安鹤死掉,又担心安鹤活蹦乱跳。
不过骨衔青放下心,现在的安鹤,还算是乖巧可爱的。
“怎么不在床上等我?”骨衔青扬眉,心情大好地扑倒在安鹤的床上,抱着被子,“这张床,你不睡我可要睡了。”
安鹤的视线快速扫过骨衔青的脖子和腰腹。当确认脖子光洁如初伤痕渐退后,安鹤开口询问:“帮我传话了吗?”
“当然,我的小羊羔交代的事,怎么敢马虎。”骨衔青语气轻飘,又开始逗起了心仪的“宠物”,仿佛之前和安鹤谈心时的认真,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
安鹤少见地停顿了一会儿。
骨衔青想,如果安鹤能动,现在一定会皱起眉头,因为她从安鹤的眼神里看到了无语。
安鹤十分不解:“你刚刚,也是这样跟罗拉说话的吗?”
骨衔青从被子里抬起头,露出一双狡黠的狐狸眼睛:“是啊。”
她又说:“我跟所有人都这样说话。”
紧接着:
“怎么?你又要说你不是唯一一个了?”
安鹤:……
第46章 “那就,赌一个吻吧。”
骨衔青旁若无人地蹬掉了鞋袜。
“做什么?”安鹤匆匆瞥见裸露的脚踝,声音急促了一些:“你不打算走了?”
“这么软和的床铺,就不能分享给我,让我休息一下?我在外面可是风餐露宿。”骨衔青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把头埋进被子。片刻后,她像发现什么新奇事物似的,鼻翼微动,轻嗅,“嗯,这上面还有你留下的洗发水味,还挺好闻……”
“变态。”安鹤毫不客气辱骂对方。
“谢谢夸奖,你嘴可真毒。”骨衔青不在意地支起脑袋,“这两天你在公共澡间怎么洗漱的?伤口沾水了?”
安鹤一动不动:“……要你管。”
“这是关心你。”骨衔青脸皮奇厚,但语气认真,“最好避开伤口,在这里,感染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是不会,我可以给你指导一下。”
“不必指导到这种细节。”安鹤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她发现了,梦境中的骨衔青仗着天赋压制,丝毫不用担心被她暴揍,因此,言语行为更加放肆,总是变本加厉激怒和戏弄她。
反正安鹤不能动。
安鹤忍了。
“你要在这里睡觉?我以为你很忙。”安鹤语气中透露着一些不悦。
骨衔青睡了床,那她睡哪里?
原本打算缩进被子里的骨衔青停下动作。她思考了一会儿,起身坐在床沿上,伸出手把椅子上的安鹤调了个方向,好让两人谈话时能够面对着面,安鹤的视线,也只能落在她这边。
“我不忙。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骨衔青“摆弄”安鹤不能动的躯体,就跟“摆弄”熟睡的人一样简单,明明安鹤醒着,掌控权却只在骨衔青手里,任她搓揉。
安鹤衣袖间的手暗自绷紧,骨衔青应该还不知晓,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安鹤的整只右手已经可以在梦里活动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安鹤问。
骨衔青稍稍前倾着身子,凑近望着安鹤的脸庞,仿佛要把这张脸上的肌理都瞧得仔细。
摆在床边的凳子比床沿要高,因此,骨衔青只能以仰视的姿态与安鹤对视。但从骨衔青的眼里,安鹤看到了一抹嘲笑。
“说你潜入第一要塞的计划,不会成功。”骨衔青说的话题,却意外严肃。
“为什么?”
“因为第一要塞才是这个世界最残忍最真实的样子。你没考虑过吗?认为自己举着一把圣剑,露出臣服的姿态,她们的圣君就会嘉奖你?”
骨衔青抬起右手朝空中挥舞了一下,左手按在胸口上,演绎着想象中安鹤领功受赏的画面。
“那你很有可能被一同赐死,不是所有人都像伊德这样情绪稳定,愿意器重你,相信你。”
“你在嘲讽我。”安鹤说:“我没想得这么简单,进入要塞当然需要契机,一步步谋划。但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你有什么理由保证自己的安全?”
“首先,她们还不知道谁杀了缇娜的嵌灵,只要控住罗拉,谁也不知道我在战场上的行为。”
骨衔青笑:“这算什么理由?完全不够。”
“其次,伊德会在谈判中狮子大开口,坚决不放人。”安鹤不理会骨衔青:“第一要塞要赎回人质就需要付出代价,我会帮她们省下这笔代价。”
“听起来你带给她们一些好处,但也不够。”
“最后。这场仗,她们失去了八十多个嵌灵体。哪怕第一要塞比第九要塞大,这个数量也是荆棘灯的两倍了,全部阵亡。”安鹤说,“我很难想象,惹起众怒的第一要塞不会产生危机感,说不定,结盟的三个友邦会趁机反攻呢。她们应该非常缺人,我的出现可以解燃眉之急。或者你告诉我,第一要塞的嵌灵体不缺吗?”
“那倒是,也缺的。”骨衔青这次没有反驳她。
“所以只要我找到现身的契机,最好能为她们解决一场危机或是小的冲突。当我把控好使用嵌灵的方式,出现在她们的视野,综合优势下,我依旧有留在第一要塞的可能。”
“我明白了,你还要刻意制造一场冲突是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安鹤说,“罗拉不也是,刻意制造了一些苦难吗?”
“我不反对。”骨衔青弯起眉眼看着她:“但是,你仍然不一定能留下来。”
“为什么?”
“你了解第一要塞的人吗?就下如此论断。”骨衔青一针见血点出她的疏漏,“你的计划里,对方的反应全靠你自己凭空想象。万一,对方的领袖、对方负责接收你的人,思维方式完全和你相反,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可疑者呢?”
安鹤被戳中痛处,这就是她最担心的。
她不知晓圣君塞赫梅特是个怎样的人,也不知晓第一要塞的高层是何种处事风格,自己能否成功走到圣君的眼皮底下。
从缇娜、索拉、1号的身上,安鹤窥见第一要塞的冰山一角,她们极其理性,又极度野性。反而铸造成了强大混乱的性格,这种性格是极其可怕的。
处于信息弱势的一方,你很难想象一个掌控全局的人,会以何种方式做出决定——哪怕她们的决定符合你的猜测,但你们的思考逻辑完全不同,她们会看得更深、更远、看到安鹤看不到的暗处。
安鹤可以依靠罗拉,但罗拉是下属,上级的心态只能是揣摩,而不是断定。
但安鹤,也不是毫无倚仗的。
她抬起眼眸,复杂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骨衔青,片刻后,她的语气如轻落下的羽毛:“我不了解这些人,但你清楚,不是吗?”
那片羽毛像是落到了骨衔青的眼睫上,骨衔青就此眨了眨,忽而展颜一笑:“原来如此,原来你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这是求助,怎么能说是算计。”
“那好。”骨衔青往前倾身,抬头,学着安鹤用轻飘飘的语气说话:“我问你,你这算依赖我吗?你习惯让我帮你了?”
安鹤怔住,浑身如电流穿过,她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可就在不久之前,她在罗拉的事情上遇见困难的时候,确实习惯性想起了骨衔青。
安鹤想要退开离骨衔青远一些,但她不能动,她只能半张着唇,眼露戒备:“不可以吗?还是说,你帮我这么多,也是你的某种算计?”
“我没说啊。”骨衔青伸手摸向安鹤柔软的脸,“我们不是伙伴吗?”
“伙伴吗?如果我们真的是伙伴,信息应该共享。”安鹤抱怨:“你去过第一要塞,里面的情况可以直接告诉我,但你从来不主动。”
“告诉你什么?”安鹤索求的语气让骨衔青有些不悦,她骤然用力,捏着安鹤的下巴,迫使安鹤低头,“告诉你,你的嵌灵特殊,有可能一进去就会被某个姓闻的科学怪人,抓住关押,抽干血液吗?”
“什么?”安鹤察觉到细微的痛,下意识想要抬起右手抵触,但她很快忍住了。
“听好了,我在和你共享信息。”骨衔青仰头靠近,“你要是大剌剌走入第一要塞,面临的棘手敌人,数不胜数。”
安鹤敏锐捕捉到骨衔青话里的关键:“姓闻的人,这么指名道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