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仁慈的神明,请接管我的灵魂,赐予我无尽的能力。
“游走在梦境的红衣使徒啊,我愿追随您觐见神明。”
安鹤表情诡异地一变。
红衣使徒,等等,这就是伊德所说的“幻听幻觉”?!
安鹤倒吸一口凉气,她看到,做完祷告的贺莉女士,已经转过身,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此时又出现电压不稳的状况,头顶的灯光忽然啪一下,灭了。
视野陷入黑暗,安鹤下意识握住了腰侧的刀。
她的肌肉很酸痛,但训练效果很明显,安鹤比以往更懂得如何调动全身的肌肉,她看到黑暗中贺莉女士在朝她靠近。所以,安鹤的拇指抵在刀柄上,推动。
唰,冷铁出鞘两厘米,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很快,贺莉女士缩进了距离,走到了安鹤跟前。
第24章 “过两天你会主动求我。”
安鹤抬起头仰望着贺莉女士,心跳突然停了一拍。
她看到这位女士在笑,双唇咧开一个诡异的角度,在接近人类极限时仍未停下,笑容无限放大,好像被菌丝牵引着一直要咧到耳边去。
察觉到安鹤的注视,贺莉女士微微低头,和安鹤的目光交错了一秒,然后,锁定了她。
安鹤脑子嗡的一声响,仿佛看见死亡的红色瞳仁悬在贺莉女士的身后,复杂缭乱的呓语像菌丝一样钻入她的脑海,让她动弹不得。
不过一息,所有声音又如潮水般褪去。安鹤疑心自己看错。
黑暗中什么都不清晰,大脑对图像的加工容易无限夸大,这种夸大甚至影响了她的听觉,幻听一闪而过,安鹤仔细听时又什么都听不见。她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防备心让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弛。
贺莉女士忽然俯下了身子。
安鹤颈上血管暴凸,如果贺莉女士做出什么反常举动,她会拔刀相向。
就在她按捺不住的瞬间,这名妇人越过安鹤的头顶,伸手按住了后面墙上的电闸。
啪咔。
电闸拨弄两下,屋内的灯光骤然被点亮。
突然的光线刺得眼睛酸疼,安鹤不得不眨眼,她立刻抬头注视贺莉女士,发现这位女士并没有在笑,整张脸如祈祷时那般平静,只有那双显出病症的红眼睛真实存在。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女士身上,面前站着的只是位寻常的妇女。
幻觉?
安鹤汗流浃背。一是为这诡异的瞬间,二是为她差点动手杀了人。
贺莉女士并没有留意到安鹤的动作,她站稳后随口抱怨:“罗拉,你能和荆棘灯反应一下吗?用电高峰期,西区的电压经常不稳定。”
“我们的后勤部队已经在解决了。”罗拉对刚刚的诡异毫无察觉,她甚至还略感意外地瞥了眼额上出汗的安鹤,感到奇怪——你有事吗?
安鹤悄然放好军刀,不理会罗拉,身体仍旧紧绷着坐在椅子上,心中快速思索。
伊德是不是说过,让她不要和教会的修士接触,说待在一块症状会越来越严重?
安鹤以为是伊德随口一说吓吓她,难道这也是真事?
她出现幻听幻觉了?
安鹤无法忽略自己的判断,她盯着贺莉女士,问她:“女士,你刚刚有感觉到身体不适吗?”
“没有。”贺莉女士面露疑惑,“怎么了?”
“没事了。”安鹤心中生疑,但贺莉女士并没有任何做戏的样子,安鹤决定先将这件事搁置在一边,问问红衣使徒的事情。
她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祈祷词:“游走在梦境的红衣使徒……”
祈祷词还没念完,贺莉女士的眼神突然出现了光亮,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变得极其有活力。她探出双臂似乎想抓安鹤的手,被安鹤不着声色地躲开。
女士不甚在意地高喊出声:“这位朋友,你也信教吗?”
安鹤松了一口气,原来女士是在确认同好。
她不信教,安鹤忍着没有把话说出来,她需要借助眼下的情况套一点线索:“女士,你梦见红衣使徒了?”
——骨衔青那个家伙,果然到处潜入别人的梦境。
“噢,仁慈的主。”贺莉女士略显遗憾,双手交叠地放在胸前,“我还没有资格梦见红衣使徒,那是我的祷告。我还在赎罪阶段,你瞧,我的身体正在得到净化。”
她拉开脖子上的旧围巾,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红疹,像经络一样顺着颈动脉往上蔓延,看样子再过些日子,就要爬满脸庞。
“我以为您见过了。”安鹤装作虚心请教。
贺莉女士耐心解释:“红衣使徒是神的代行者,虽然掌管神权的修士都穿红衣,但传说中只有最高级的使徒才可以在梦中游走。能梦见红衣使徒就说明被神指引了,我还没有这个福分。”
这么巧?
安鹤眯起了眼睛。红衣和梦境,和骨衔青都有关系。
因为安鹤刚才的试探,贺莉女士对安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端详着安鹤的脸庞,回忆起来:“我在海狄的车上见过你,你现在加入荆棘灯了是吗?”
“是的女士。”安鹤耐心地回答,看来贺莉女士仍不知道自己被罗拉利用过。
“那我可以在你身边坐下吗?你们这些获得恩赐的战士,不会被我们的神罚影响。”
贺莉女士非常有善心,在确认安鹤不会被真菌影响后,才坐在了安鹤的旁边,再一次微笑着拉起了安鹤的手。
这一次安鹤没躲。
安鹤注意到贺莉女士的用词,“获得恩赐的战士。”原来,敬爱荆棘灯和信仰教会并不矛盾,因为“神的恩赐”这层滤镜,她们甚至比一般的民众还要更加爱戴荆棘灯的成员。
真是歪打正着的关系。
“你叫什么名字?”贺莉关切地问。
“安鹤。”
“安鹤。”贺莉露出自然的笑容,“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来参加我们的礼拜日,我认为接受过恩赐的子民需要向神明表示感谢……呃,虽然我现在不能出门,但我可以为你介绍引领你的修士。”
安鹤略显无措,贺莉已经热情地卖起安利来了!
罗拉打断她:“好了女士,荆棘灯的成员任务很繁重,没有时间参加礼拜。”
“好吧。”贺莉女士略感失望,“不过,神明是宽容的主,主会尊重你们的选择。”
安鹤瞥向罗拉。
罗拉对教会很熟悉,虽然她对教会并没有表现出好感,甚至因为见识过第一要塞圣君控制的手段,罗拉对教会有些微的排斥。
但是,安鹤对教会一无所知。
她不能一直一无所知,既然第一要塞推崇教会,她就必须先了解个大概,不遗余力地从各个方面入手。
安鹤略一思考,非常坚定地反手握住贺莉女士,双眼倒映着室内的光:“我有兴趣,请让我加入!”
罗拉拿梨子的手一顿:?您没事吧?
贺莉女士非常高兴,同样两眼放光地握住了安鹤的手,场面一度十分温馨。
片刻后,她起身给安鹤拿来一本厚重的旧书:“这是我们的《古神新经》,你可以提前翻阅,如果你有疑问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一个人居住正好闲得无聊。”
贺莉女士这次和蔼地笑起来,笑容正常且自然,她塞书的动作极为热切,生怕安鹤下一秒会反悔。
安鹤接过了书本打量了两眼,书本很旧,应该传阅了好久,经常翻阅导致纸张的边角卷了边,封面是烫金的羊皮纸,安鹤摸了摸,将它郑重地放在膝头。
在寒暄了三五句,确认贺莉女士病情没有进入下一阶段之后,安鹤和罗拉双双辞别,离开了贺莉女士的房间。
一出门,安鹤脸上的笑容迅速掩去,她望向贺莉女士的房门,回头严肃地告诫罗拉:“我接近教会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
安鹤:“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打算。”
没想到罗拉对这个解释接受度奇高:“原来如此。”
“为什么第九要塞不取缔这个教会?”安鹤边走边问,“荆棘灯明明更信仰科学。”
“这一套神学理论能够让骨蚀病患者接受病痛,不至于从精神上被击垮。”罗拉解释,“你瞧,贺莉女士甚至能够一声不吭地忍下痛楚,安静待在房间内,等待神明的恩赐,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所以,荆棘灯尊重她们的信仰,让她们不那么恐惧地死去,这是非常具有人道主义的做法。安鹤揣测,甚至很有可能,提出要保留教会的是苏教授,这很像苏绫的作风。
同样允许教会的存在,但第一要塞和第九要塞引导的方向,几乎背道而驰。
安鹤再次看了眼手中的经书。
贺莉女士无疑是一个热爱生活、善良友善的阿姨,这些生活细节是伪装不出来的,哪怕罗拉也不能。但是,黑暗中那一次对视让安鹤非常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