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她们说你是未知的危险,可我知道,你只是迷路的小兽,需要人好好护着。”
白月秋忽然眼眶发涩。
自失去了皇恩那一刻,再没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像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想起在冰冷的宫里,自己数着砖缝过日子,指甲缝里嵌着霉斑,而此刻池月掌心的纹路正熨帖着她的脊背,像在抚平所有的伤口。
远处的松涛声忽然近了,阳光穿过花树,在池月发间织出金网,而她唇角的痣,正随着微笑轻轻颤动,像在诉说无数未说出口的情话。
第二个吻是她主动的。
指尖穿过对方汗湿的发间,触到后颈处细腻的绒毛,池月的金铃在两人之间摇晃,撞出细碎的响。
药香谷的风忽然静了,唯有远处溪水叮咚,像在应和着心跳的节拍。
白月秋忽然明白,那些午夜梦回的惊惶,那些不敢触碰的自卑,在这个吻里都化作了绕指柔,池月的掌心是暖的,怀抱是暖的,连落在唇上的呼吸,都是带着药香的暖。
当猎队归来的号角在山谷间回荡时,白月秋的鬓边还别着那朵金盏菊,花瓣已有些蔫了,却依然固执地绽放着。
池月的猎装上沾着草籽,却偏要牵着她的手,在开满蒲公英的草甸上躺着,金铃响着,惊起藏在草叶间的蓝蝶。
她忽然想起自己写在帕子上的话
(下月出谷,我想回家)
可此刻看着池月发间的阳光,忽然觉得,或许真正的家,从来不是那座吃人的皇宫,而是眼前这个愿意为她摘下悬崖之花的人,是这弥漫着药香的山谷,是彼此交叠的心跳声里,那个温暖的归处。
暮色漫进谷里时,两人坐在溪边的老槐树下。
池月用溪水洗去她耳后的花粉,指尖划过耳垂时,故意轻轻掐了一下,惹得白月秋轻笑出声。
水面倒映着满天星斗,像撒了把碎钻,而远处药田里的萤火,正提着灯笼慢慢飞过来,停在池月发间的金铃上,像缀了颗会发光的露珠。
"秋秋,"池月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擦过她的指腹:"别走了,好不好?"
声音里带着难得的颤音,像怕惊飞了掌心里的蝴蝶。
白月秋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却原来,池月早就看穿了一切,却依然用最温柔的方式,接纳着她。
指尖抚过对方掌心的疤,那是前日采药时被荆棘划的,她忽然低头,在那道浅红的痕上轻轻吻了一下。
"好…"
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蒲公英的绒毛。
"不走了。"
池月的眼睛忽然亮起来,像被点亮的灯笼,下一刻就将她扑倒在草地上,金铃硌得人生疼,却又被紧紧的拥抱揉成了甜。
头顶的槐花簌簌落着,有片花瓣恰好落在池月唇角,白月秋笑着伸手摘下,忽然发现,这个总说自己好看的女孩,此刻眼中倒映着的自己,正绽放着连她自己都未曾见过的光彩。
是夜,白月秋躺在池月的竹塌上,听着窗外细雨打在竹叶上的声响。
身边的人睡得正香,手臂搭在她腰上,指尖还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腰后的旧疤。
月光透过窗纸,在池月脸上镀了层银边,唇角的痣微微发亮,像颗永不熄灭的星。
她轻轻抽出被压麻的手臂,摸到枕边的帕子,那半枝忍冬早已绣完,花蕊处还缀了颗细小的金箔,是池月偷偷放在她针线篮里的。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天。
白月秋忽然想起上京的宫墙,想起母妃临走前塞给她的玉佩,此刻正藏在池月的妆匣里,和谷里的药草、晒干的花瓣放在一起。
玉佩上的蟠龙纹早已被磨得模糊,却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渐渐染上了药香谷的气息。
她知道,明日晨起,池月会带着她去辨认新采的药材,会在午后拉着她去看药田灌溉,会在傍晚倚着竹篱给她讲谷里的故事,而所有的恐惧与自卑,都会在这些细碎的时光里,慢慢酿成最甜的蜜。
细雨渐歇,竹露清响。
白月秋望着头顶晃动的竹影,忽然明白,原……来爱不是掠夺,也不是仰望,而是像池月这样,用最温暖的姿态,将她从冰冷的深潭里捞起,轻轻放在开满鲜花的岸边。
可,若这日子真如这般就好了…
第83章 白月秋的往事(4)
白月秋将龙纹玉佩放入那人掌心时,指节还在微微发颤。
这块玉佩是她出身皇族的唯一凭证,在边疆最困苦的日子里,她曾攥着它度过无数个饥寒交迫的夜晚。
可此刻,玉佩温润的触感却抵不过池月在她心中的分量。
“一定要买根最漂亮的簪子。”
她的声音带着恳求。
“这是我给她的聘礼。”
那人离去后,白月秋倚在门框上,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发呆。
谷中的风裹着青草香拂过她尚有些跛的腿,却拂不去她眼底的期待。
那人归来,木匣打开的瞬间,白月秋的呼吸都凝住了。
羊脂白玉雕成的玉兰花簪静静躺在红绸上,五片花瓣薄如蝉翼,花蕊处嵌着七颗东珠,簪杆用银丝缠成藤蔓状,末端还坠着粒碎钻,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指尖颤抖着抚过花瓣,忽然想起那日,对方蹲在溪边替她清洗伤口,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阳光下竟比这簪子还要璀璨。
“姑娘瞧瞧可合心意?”
那人搓着手笑。
“那掌柜的说,这是新到的‘并蒂兰’,寓意……”
她挠挠头。
“反正就是好事成双的意思。”
白月秋连声道谢,眼眶却有些发热——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为了一支簪子这般欢喜。
见谷主那日,白月秋特意将新衣服熨了又熨。
那是一件淡青色的襦裙,袖口绣着细密的云纹,走起路来衣袂飘飘。
她站在谷主居处的门前,手心沁出薄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月秋。”池月在门外轻笑:“再不进门,奶奶该以为你要躲成缩头乌龟了。”
门帘掀开,少女一袭月白衣衫,发间随意挽着绸带,见她这般郑重,眼睛弯成月牙。
“不过是见奶奶,又不是上刑场。”
“别这么紧张。”池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奶奶虽然看着严肃,人可好了。”
白月秋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池月,我此生只会娶你一人,就算天地不容,我也不会松开你的手。”
她的语气坚定而温柔,眼中盛满了爱意。
池月愣住了,随即眼眶泛红。
她从未想过,那个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白月秋,会有如此柔软炽热的一面。
正厅内,池韵端坐在竹椅上,手中茶盏腾起袅袅白烟。
白月秋刚跨过门槛就跪下,脊背挺直如青松:“谷主在上,白月秋恳请娶池月为妻。”
池韵放下茶盏,茶盖与瓷身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你可知,我谷中从无与外族通婚之例?”
“知晓。”白月秋垂眸,盯着地面的青砖:“但我与池月心意相通,愿以余生相付。”
“你既出身皇族,”池韵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为何落得遍体鳞伤?莫不是犯下重罪,连累族人?”
“我虽出身皇族,却从未沾过一滴百姓的血。”
白月秋挺直脊背,目光坚定:“我虽如今没有万贯家财,也没有显赫的地位,但我有双手,有力气,能护她周全,若有人敢伤她分毫,我定拼了这条命,也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池韵沉默片刻,又问:“你可知,我们这山谷虽避世,但也有自己的规矩,一旦成亲,便是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你当真愿意放下过去,在此安心度日?”
“我愿意!”白月秋毫不犹豫地回答:“过去的一切,对我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池月,才是我余生最重要的人。”
池韵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缓缓露出笑容:“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答应了,但你若敢负她,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白月秋大喜过望,连忙又行了一礼:“多谢谷主成全!我定不负池月,不负您的嘱托!”
池月在一旁早已笑得合不拢嘴,跑过去抱住奶奶:“奶奶最好了!”
婚礼那日,山谷里的野玉兰全开了。
溪水旁扎着青竹搭建的喜棚,棚顶垂着红白相间的缎带,风过时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极了池月的笑声。
白月秋穿着喜服,袖口绣着密密麻麻的小月亮——那是池月偷偷加上去的,说。
“这样就能夜夜陪着你”。
“新娘子真漂亮!”
“祝你们白头偕老!”
“新娘子来啦!”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众人纷纷转头。
池月被几个姑娘簇拥着走来,发间别着那支“并蒂兰”,面纱下露出的唇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