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新欢(双重生) 第176节
这是座两进的宅子,环境清幽,往后是山底的一片草场,离军营不远,里面还有前任主人留下的花丛和悉心栽培的杨花树,她挺喜欢这样的小院落。
于是便让人将她的东西也搬了来,西夷秋末比帝京要冷上许多,这会儿已经有人穿寒衣,好在主寝房铺设了地毯与碳火。
夜里宋枝鸾睡在里间,为了方便御医前来换药,谢预劲睡在外间。
她很少在宅子里同人议事,偶尔有事,夜里也会赶回来,因此在宅子里走动的人也很少,外头的侍卫时刻在瞭望楼上,要是有事也能顾全。
过了几日,谢预劲还是没醒,宋枝鸾开始有些怕听到有关他的消息,甚至到了看到稚奴朝她走来,心头就开始发颤的地步。
每日在宅子里醒来,宋枝鸾都会探一探谢预劲的鼻息才能安心,这样又过了几日,今日清晨,她才确切地感受到了他在慢慢好转。
因为当宋枝鸾把耳朵贴在谢预劲的胸腔前时,听到了他心跳声,比前些天有力太多。
就在宋枝鸾觉得一切都在好起来的时候,掌灯时分,稚奴进来书房,为她端来了一碗药膳:“皇上,这两日,谢将军就要醒来了。”
“嗯。”
稚奴听到她尾音比前两日轻快了许多,低下头道:“但是……谢将军的眼睛,只怕是治不好了。”
宋枝鸾笑容顿了一下,但还维持着:“他性命无虞便好,至于眼睛,日后慢慢治,总能治好的。”
她已经在为他召集名医了。
稚奴跪下,道:“皇上,谢将军的眼睛并非简单的因为头部受到重击而失明,微臣猜测,因是谢将军在躲箭时不慎让箭上沾染的毒进了眼睛。并非淤血散了,便能看见。”
宋枝鸾听到“毒”这个字,唇边那缕笑就没了。
“这毒被水冲洗出了些,要是第一时间救治,还能有希望,可拖的时间太久,微臣翻遍医书,只怕是……”
……
稚奴走后,宋枝鸾才从书房里出来,她看了眼天色,向门口侍卫问道:“谢预劲今日醒了吗?”
侍卫道:“回皇上,谢将军还没有醒。”
“嗯,不用守着了。”
“是。”
宋枝鸾走到谢预劲的屋子里,推门进去。
床榻边,莲瓣纹银灯上的蜡烛燃了大半,蜡痕蜿蜒在灯台上,谢预劲双眼紧闭,和她晌午离开时一模一样。
即使昏迷也是要喝药的。
宋枝鸾算着时辰,没站一会儿,侍卫准时端来了药,她接过,先把药放在桌上,先扶着谢预劲起来,让他靠在她身上,然后环着他的肩膀给他喂药。
这次和前几次喂药一样,一开始都遇到了阻碍,这一次她花在撬开他嘴的时间还长了一点。
但第一口下去,谢预劲就开始下意识吞咽。
宋枝鸾一口口把药汁喂完了,才把谢预劲放下,她没离开,拉了一把椅子来,坐在他跟前和他说话。
“怎么办,你的眼睛治不好了。”
“不过没关系,日后我亲手给你缝一条金带缚眼,不会有人敢看轻你。”
顿了顿,宋枝鸾声音小了许多:“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银灰色的被子盖在青年的脖颈,他呼吸很轻很浅。
房间里安静的能听到外面枝头上的鸟雀在低鸣。
从前谢预劲为了她,将自己弄的狼狈不堪,宋枝鸾想过将他从身边赶走,想过他以后会慢慢放下她,但没有想过,他竟执拗至此,用行动证明唯有死了他才会离开。
如果让他远离她是她想要的,那他便以死成全她。
宋枝鸾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前世的谢预劲虽也有些隐匿的疯狂,但也不像前段时间那样,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一股浓浓的自毁倾向。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太晚了。
从窗外钻进屋里的空气带着淡淡的寒气,她抬手碰了碰谢预劲的眼睛,尚在愣神的时候,脸颊上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融化。
宋枝鸾收手,往脸上摸去,指腹触及到一点水痕。
檐下不知何时下起了细细的小雪,纷纷扬扬,在一望无际草地上浩瀚而下,像落花时节,她与谢预劲在国公府里看过的一场场梨花雨。
第114章 各处晋江文学城正版
这大概是自宋定沅称帝之后,宋怀章过的最难捱的雪天。
西夷的雪下的突然,看似不起眼的一小阵却能钻进骨头里,冷上一整日,除了那条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废腿,宋怀章的牙齿,发须,和脸颊上的肉都在细颤。
而在他们跟着马队试图蒙混进城之前,他在这样的雪里走了三日三夜。
但好在,只要进了不远处那座须弥城,正式进入乾朝,宋枝鸾就抓不到他了。
宋怀章内心激动,手往后抓道:“拿水来。”
过了一会儿,水壶才到他的手中,宋怀章有些不满,看到是秦山,他皱起眉,又笑道:“这些杂活让旁人来就好了。”
秦山心里也不满,但太子是笑着的,现在多少还有君臣本分在,“殿下,这些日截杀了几波追兵,折损了不少人手,没死的也都伤了,微臣便令他们歇着,粗活微臣与家主干。”
他说完,宋怀章才注意到正在喂马的秦行之。
他做起粗活倒有几分熟练。
他们身后也没有几人了。
宋怀章喝了水,面上笑的更温文尔雅,“你们辛苦了,好生准备准备,一会儿随孤进城吧。”
秦山道:“不可。”
“为何不可?”
“殿下,我们受伤的人太多,这样进去,定会引起骚乱,只能兵分两路。”
宋怀章当即道:“你与行之同孤先进去,如何?”
他看向那些靠在石边,压抑痛声的十几人,“等你们进去了,再让他们一个个进来。”
其中一个年龄小些的少年,脸上的稚气还未退,他伤的是手,脖子上缠着绷带,闻言害怕地抱着身边的男人,转头向秦行之道:“表兄,父亲的伤拖不得,能不能也先将他带进城医治?”
少年是他的族亲,未出五服,平日里都跟着大人一板一眼地叫他家主,今日开口叫表兄却是第一次。
秦行之看着他正要说话,宋怀章却道:“不行,孤伤着腿和他们两人进去,已经很惹眼,再多一个身上带着伤的,必定会被拦下盘查。”
少年急了,“可是父亲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他又喊了一句表兄。
宋怀章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攥紧了给秦行之看:“这是你父亲的遗命,你们秦家的使命就是保护好孤,事事以孤为先,你若要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让孤陷入险境,便是背弃诺言!”
少年咬牙,将一边神志不清的老父放好,快步冲到宋怀章面前一把将他从沙丘上推下。
秦山看见了,但没拦。
秦行之隔得太远。
宋怀章站不稳,一时不察,竟被他这点力气推倒了,滚落下去吃了几口沙才停下,面色难看:“小兔崽子你不想活了?”
“我想活,是你不给我和父亲活路!”
少年的后领被秦行之揪起,他眼中含泪:“表兄也觉得父亲是无关紧要之人吗?我兄长皆为家主鞍前马后而死,父亲本已致仕,却还千里追随,我们在家主眼里也是无关紧要之人吗?”
秦行之神色微动,弯腰给他擦去眼泪。
宋怀章再次催促,称得上是咒骂,少年充耳不闻,只盯着秦行之看。
秦山想不通为何他父亲和他叔叔秦威平为何要忠于一个这样的人,也实在想不通,为何秦行之也对废太子的话奉为圭皋。
他们秦家,多昌盛的一族,现在都寻不出几个完好的人。
那些被他们留在乌托城的将士,每每想起,秦山都恨不能以死谢罪。
最终,秦行之道:“我将殿下安顿好,就请大夫出城为你父亲医治。”
宋怀章闻言,悻悻作罢。
少年眼睛亮了亮,犹豫了一下,学着大人的口吻:“家主的话珏儿是信的,珏儿和父亲,还有族叔们就在这里等家主回来。”
秦行之露出一个笑容,揉了揉他的头。
“照顾好他们,我很快就回,珏儿十一岁了,也算男子汉了。”
“嗯!”
宋怀章见不得这些温情话,这会让他想到宋枝鸾,曾几何时,他与宋枝鸾,与宋定沅不也是众人称道的感情好,可如今不一样兵戈相见。
拜宋枝鸾所赐,前来追杀他们的不止有她的人,还有那些想抓住他向她邀功的人,千难万险,他才活下来。
他站起来,让秦山扶着他。
宋怀章看出来秦山对他颇有意见,他视而不见,微笑道:“走吧,带路。”
……
进城前的这一段路并未遇到多少波折。
渐渐地已经看不到秦珏等人。
秦行之牵着宋怀章的骆驼,他们假装商队的口音和姿态已经很熟练,这都是逃生的时候练就的保命本领。
宋怀章看守城侍卫放下长枪,心下暗喜,由骆驼带着他走进城里。
正欲下来,下一秒却突然从街巷里涌出数百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秦行之握住腰侧的刀,将宋怀章挡在身后。
“殿下小心。”
宋怀章被吓的浑身发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是宋枝鸾?不可能,她在西夷,这是乾朝的地盘,为什么会有埋伏?”
秦山真想给他打晕了,吵的人头痛,现在危难关头,他也忍不住脾气了,沉声道:“住嘴吧殿下。”
宋怀章住了嘴,看着这些将士手中的刀,从骆驼上小心地爬下。
秦行之道:“谁让你们来的?”
这么多人,硬打是不可能赢的,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说明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但没有人回答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