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此时再叫“刺客”或许有些不当了,虽然在叶北枳眼里,此人做的是行刺之事,但身上衣着却显然不是普通百姓穿得起的,腰带镶玉,锦袍里还掺了银丝,一眼便知此人非富即贵。
叶北枳的目光就没从这人身上离开过,一直在等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人抿了抿嘴唇,开门见山道:“我不认识牛大勇,也不认识你,但你们的事我很清楚…比你自己还清楚,就连你祖上三代干了些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因为我是朝廷的人。”男子顿了顿,“你只用知道我是为朝廷办事就行了,不需要知道我到底是谁。我这次来也只是传话,你且记好。”
叶北枳在听男子说到与牛大勇并不相识时便有些兴趣缺缺了,显然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回答。
叶北枳的反应男子尽收眼底:“飞凫营的事我了解过…你能活下来当然不是偶然。”男子深深看了叶北枳两眼,继续说道,“你自己很清楚,牛大勇也很
清楚…战场厮杀这么多年,你能活下来靠的是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什么狗屁信念还是其他什么的,同样,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叶北枳抬眼看向男子:“你…找我做什么?”
“除了杀人,你还会做什么?”男子反问。
叶北枳沉默了很久,似乎是认同了这句话:“…杀谁。”
“不是让你杀谁,”男子从怀中摸出一物,放在桌子上,然后缓缓推到了叶北枳面前,“去这个地方,杀人,做事,赚银子,养活你自己。”
叶北枳低头看去,桌子上是一块鬼首黑木牌,牌子下压着一块白绢,白绢上有字。叶北枳将牌子拿起来,把正面翻到眼前,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定风波。
看叶北枳似乎神色还有些犹豫,男子继续开口:“牛大勇还有个妻子,每月靠牛大勇寄回的兵饷过日子…这一行来钱快。”
叶北枳抬头盯着男子,把牌子收进了怀里:“…
我该怎么做。”
男子轻声笑了笑:“鬼见愁…唔,你应该没听说过。”男子把白绢摊开,指着上面的字说道:“去了这个地方,会有人告诉你该做什么的。”
差不多把事情交代完了,男子似乎也轻松了许多:“以你的身手,再当个小卒实在是可惜了,不过飞凫营终究是有功的,甚至连圣上都听说了这件事,所以朝廷给你许了这么个好出路,你可莫要忘了这份恩情。”
此话说完,男子紧紧盯着叶北枳,见叶北枳认真点了点头,才算是真正放下了心来。神经从紧绷到松懈,令他不禁有些神色恍惚,想起了临行前那位老祖宗说过的话——
“江湖人,军士,聪明人有之,但大多还是一根筋的武夫,这些人固然不够聪明却也有他们可爱的地方…重恩记仇便是最明显的一点,今天你给他一点恩惠,若是没还,他是会记一辈子的。”
ps:说了会全勤的嘛~那个谁,怎么能说我太
监啊!谁太监啊?啊?啊?啊?谁太监啊?
第285章 江湖从来不太平
“那时你还没有这把刀?”方定武拿巾帕使劲擦着身子,目光落到井边的唐刀上,“那这把宝刀是怎么来的?”
叶北枳蹲在井边洗头,半晌后才说道:“…那是另一个故事。”
天气还有些凉,二人也没打算全身冲洗,便只赤了上半身随意擦洗一番了事。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对这种程度的冷意还是能忍受的住,被寒意一激,身体便不住升腾着热气。
洗刷过后,身子一时半会还干不了,方定武从行囊里掏出酒囊,二人就这样光着上身坐在柴房门前浅酌起来。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屋内传来了老头轻微的鼾声,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哈——”方定武对着天空那半轮月亮吐出一口酒气,眯着眼一脸的享受,他随口问道,“兄弟,我们去了悬锋谷,下一步又往哪儿去?”
叶北枳一仰头饮尽杯中酒,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方定武愣了一下,随即又哂然一笑,“罢了罢了,去哪儿都一样,反正到哪儿都是江湖。”
叶北枳低头把玩着酒杯,看不清脸上神色。
方定武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挥手指着四周问道:“兄弟!你可知我们现在在何处?”
叶北枳抬起头看着方定武,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湘西地界。”
“不不不…”方定武把他要得像拨浪鼓,他拍着地大笑,“我们是在江湖——不管是何时何地,我们都在江湖…”
叶北枳回头看了看池南苇歇息的屋子,轻声说道:“小点声。”
方定武嘿嘿一笑:“江湖是非地,谁人全身去?实不相瞒,老弟,你定武哥我从小就是被吴老爷子养大的,很小的时候我便佩服老爷子,大镖头!威风!嘿,可是老爷子非让我去念书,呸——我哪是念书那
块料?去了三天便把那些书塾的小秀才打得哭爹喊娘,被先生给扭着送回来的,自那以后,老爷子便再没说过让我念书的话了。”
叶北枳看着颇有些洋洋自得的方定武,不说话。
方定武今天的谈兴似乎很高,他继续说道:“那时起我就立志,以后要做一个像老爷子一样的大镖头,一个人的名气能撑起一个镖局的那种。直到再大一点,开始走镖了,才知道老爷子用心良苦,为什么要送我去念书…他是想着至少能让我离江湖远一点,哪怕是一点也好…老爷子说江湖险恶,小时候理解不到其中意思,直到第一次走镖,第一次见了血,第一次杀了人,第一次经历尔虞我诈,才知道这所谓的‘险恶’,是有多险恶。”
方定武又给自己添了杯酒,哧溜一声饮尽,叹了口气道:“有时候也会想想,若是那时候我真念进去了书,说不定现在也是个秀才了。”
“不会的。”叶北枳突然拍了拍方定武的肩膀,认真说道,“…你不是那块料。”
“去你的——”方定武笑骂。
“当初镖局还在的时候呢…”方定武继续说了,“至少还有个盼头,想着自己有一天当上了大镖头,能威风威风,现在却是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诶,兄弟,说来你也算是被人强拉进江湖的,这么多年你又做了些什么?”
叶北枳皱着眉想了很久,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杀人。”
“嘁——”方定武瘪嘴,“江湖里每天都有人杀人,也有人被杀,但江湖又不是只有这两件事,除了杀人你总做过别的事吧?”
叶北枳又皱眉思索,半晌后说道:“吃饭,睡觉,赶路,杀人,没了。”
方定武呲着牙:“…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聊天。”
见叶北枳不说话,方定武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二人沉默了半晌,方定武叹了口道:“或许你说的没错…你只做了这些事。”
“…嗯。”叶北枳点了点头。
“江湖这东西,本身也就是这么纯粹。”方定武
抬头看天,“或许你只想着能混口饭吃养活自己,却又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一脚踏进了江湖,卷进了是非。”
“在江湖的人身不由己。”叶北枳突然开口了,“…不想进来的人,更是身不由己。”
方定武回头笑道:“你就是不想进江湖的那个?这个我信,那你在进江湖之前想过做什么没?”
叶北枳摇头:“没…若说想过,也只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战场上。”
“纯粹。”方定武冲叶北枳竖了个大拇指。
方定武摸了摸后脑勺,发现头发还没干:“其实在哪都一样,在江湖或不在江湖,谁都难逃一个死字,区别只是死在哪儿,死得好不好看罢了。”
“呼…”方定武吐出一口酒气,“江湖难得太平,最近不知是哪里来的邪风,江湖起风浪,又不太平了——不过也不难理解,边关战乱,江湖人自然是坐不住的,只是不知又要死多少人,不过这些事还是留给朝堂上那些人去头疼好了。”
“不。”叶北枳把唐刀拿过来放在膝上,“…我
选择活。”
方定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叶北枳这是在回答他的前一句话,他笑了笑:“有道理,像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还是离远些好,可禁不起那些大风大浪,能活着才是硬道理,等江湖太平了才能接着蹦跶。”
叶北枳摇了摇头,杵着刀站了起来,转头看向那堵墙:“又错了…江湖从来没有太平过。”
他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隔壁的院墙瞬时坍塌,一个人影从砖瓦中跌倒出来,落在二人脚下。
正是今日见到过的那名高瘦汉子。
叶北枳赤裸上身,单手提着唐刀,静静看着墙后,墙后的黑暗中,有一个黑影若隐若现。
方定武端着酒杯愣了。
剑未佩妥,出门却是江湖;酒尚余温,入口不识乾坤。
ps:好了好了,别再说我一病就是一周了,这不是赶紧就滚出来更新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