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张大人倒是直接,”苏亦淡淡一笑,自顾自走到了张厘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与他隔桌相对,“这幅急切模样若是被旁人看了去,怕是对张大人不好。”
张厘眉头一皱,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出什么来,但片刻后却是笑着说道:“苏大人莫和下官打马虎眼了,这事关身家性命的东西…还是拿在自己手上比较好。”
苏亦目光一冷:“原来张大人是知晓这账本关乎身家性命呀——那想必张大人也应是清楚,与北羌私贩官盐铁器是个什么罪状?”
张厘额头上立时便冒了冷汗,神色紧张,说话也吞吞吐吐了起来:“这,这…”
“怎么不说?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说?”苏亦把身子前探,逼近了张厘,“那我便来告诉你——抄家,诛三族!”
“苏大人饶命!”张厘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伏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咚咚作响,“我张府上下五十余口人性命都在大人一念之间,望大人高抬贵手!”
“张大人快起。”苏亦淡淡说了一句,却没有伸手去扶的意思,“既然我今日还能来找你,便是没有把东西公之于众的打算,不过这账本,还是放在我这里为好。”
“苏,苏大人…”张厘的额头都磕出了血来,此时闻言抬起头看着苏亦,“你这…”
苏亦站起身把张厘扶了起来:“张大人还是快起来罢,立之哪当得起如此大礼——戚相回京只是时间问题,届时立之还需与张大人守望相助才行。”
张厘瞪大了眼睛,嘴唇嗫喏了一下,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站了起来。
苏亦关切地替张厘拍了拍膝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张厘阻拦了一下,回到座位上重新做好了,苏亦也不见怪,微笑着也坐了下来。
“看来是能继续聊下去了。”苏亦笑着对张厘说道。
张厘沉默了许久,此时深深一叹:“朝中百官皆自诩看透了这个朝堂,却终究是小瞧了苏大人呐…”
苏亦轻轻摇头道:“有人为刀俎,就有人要为鱼肉,这种选择立之还是会做的。”
“只是下官还有一事不明。”张厘思忖一了一下说道。
“张大人请讲。”苏亦伸手一请。
张厘清了清嗓子:“那策远将军齐晏竹远在东北边关,苏大人是何时将其笼络麾下的?”
苏亦淡淡一笑:“张大人想岔了,齐将军与我素不相识。”
“那为何…”张厘一愣。
苏亦哭笑不得:“张大人难道就认为立之是为了扶持党羽结党私营才重用齐将军?”
张厘低下头去不敢接话,但脸上的表情却分明说着:难道不是?
苏亦摇头苦笑,却不欲解释,只是说道:“齐将军能在东北边关站稳脚跟,是真有将才之能人,选择他去接手凉州府这是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张大人可知三年前齐将军为何会被远派边关?”
张厘猛地抬起头来,眼睛发亮:“原来…竟,竟是如此…”
“这事我本不知晓,”苏亦摆了摆手,“只是适
前向陛下举荐此人时,岳公公向我道出了此中种种——三年前齐将军在戍北关外大胜北羌,得胜回京后,自当封赏,再加上那时应元帅年事以高,本该是让贤辞官的年纪,所以先帝本打算是让齐将军接过应元帅的位置的…可最后不知怎么回事,齐将军在朝堂上被参奏虐待军士克扣银饷,最终反而被发配去了东北戍卫瓦刺,只得了个策远将军的虚衔。”
“是应元帅…”张厘沉声说道,“这事下官也曾听闻,但无凭无据,便都只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笑而过了。”
苏亦冷笑一声:“呵呵…应元帅人老心不老,真乃我大闰之幸事,为了自己的地位,打压同僚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当年若不是先帝最后发了话,怕就不止是调去边关这么简单了,恐怕连性命都保全不下来。”
“哈…”张厘仰天一叹,“苏太傅真是…真是好算计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皆为因果,遇上苏大人,应元帅当有此劫。”
“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苏亦微微眯眼,不知思索着什么,“身为三军元帅,竟然被戚宗弼躲了兵权,这种无用之辈,还妄想建功立业留名青史——也不
知先帝当年是怎么瞎了眼才让这人当了元帅!”
“咳咳——”张厘用袖子掩嘴,低声提醒道,“苏大人…慎言。”
苏亦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当下平复了心绪:“咳——那便是如此了,张大人好好休养,朝堂可缺不得张大人这种国之梁栋。立之,这便告辞了。”
张厘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当为苏大人臂助。”
张厘一直把苏亦送到了府门,苏亦停下来:“张大人留步,立之告辞。”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张府。
张厘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神情还有些恍惚,忽然他一咬牙高声问道:“苏大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年轻人的身影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走去,只有一句像是叹息,又像是决心的话远远飘来。
“这个朝堂病了…我要治好它。”
ps:苏亦是怎么从一个不经世事的状元郎成长为一个能与朝堂百官勾心斗角的人物,我只能说——人都是逼出来的,就像是这章里提到的,有人为刀俎,便有人为鱼肉。你不想成为鱼肉,便只能让自己去
成为那把杀鱼的刀。
又是一个月结束了,下个月我们继续努力。
第253章 千里一别
凉州府的地理位置严格来说已经不属于戈壁范围,只是地貌显得有些荒凉。从凉州府往南边下去,中原土地的大好山河便如缓缓推开的画卷一般,徐徐展现在了眼前。
一行九人四匹马,说来也是个不小的队伍了。叶北枳他们并没有顺着运河河道南下,因为叶北枳说,若是凉州府失陷,北羌人必于运河沿途掳掠。
百里孤城和杨露二人,在从凉州府出来后不久,便在当天夕阳欲垂时与众人道了别。
当时他是这样说的:“此去一别,便不知何时才能聚首,这一路行来,孤城欠诸兄甚多,无以为报,唯铭记心底,若有差遣,不敢推辞。”
唐锦年靠在驿道边的树干上:“剑气近,说来你欠我的人情最大,我可记着呢,你且慢去,总有用得上你的一天。”
百里孤城轻笑:“呵呵,正是,不敢忘,但凭唐兄差遣。”
雪沏茗蹲在路边的树荫下,嘴里叼了根草茎,咧嘴笑道:“我还惦记着你小子埋在落月洲那几坛好酒,上次路过没机会挖出来,下次再去定要好好喝个饱。”
百里孤城对雪沏茗拱了拱手:“孤城必扫榻相迎。”
最后便只剩叶北枳了,百里孤城转过头来,深深看了叶北枳一眼,然后重重抱拳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叶北枳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天边,淡淡说道:“不早了…该走了。”
百里孤城后退了两步,最后深深看了众人一眼:“诸位——告辞!”说罢,一步翻身上马坐在了杨露身后,马鞭当空一扬,发出一声清脆的炸响。
“驾——”
马蹄扬尘,青衫渐远。
二人一马,迎着夕阳,往西边去了。
那是望北关。
百里孤城走得洒脱,不留念,不牵挂,像是一名真正的侠客。
而留下的人却还要继续远行。
剩下七人南下的路途也并非一帆风顺,期间还遇到过好几次劫道的马匪,见这七人有男有女还带着小孩,以为是好捏的柿子,但每每在一窝蜂冲下来后还能完整逃回去的便不剩几个了。
雪沏茗前些日子还在琢磨着要不要让雪娘也动动手,毕竟学武也这么久了,也该见见血了。
但是这个想法被池南苇坚决的拒绝了。甚至这几日都是让雪娘跟在自己身边,恨不得离她名义上那个酒鬼师傅远点好。
至于唐锦年,他现在身边没了傀儡,马匪来的时候便也不去动手,这种事全交给了叶北枳和雪沏茗二人——方定武倒是很积极,只是每次都蹦哒不到两下便已经被叶北枳二人解决完了。
南去八百里,沿途所过的城镇歌舞升平安居乐业。中原腹地,战争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几乎已经不见人提起。
奔波半月,一行人来到了这座叫做仁阳的小城,待出了这城,往西便是苗疆,往东便是临海。
在街边的茶肆吃过晌午,众人似乎都没有打算唤来小二结账的意思。
雪沏茗剥着桌子上的花生米,一颗颗往嘴里丢着。唐锦年掏出了许久未曾拿出来的玉石烟杆,不时吐出一阵青烟。
碟子里的花生渐渐见了底。
雪沏茗剥了最后一颗花生,站起身来,他拍了拍手,拍掉了一手的花生屑:“走了。”
说罢,转身往外走去了。
雪娘拎起桌子上的包裹,小跑着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