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扈从按刀向前,然后抽刀出鞘三分。
  刀气凛然,杀气凛然。
  楼上,萧知南双手托腮,盯着徐北游用蟹八件慢慢肢解一只鲜红螃蟹,忽然打了个寒战,眉头轻轻蹙起。
  正在帮萧知南剥螃蟹的徐北游却是勃然大怒。
  你们两个王爷最起码都是当爹的人了,吃饱了撑的在这里斗气?这种争风吃醋和争勇斗狠的事情交给我们年轻人不好吗?你们不是应该藏在幕后翻云覆雨吗?直接撸袖子亲身下场是几个意思啊!
  我招谁惹谁了?吃顿饭也不得安稳!
  徐北游在心底骂娘,面上却是不显,仍是挤出一个温柔笑脸,开口解释道:“楼下有人闹事。”
  萧知南何等心思玲珑,转瞬便明白过来,问道:“很麻烦?”
  徐北游轻声道:“是辽王和燕王。”
  萧知南哦了一声,“听说这两位王兄王叔因为入城的问题大动干戈,先前我还以为他们故意在父皇面前作戏,如今看来,却是有点高估他们了。”
  徐北游啧啧道:“毕竟是位高权重之人,个个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很多时候其实不必想那么多。”
  萧知南笑道:“你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
  徐北游继续说道:“打个比方,如果我不是如今的徐北游,而是已经登顶天下的上官仙尘,会怎么样?”
  萧知南没有回答,而是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会怎么样呢?”
  徐北游做了个虚握剑柄的动作,“那我就不必在乎什么端木玉,甚至端木睿晟之流我也不用放在心上,一剑在手,无人可敌,不管辽王还是燕王,我都可以不在意他们想些什么,我只要做我想做的事情,我讲的道理,你想听要听,不想听也要听。”
  萧知南打趣道:“莽夫行事,智者不为。”
  徐北游同样笑道:“其实莽夫也挺好,不用管别的,一路杀过去,杀出一个天下太平。”
  萧知南轻声道:“可世间又哪来真无敌,就连当年的大剑仙,还不是……”
  徐北游五指缓缓伸张,点头道:“还不是身死道消,当年我在秀龙草原偶遇大真人青尘,他曾对我说过刚易折的道理,当时未曾觉得如何,如今再想,却是深有感触。”
  萧知南正要说话,整座秋实居轰然震动。
  徐北游无奈起身道:“看来今天也要做一回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英雄好汉了。”
  萧知南柔声道:“小心点。”
  徐北游嗯了一声,身形消失不见。
  楼下,老者轻轻一推,单凭手掌破开刀气,一掌拍在刀背上,震碎这柄百炼长刀的同时,也凭借气机将持刀之人震飞出去,直接撞破墙壁,七窍流血,一动不动。
  另外一名扈从对此视若无睹,丝毫不惧地横刀腰斩。
  老者嗤笑一声,以体外护体罡气硬抗这一刀,然后反手一拳,将这名人仙修为的武道修士狠狠砸入地面,生死不知。
  两名人仙巅峰的护卫轻易落败之后,萧隶轻轻摩挲着腰间的五龙玉璧,脸上笑意玩味,老者见自家主子没有喊停的意思,转身直奔牧棠之而去。
  牧棠之轻吸一口气,体内气机滚滚而动,就要亲自出手。
  下一刻。
  六把长剑结成的剑阵凭空出现,刚好挡在牧棠之的面前。
  老者一掌狠狠拍在剑阵上,剑阵巍然不动。
  这名出身自昆山的老者脸上露出一抹惊疑神色,猛地后撤,只见一名白发如雪的年轻人出现在牧棠之的身侧。
  第二十七章 方寸间大马金刀
  老者的神情骤然凝重几分。
  这名老者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而是仅次于张召奴的昆山长老,就辈分而言,曾经的天机榜第九人张召奴还要喊他一声师叔,自从张召奴意外身死于江都之后,老者就是当之无愧的昆山第一高手。
  老者名叫张竹,踏足地仙境界多年,算是积年地仙,早年时曾经修习武道,中年转而修佛,到了晚年又受张召奴的影响而触及上古炼气士之道,一身修为彻底大成。先前张召奴在世时,他与张召奴多有不和,所以甚少参与昆山的内部事宜,张召奴身死之后,昆山大乱,再加上萧白在幕后的推波助澜,焦头烂额的萧隶只能请出这位昆山宿老重新出山主持大局。这次诸王入京,注定不会太平,所以萧隶又带着张竹一起入京,以防不测。
  张竹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出手,刚才对上两名人仙巅峰境界的护卫,只当是活动下筋骨,就算是辽王牧棠之,他也没放在眼中,一位养尊处优的藩王,就算有地仙境界的修为,也注定掀不起什么风浪,虽说他不敢伤及这位辽王殿下,但可以扫落其颜面,也算是给燕王出气了。
  只不过眼前的这个白发年轻人不一样,与辽王牧棠之大不一样的感觉,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股势。
  那是经历过多次生死之战后才能培养出的东西。
  张竹不敢有丝毫大意和掉以轻心,面对一位以战养战的年轻地仙,就算阴沟里翻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徐北游只是瞥了眼如临大敌的张竹,然后收回视线,与身边的牧棠之见礼道:“殿下,一别经年,近来可好?”
  牧棠之并不掩饰自己的惊喜,笑着说道:“东北一别之后,徐兄弟鹏程万里,我这次入京,本想着去韩阁老的府上登门拜访,没想到会在这儿提前遇到徐兄弟。”
  徐北游微微一笑。
  “徐北游。”
  萧隶终于确认了眼前年轻人的身份,一字一句道。
  若不是这个所谓的江都徐公子,张召奴也不会死在江都,如果张召奴没有死在江都,那么他手中的昆山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说到底,就是眼前之人导致了今天的一切。
  而且就算没有张召奴之事,徐北游天然与萧白交好,也注定站在萧隶的对立面上。
  徐北游朝这位藩王轻轻拱手,轻声道:“徐北游见过燕王殿下。”
  萧隶脸色冷然,压下心头的怒火,重重冷哼一声。
  在两名护卫与张竹交手之后,整个秋实居的一楼就针落可闻,所以徐北游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事到如今,秋实居内的食客们不管身份如何非富即贵,也不能与两大藩王相提并论,正犹豫着是否要起身行礼的时候,牧棠之抬手一挥,示意众人离开此地。
  一众食客如蒙大赦,纷纷在桌上留下银钱之后溜之大吉。
  人去楼空之后,徐北游望向仍旧如临大敌的张竹,微笑道:“这位老前辈不必默运气机了,徐某没有动手的意思,当然,若是老前辈打算出手,那另当别论。”
  张竹沉声道:“公子剑意不俗,剑气凌厉,老朽没有十足把握应对,不得不慎重以待。”
  徐北游逐渐敛去笑意,淡然道:“说到底,老前辈还是怕徐某占了先手,那么徐某也就托大一回,任由老前辈出手一次,如何?”
  老者微微皱眉,“分出高下?”
  徐北游平静道:“生死勿论。”
  张竹肯定了先前心中所想,眼前这位徐公子果然走了以战养战的路数,若是生死相搏,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既然他让自己主动出手,那么大可放手一试,毕竟剑修擅攻不擅守,若是失了先手,难免就要大打折扣。
  张竹的资质根骨不可谓不高,在没有太多机遇的情况下,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说明很多,哪怕是昆山宗主张召奴,也是胜在得了上古炼气士的机缘,若是没有这份机缘,说不定还不如张竹。
  张竹看了眼身后的燕王,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身形一个稍稍停顿之后,朝着徐北游狂冲而去,气势如虹。
  地仙境界修士交手,若是全力施为,休说一栋小小的秋实居,就是将整条街道毁去也非难事,可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谁也不敢恣意妄为,都是刻意压抑了自身气机,于方寸之间见大马金刀。
  张竹在壮年时,算是佛武双修,武道体魄加上佛家金身,单凭一双肉掌就能破开牧棠之护卫的刀气,若是贴身近战,他有三成把握让这位徐公子饮恨于此,五成把握将其击败。
  当然,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主动痛下杀手,毕竟两人只能算是萍水相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没有一出手就不死不休的道理。
  瞬息之间,张竹近身到徐北游的身前三尺。
  徐北游仍是负手而立,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张竹蓦然升起一股怒气。
  这个后辈太过目中无人!
  本意只是试探一番的张竹索性化掌为拳,朝着徐北游的面门炸出。
  既然你如此托大,那我也不客气,倒要看看你能强撑到几时?
  就在张竹的拳头马上触及徐北游的额头时,张竹脸色骤变,猛然停下身形,上身向后后仰,似乎躲过了什么,然后整个人向后倒滑而出,瞬间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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