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
森奈央脑袋向后仰,湿漉的鬓发贴在她柔软的脸颊上,一边喘息,一边再度张开双手向后栽倒下来。
停滞的世界重新开始流转。
这个空间,在她跑到头昏脑闷、耳鸣目眩、下一秒就要猝死之后,终于出现了新的色彩。
先是通天灌满的雪白,再有一道黑色的光从称得上是天际的地方照射进来,然后是红色、银色、紫色、金色、蓝色……
色彩浸染的进展极慢,【无】就像一块亘古不变、千年未化的顽石,丝毫不受动摇或同感共情,可那些颜色便如同霞染的余晖,同样固执己见地扒拉着【无】的边角,从牢不可破的天际边一丝一缕顽强地渗了进来。
森奈央躺在地上喘平了呼吸。
她看着无数的颜色一点一点缓慢却坚决地将天穹晕染,只存在【无】的透明世界渐渐有了浅淡而缤纷的霞光。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用手臂盖住眼眶,另一只手朝上举高,缓缓竖起……
一根中指。
“嘛的。”
她平静地挪开被沾湿的手臂,对着天空冷静地道,“如果岭○你要在这种时候玩《e○a》的哦没跌多梗,我就弄死你。”
“噗嗤。”
有人笑了出来。
森奈央翻身盘腿坐起,一条腿支撑手臂,单手把全部汗湿的额发梳到脑后,望向悠哉地坐在高处的青年,“在我的意识世界里,你是不是过得太安详了。”
她不笑的时候,表情就显得有些冰冷。
“奈央小姐原来知道这里是哪里啊?”费奥多尔做出一个讶异的表情,而后弯唇缓缓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要在这里一路跑到死呢。”
森奈央咋了一下舌,没有说话,只是从地上爬起来。
她拉伸了会儿手臂胳膊,以专业跑步的姿势蹲下,起跑、冲刺、起跳、飞踢——
砰!
易碎的俄罗斯青年被她猛猛一脚踹倒在地上,如同被风一吹就倒的蒲柳,毫无反抗余地地伏倒在地上。
森奈央大马金刀地岔开腿坐在青年肚子上,两只脚踩着他的两只手腕,手搭着曲起的膝盖,幽红的眼珠冰冷下移,俯视着他轻轻歪了下脑袋:“你说,在我的意识里,我能不能一个念头弄死你?”
费奥多尔被完全压制在地上,黑发凌乱地散在脑后,脸色倒不像先前在意识世界外头那般凄美惨淡。
这人出现在森奈央的意识领地里,居然就已经是成体状态,而不是像先前她那样搞笑的代表【无】的线稿平面体。
从森奈央居高临下的压制视角往下看,他因为脑袋砸地、手腕被踩时克制不住的吃痛表情,不由自主轻轻咬住的浅粉色嘴唇,还有纤细苍白的体格与绮丽的外貌,怎么看都像个即将、或者正在遭人欺凌的可怜美人。
只是嘴硬得很,神色自若而显得平静温和,在面对森奈央的问题时甚至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纯洁的微笑。
“没关系呀,再过一段时间,这个意识空间就是我的了。”
“……你是不是真变态?”森奈央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我纯种女性,还有胸的,还是说你要摸一下确认真假。”
“……”费奥多尔笑容不变,”没关系,再过一会儿,会变成男的。”
森奈央挖苦道:“这可是我的意识世界,时间不知道可以无限延长到什么时候。”
“但是在外面真实的世界里,这不过是一个只需花上两个呼吸的交替环节。”费奥多尔轻飘飘地打回这一茬。
“欸——”森奈央拉长声音,“那看在我存活时间所剩无几的份上,饭团先生有没有空解答几个问题。”
“请问吧,好心的小姐。这是我的荣幸。”费奥多尔优雅弯唇。
森奈央:“你知道我的能力不仅可以穿越心[门],还可以停留在[门]中,直接捏碎心脏——哪怕这一招,我在这个世界上只在十二岁那年用过一次?”
“当然。凡事只要做过必有痕迹。”费奥多尔道,“哪怕按正常逻辑思考也很容易猜出来吧?想要从那位暗杀王手底下逃生,没有一击毙命的杀招可不太行。”
森奈央:“特意算计太宰哥,透露消息让他花费精力探听你的情报,迟到决战;又让他自以为胜利、对你放松警惕,同样在你的预料之中?你相信他会打败你的属下及时赶回,对他早有提防,所以才会事先准备好异能隔绝外衣作为最后保障。”
“当然。”费奥多尔莞尔,“我很信赖太宰君的能力,就像信赖我自己。”
“看似失误、无法彻底迷晕我的麻醉剂药量也是你特意减少的。”森奈央道,“为了给我留下足够的杀死你的行动能力。”
“当然。只是我没想到,奈央小姐对麻醉的抗药性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按照最好的计划进程,你应该在第一下就能捏爆我的心脏。这样我就不必再担心太宰君赶到后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不,这点是你认知出错了。我的抗药性和腕力都还没有弱到无法捏碎区区一颗心脏。只是在那个瞬间,我出于条件反射本能地想要捏碎你的心脏、彻底杀死你的时候,”森奈央回答道,“我看见了……”
第162章 死局 “朋友,你听说过[鬼门关]吗?……
“我看见了对面的白兰。”
森奈央微微拧起眉, 露出了一个对自我过剩的意识感到烦扰的表情:“……白兰那家伙当初说过,和你见了两面就成为了朋友,平常也对你照顾有加——他是个朋友少得可怜的家伙, 如果不是有入江和尤尼的垂怜, 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真正的朋友。”
“哪怕你们两个只不过是在互相演戏, 或者是在玩塑料朋友过家家的扮演游戏……但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在, 我也不想让他失去朋友。”
“所以我松手了。”
费奥多尔躺在地上仰头望着她。
这位满手罪孽、算计人心到刻入骨髓的家伙,在她面前袒露出一副近乎茫然的、纯洁而疑惑的表情:“奈央小姐……你真的是笨蛋吗?”
森奈央面无表情, 一拳揍在了他脸上:“你这种笨蛋,也有资格说我?”
“——我很重视我的朋友,我不想我的朋友死去。同理代换,我不想让白兰经历我曾经失去朋友的遭遇, 不想让他痛苦,不想和他彻底决裂,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吗?”
费奥多尔被她锤得侧了下脸,语气却更疑惑:“可是奈央小姐不是在黑泥浸染下诞生的没有感情的怪物吗?什么时候学会了[感同身受]?”
“嘛的你怎么连黑泥的事情都知道。”森奈央呸了一声,“早说了我已经进化了。我的学习进程可是每一位老师都夸奖过的——而且我!不是怪物。”
她平静地阐述:“我是人类。”
费奥多尔没有发言,他奇异地注视着黑发红瞳的少女, 如果不是森奈央理解分析失误……那眼神再冒犯一些,四舍五入约等于注视傻子?
大概是没想明白是不是人类的问题有什么好纠结的。
森奈央缓缓吐出一口气,忍下再揍他一顿的欲望,双手揪起青年的衣领:“最后一个问题——”
“你要我身体里的崩玉做什么?”
费奥多尔从愣怔中晃神清醒,并没有隐瞒:“因为我想要创造一个没有任何异能超能的正常世界。”
森奈央飞快修改了自己提出的问题:“我的意思是, 你是怎么知道崩玉存在的, 崩玉为什么能帮你实现这个目的?”
费奥多尔笑了两声:“奈央小姐会感到奇怪也很正常。毕竟崩玉是你在异世界的朋友交给你保管的发明产物,连你身边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一个与之毫不相干的人, 又怎么能知道?”
俄罗斯青年日语咬字的发音柔软清透,声线优雅而婉转,在逐渐染色的空间里缓缓飘荡。
“是奈央小姐的信告诉我的。”他莞尔解惑道。
“信……”
一道闪光从森奈央的大脑里劈过,“蓝染写给我的信——我全都放在家里的保险柜里,你连这个都翻到了?”
费奥多尔眨了眨眼,抿着唇鼓了下脸,竖起食指点了一下自己的腮帮,表情一时竟显得有些可爱:“会撬锁的人,又不止太宰君一个啊~”
这家伙居然还会卖萌。
森奈央拳头又硬了。
“然后呢,你在信里看到了什么?”
森奈央不太信任他的说辞,蓝染写给她的信她每次都有认真看过,即便是有什么藏头诗藏匿其中,她还不至于蠢到从没有发现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