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侍女按照她的吩咐,将破奴叫来后便离开了。屋内,只余二人。
沈昭示意他伸出手来。
当看到双手布满茧子,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会武功。
昨日,她离的那么远都被他发现,要么他听力过于常人,或者他是习武之人。
沈昭灵机一动,拿起桌上的杯子便往他身上扔。
破奴一个侧身,一个伸手将杯子牢牢握住。
沈昭发现他表情震惊,不可置信,趁机又扔了一个茶杯。
他这次虽然反应慢了些,可还是将杯子接在了手中。
他武功,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强。
他既是示意,那是不是说明,他只是暂时忘记自己会的东西,并不代表他不会。
她叫了春黛进门,让她教他识字。
春黛看了看一旁的破奴,呵呵一笑。她觉得这人看起来不太聪明,但还是应了下来。
春黛写了几个字递给他:“这几个字念……”
破奴听她念了一遍,竟直接会了。
春黛不可置信,连忙看向沈昭。沈昭并不意外,这人食指有茧子,应该是书写导致。
沈昭递给他一只毛笔,示意他写字。
破奴犹豫接过,竟能直接在纸上写了一句诗。
只不过这句诗,怎么越看越像是……常抱怀亭骨?
沈昭在他写下三个字的时候,立马叫停。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沈昭的眼神满是疑惑。
沈昭看着那几个字,心中莫名一阵心慌。她打发春黛出去后,这才让破奴继续写。
他最后,竟然直接写了一首完整的诗。
沈昭压下心中激动,在纸上写下:你知道这首诗的含义么?
破奴看着字,思索了一番后答道:“不知道。”
沈昭顿时明白了,昨天他并非不识字,而是在思考。
她又写下:你知道这首诗的来历么?
“不知道。”
沈昭有些泄气,是不是,是她想多了?他怎么会觉得,这人与诗有关……
他忽然开口道:“我觉得,你有些熟悉……”
*
临县几乎已是人去楼空的状态,除了几个商铺还在开着门。
裴如瑛觉得,这里更像是一座空城。
他后来得知,女孩叫还英。她熟悉这里,如今正带着侍卫寻灾民。
她说的没错,大半的人都死在这场疫病。
裴如瑛从她身上,看到一股坚毅。面对生死的从容,面对困境的不迫。
侍卫从早上寻到了晚上,这才将灾民统计完。同时,裴如瑛将所有水源都排查了一遍,确保没问题。
夜间,裴如瑛正在核对灾民册时,还英敲门而入。
“何事?”
还英没说话,直接将一打纸放在了他面前。裴如瑛疑惑,拿起一张看:上面记录了疫病的救治之法。
“你从何处得来的?”
“一个哥哥给我的。”
裴如瑛倒是对她口中的“哥哥”有些好奇:“可否告知他是谁?”
“他不让我说。”随后,她又添了一句,“但你可以猜。”
裴如瑛思索后问道:“他不是南凉人。”
还英点头,眼中满是惊讶。
“我认识他?”
还英:“这个我也不知道。”
“卫国人?”
还英摇头。
“齐国,赵国,蜀国?”
还英摇头。
“那就是……燕国人?”裴如瑛说这句话时,几乎是确定的语气。
还英点头。
“那你们上次见面,是在几日前么?”
“不,是在好几个月前。”还英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他是燕国人,在我与爹娘来的时候他便在这里了,这些东西也都是他给我的。”
裴如瑛看了,这堆东西,有一部分是来源于他自己的书。“他长什么样子?”
还英回想到:“很高,不瘦也不胖,他的鼻尖有一颗痣。”
裴如瑛忽然想到,那日在破庙中遇到的一行人。那个给孩童喂粥的男人,鼻尖也有痣。
“三十岁左右,笑起来眉眼弯弯?”
“对!你怎么知道?”
他开口道:“我见过。”
裴如瑛当初见他之时,心中便感觉此人并非灾民。“那他为何要离开这里?”
“那些大伯都喜欢叫他小林,所以我也只知道他姓林。”
裴如瑛有些混乱,燕京,那首诗,临城,还有那位姓林的……
第44章 这是什么大型翻车现场?……
决堤溃于蚁穴,事败于细微。
临县有书信传来:郎中令裴如瑛,因疫病困城,恳求王上支援。
齐琅闻言,疑惑道:“疫病?孤记得汝阳事端已经解决。”
侍卫回道:“回王上,是在临县。”
“临县?”齐琅疑惑,“孤怎么没听说过这地方,他怎么又去了临县?”
“是曾经的燕京。”
门外,沈昭僵直,于风中麻木。
裴如瑛去了燕京……
却听屋内侍卫继续道:“燕国已经覆灭,再有燕京实属不该,御官便下令改了名字。”
“嗯。”齐琅只继续看书,敷衍地应了一句。
侍卫试探问道:“那王上要如何……”
齐琅移过视线,看向那封信。
万千思绪呼啸而过,只留下一个念想:宿生的恨意。
有一种怨恨,非世仇,非敌对,而是存在即威胁。他要做贤臣辅佐明君,可齐琅从不是明君。
齐琅移过眼神:“此信,我从见过。”
声音冷漠决绝,道尽无情最是帝王心。
若他活下,便是造化。
侍卫应下,只觉得是裴如瑛擅自行动,惹了君王不快。
门外沈昭转身离去,袖间拂过空中怅然。
破奴还在房中写字,一旁的春黛盯着他发呆。
春黛叹了口气:“你同姑娘说了什么,怎么你连活都不用做,还专门让我来看你写字!”
破奴抬头,双目茫然:“我说她很熟悉。”
春黛扫视他:“没想到还是个不老实的,竟然还与姑娘攀关系!别以为你是燕国人,姑娘就会对你另眼相看,姑娘可是公子的人!”
“公子,哪位公子?”
“就是那天穿黑色衣服的!”
破奴脑中浮现一男子面容,有些熟悉。他脑中一阵疼红,不禁捂住脑袋开始皱眉。
春黛见状,吓得站了起来:“你怎么了?”
沈昭回来,见是这幅场景,连忙走上前去。看着满脸痛苦出了一头汗的破奴,沈昭抬头询问春黛。
春黛咬了咬嘴唇,有些怕:“我也不知道,我就提了公子……他就成这样了。”
沈昭松了口气,笑了笑安慰她没事。
春黛离开后,沈昭看向挣扎的破奴,她掏出帕子,俯身要给他擦汗。
破奴猛的警觉,一把握住来着的手腕,见是沈昭,他忽然恢复神智连忙松了手:“是破奴不敬,请姑娘责罚。”
沈昭拿起一旁的笔:“你怎么了?”
“我……我头疼。”
她看着拘谨的破奴,又写:“为何如此拘谨?”
破奴抬头,与她对视:“因为,春黛说了,我是奴,你是主子。”
沈昭有些错愕,当初救下他是因为他是燕国人,后来发现此人背后藏有秘密。此刻对于他的忠心,有些意外。
不用费尽心思,便可轻而易举得到他的真情。现在他如白纸,写什么便是什么。
她目光审视,写下:“明日你同我出门,可愿意帮我的忙?”
“破奴愿意!”
沈昭复写道:“你能,躲过那些暗卫么?”
破奴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次日,齐琅带沈昭出游。临行前,沈昭让他将破奴带上。
齐琅不解:“我是去寻名医治你的病,阿楚为何要带着他?”
沈昭盯着他的眼睛:因为,他是燕国人,我觉得有缘分。
她写下的话犹如一把钉子,狠狠刺了齐琅的耳朵。如何才能杀人诛心,她再清楚不过。
譬如,齐琅将她留在身边,以救命恩人的身份。
马车行驶,自城西前往城南。
破奴跟在马车后方,观察周围动静。
路过桃花酥的摊贩,沈昭让齐琅停车。齐琅看着车外的摊贩,轻声道:“阿楚又想吃桃花酥么?”
沈昭笑着,点了点头。
“好,那我,亲自给阿楚买。”
他永远笑意盈盈,比当初只多不少。他的温声,却是包着刀子的蜜饯。只见甜,一但剖开未曾发现的真相,只剩下剜心刺骨的疼。
车外破奴见状,连忙去一旁驿站。
他从未发现,自己可以有如此快的身手。他将钱财信封递给一旁的驿卒,眨眼间便回去了。
彼时,齐琅还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