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小公子,这可是天恩,”
见孙天阙迟迟不说话,梁九功低声提醒,“四公主怜惜您,一直在帮您说好话,您可得领情啊。”
是她,又在帮他了吗?
孙天阙咬了咬嘴唇,心里的天平已经松动。
他永远也不会忘了初见她那日,她歪着头笑着将一个福字偷偷塞给他,那个福字,如今就放在他床头的匣子里,陪着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阴冷孤寂的寒夜。
后来他成了她的伴读,陌生的宫廷,卑微的身份,却因为有她的不弃和维护,日子过得竟比在家中更加轻松。
他的笔墨是她给的,他屋里的炭火是她叫人添的,他受了伤她亲自来给他送药,南三所的小太监拜高踩低欺负他,也是她帮他出的气。
她就像是天上的太阳,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
而如今,若是如她所愿,他低头又何妨?
孙天阙突然就好像找到了让自己安心的理由,不再犹豫,拱手道:“是,多谢公公提点,我记住了。”
罢了,大不了就是回家多挨几下家法,反正又打不死他,有什么可怕的?
他这条命是母亲给的,却也几乎还给了她,如今,他也想自己选择一次,不去在意身后骂名,只遵循本心去做自己。
若此生他注定了要做“奴才”,那他情愿做她的“奴才”,报还她在他几近崩溃时毫不吝啬给出的温暖,护着她永远能做太阳。
丹卿并不知道孙天阙经历了怎样的内心挣扎,只觉得自那日起,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至少放在从前,他绝不会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主动过来给她送果子。
“公主,这是附近农户自家种的枇杷果,奴才见到御膳房在采买,就也挑了些,用干净的水洗过了,您要不要尝尝看?”
孙天阙笑盈盈的将一盘子还挂着水珠的枇杷果递进马车里,毫不在意旁边人探究的目光。
禾苗接过来,仔细扒着果皮,丹卿身上拿了两个出来,递还给孙天阙:“枇杷清润,你也尝尝。”
孙天阙接了过来,便告退了,又上马去追前面的富尔敦等人。
丹卿记得康熙问时,他说过骑射才刚入门,射箭如何她没瞧过,可他这马却骑的极好,一点都不像是刚入门的样子。
小小年纪,竟然就知道谦虚了,果然命苦的孩子都早熟!
丹卿在心里总结了一句,然后咬了一口禾苗剥好皮的枇杷,立马就又吐了出来——
好酸好涩!
她要收回刚刚的话,他一点都不需要可怜!
竟然敢用酸枇杷戏耍她,简直是个大坏蛋!
丹卿气鼓鼓的吩咐道:“把这些枇杷收好,等到了行宫,叫膳房炖了枇杷羹给孙天阙送去,不许加糖!”
来吧,互相伤害吧!
另一边孙天阙却是将丹卿给的两个枇杷仔细包好放进怀里,生怕被富尔敦给抢走了。
富尔敦不屑道:“就两个枇杷你也至于噎着藏着?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巴尔图身体不好,舜安颜年纪小还没学骑马,一起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所以胤禛便与富尔敦和孙天阙同行。
他也才学骑马不久,尚有侍卫在前面牵着,并不敢如同孙天阙那般肆意的跑来跑去。
“你俩别闹,叫外人看着笑话。”
胤禛年纪虽然小,却比那两个大的更稳当,“富尔敦,你再去抢孙天阙的东西,就不准骑马了,去马车上待着。”
富尔敦龇了龇牙,却也不敢跟胤禛犟,便拍马向前,高声道:“你们慢慢晃吧,我去找我阿玛去喽——”
胤禛深吸一口气,觉得十分有必要跟丹卿谈一谈关于伴读的教育问题。
他那两个倒都懂事,可丹卿这两个,却没一个老实的。
富尔敦是被惯坏了,什么都不怕,而孙天阙——
胤禛扫了一眼孙天阙被枇杷塞得鼓鼓的胸口,说道:“你也少往后面去。”
虽然太皇太后的车驾在前面,可除了丹卿,大公主的马车也跟在后面,他一个外男,怎么敢自己往后面跑?
这一个个的都叫他好生操心!
孙天阙摸摸枇杷,突然说道:“四阿哥,奴才刚刚从林子里过来的时候,瞧见树上有不少鸟窝,您可想吃个新鲜的?”
胤禛:……
“我不想,四妹妹也不想,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
这人怎么回事,出了宫就装都不装了?
还想上树掏鸟窝,用四妹妹的话说,简直离大谱!
第53章 第53章二合一章
等到了汤泉行宫,丹卿亲自将一碗枇杷羹送到了孙天阙屋里。
孙天阙与富尔敦同住,刚一进门丹卿就看到他俩又在地上滚作一团。
她早已见怪不怪,四处逡巡了一圈,却见桌上的匣子里放着一个完整的枇杷,而躺在匣子外面的枇杷却是被人咬了一大口的。
“孙天阙你放开我!”
富尔敦还是第一次被孙天阙给压制住了,气得大叫,“我不就是吃了你一个枇杷吗,那玩意酸涩的要命,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孙天阙手上是汉人擒拿的功夫,用的是巧劲儿,富尔敦虽然个子高力气大,却是决计挣脱不开。
“我的东西,你凭什么随便吃?”
孙天阙手腕一转,叫富尔敦疼得哇哇叫,“以后再乱碰我的东西,我就折了你的手,看你长不长记性!”
丹卿瞧着差不得了,清了清嗓子:“咳咳,你俩玩够了就起来吧。”
孙天阙这才发现丹卿来了,立刻松手爬了起来。
富尔敦嘴里“嘶”了几声,甩着自己生疼的胳膊,告状道:“公主,这混小子跟我动真格的!我就咬了一口他摘的枇杷,你看看他把我给打的!”
边说着,他边伸手让丹卿看他被富尔敦捏红了的手腕。
丹卿瞧着果然红了一大片,正想说几句,却见孙天阙低眉敛目一副等着挨骂的模样,胳膊却是背在了后面。
“你也伤了?”
丹卿担心问道,“快把手伸出来叫我看看!”
富尔敦不满道:“他伤什么,我压根就没打着他!”
孙天阙不语,只是乖乖将手伸出来。
他身材瘦削,手上自然没什么肉,手指如同竹节般修长,只是关节处泛红,手背上也有一处红中泛青,瞧着就疼。
“奴才没事,只是不小心磕了一下。”
孙天阙语气平和,不似富尔敦那般高声,却更显得委屈可怜些。
丹卿叫他活动了一下手,瞧着没事才不满道:“你们要打闹也得注意着些,别真的伤到了。”
孙天阙乖巧的应了一声“是”,富尔敦却气道:“谁跟他打闹了,公主你来评评理,我就吃了他一个枇杷,不对,我就咬了一口,他就扑过来揍我,这应该吗?”
他愤愤不平,“若是什么稀罕玩意也就罢了,可那破枇杷又酸又涩,便是我不吃,还有别人能吃吗?”
丹卿:……
孙天阙:……
“对不起公主,奴才不知道那枇杷不好吃,”
孙天阙低头道歉,“您别生气,下次奴才一定先尝过再献给您。”
富尔敦瞪圆了眼睛:“那破玩意你竟然敢给公主吃?”
丹卿却微微一笑,示意禾苗将她带来的枇杷羹拿过来。
“这是我叫膳房用你送的枇杷做的,你都吃了,我就不生气了。”
丹卿笑盈盈的看着孙天阙,眼睛里都是狡黠,“我特意吩咐了不让加糖,保证原滋原味。”
孙天阙还没说什么,富尔敦却是上前拦了一下。
“公主,他也不是故意的,您就饶过他一次吧,”
刚刚他还在控诉孙天阙打他,如今却又是他来护着孙天阙,“那枇杷当真不能吃,这一碗下去,怕是要吃坏了肠胃的。”
丹卿不理他,只是依旧含笑盯着孙天阙。
孙天阙轻轻推开富尔敦,接过那碗枇杷羹,毫不犹豫的就送到了嘴边,直接喝了一大口,然后突然愣住了。
富尔敦焦急道:“可以了可以了,别真喝坏了!”
丹卿笑眯眯:“好喝吗?”
孙天阙将枇杷羹咽下,嘴角也噙了笑:“好喝。”
这枇杷羹没有半点酸涩,只是清甜。
富尔敦不信,伸手去抢,孙天阙一个旋身闪开,立刻将碗里剩下的枇杷羹都给喝光了。
“你这个吝啬鬼!”
富尔敦气得跳脚,“什么稀罕玩意儿,给我尝一口都不行?!”
孙天阙一本正经道:“公主赏赐的,吩咐了叫我全都吃了,
我又岂能不从?”
富尔敦气得又想去揍他,可丹卿在这儿他又不好动手,只能狠狠哼了一声,转过去不理人了。
“刚刚吓唬你便算是教训,以后不可以再这么莽撞了,”
丹卿叮嘱道,“要么就别送,要送就要周全,你自己都没尝过的东西,怎么能往外送呢?以后再犯,就真叫你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