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累狠了,好在訾沭一直在替她按揉,情到浓时又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诉说爱慕,夹杂着訾陬的俚语。郗月明无力回应,却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越凑越近。
  然后就被环抱得更紧。
  訾沭几乎一夜未睡,即便最后安定下来了,他也只是靠在床侧,将爱妻圈在怀里,以目光寸寸描摹她的容颜,胸腔中是饱胀的喜悦。
  至此,这十多年的思慕,终于有了归处。
  一直到天光大亮,郗月明才慢慢从熟睡中醒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开始摸索着去够滑落的锦被。
  下一刻,手被捉住,十指紧扣。
  訾沭声音餍足,捉到手后先送到唇边亲了亲,才问:“找什么呢?”
  郗月明任他牵着,迷迷糊糊地答:“玉佩……”
  訾沭扫了一眼,被面上并不见那东西。倒是地上堆着狼藉的外袍和靴子,靴子旁边,有一个已经碎成八瓣儿的坠子。
  “瞧见了,在地上。好像碎了。”
  “……”
  郗月明隐隐有起身的动作,訾沭连忙凑上去,轻轻按着:“哎哎哎,不急,你再睡一会儿。一个破坠子碎了就碎了。”
  郗月明清醒了点,无奈道:“那是给你的生辰礼。”
  “我才不要那些,你给我编个草环我都乐意。”訾沭又开始没脸没皮,隔着锦被环抱着自家爱妻,只觉得眉眼无处不鲜活,怎么看都看不够。
  “醉丹霞快没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郗月明的侧脸,原先斑纹的地方,现在淡得几乎看不出痕迹。唯余她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在晨曦之下愈显恬静柔美。
  郗月明尚未有什么反应,訾沭已经神神叨叨地推测了好几种可能,到最后眼睛一亮:“啊,我知道了!”
  他开始侃侃而谈发表见解:“一开始没完全解,是因为你没喝完整瓶兰生露。那玩意儿被我喝了小半,所以我亲你,就会帮你再恢复一点;再亲,就再恢复。等我把被我喝下的全都给你……”
  真是一番高见!
  饶是郗月明惯常面无表情,此刻也忍不住红了脸,试图制止:“你不许再说了!”
  她伸手去捂訾沭的嘴,待触碰到的那一刻,她只感觉到炙热,倒是訾沭的眼神蓦然暗了。
  月儿的手细腻如脂,伸过来的瞬间,就有幽香萦绕在鼻尖,更别提现在如此亲近的触碰。訾沭欺身靠近,一手拉下她的手,一手扶上她的腰肢,声音暗哑:
  “乖,夫君帮你把最后一点也解了!”
  ……
  郗月明头一次醒来时,就见外面亮堂堂的,时候似乎已经不早了。
  醒来没说两句话,就被訾沭以“解毒”的名义纠缠。醉丹霞有没有彻底解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看来不必管时间了,自己得好好休息一阵了。
  好不容易万事已了,她刚沐浴完要睡下,门外却又传来了哐哐哐的敲门声。
  声音急切且不间断,不像是雁儿。
  訾沭啧了一声。
  无论是谁,这么容易就来到了汗王跟可敦的寝宫门口,沿途的护卫就该吃一顿板子了。更何况,眼下他们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月儿累了这么久也要好好休息,是谁那么不长眼过来打扰?
  他刚要悄摸起身,出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不成想下一刻,腰腹却被郗月明搂住了。
  訾沭低头,见她眼睛都没睁开,手上动作倒是做得自然无比。含混道:“帮我穿戴起身吧。”
  “不用起来,你累了就是得好好睡觉。”訾沭拍了拍她,似在安抚,声音也压得很低,“别的不用管,我出去看看。”
  郗月明忽然笑了笑:“可是,门外的人是在找我啊。”
  果不其然,见敲门无用,门外那人开始扯着嗓子叫喊了:“开门开门开门!訾沭,你没把我妹妹怎么样吧?!”
  “……妹妹?”
  这下,轮到訾沭摸不着头脑了。
  昨日提起干掉了臧清的儿子,却不料那人的未婚妻就在面前。臧玉当时只想着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实在尴尬。待回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臧清的准儿媳?云郗的三公主?
  当年父王寻访走失的姑姑,臧行臧玉年纪虽小,也是听说了一些的。只不过后来臧清弑兄上位,父王驾崩,他们也疲于逃命,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所以,在听说臧清要给儿子选云郗的三公主为妻时,逃亡中的臧行臧玉头一次暴露行踪主动出击,是为阻止他们结盟,也是为了解救那位未曾谋面的表妹。
  虽说这位和亲公主可能只是宗室女子,但是,一想到世上可能还有一位血脉相连的亲人,臧行臧玉就忍不住嗷嗷叫,激动得整晚都没睡,就等着第二天见面再仔细问问。
  可是,他们从清晨等到傍晚,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还是不见郗月明的人影。
  臧玉不由得担心:表妹该不会被訾沭那个野蛮人给欺负了吧?
  她等不及了,也顾不上寄人篱下的境况,直接越过墙头过来拍门,誓要见到郗月明不可!
  第41章 故人(一)埋首在他的颈窝里。
  门扉打开,郗月明和訾沭并肩出现在面前。
  臧玉理都没理东道主,急吼吼就去看郗月明,试图从她脸上看到姑姑和父王的影子。
  父王说过,姑姑自幼就是美人。
  面前的这位可敦同样很美,眼睛通透明亮,神色温和可亲。臧玉几乎不记得姑姑的长相,但是在面对郗月明时,骨子里名为血脉羁绊的东西就开始不住地叫嚣。
  二人相对而立,不一样的身量风姿,一样的蛾眉杏目。
  门前只有臧玉一人,郗月明见她急急地冲到门前,敲开门却又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站着,嘴唇翕动,似乎很激动。
  往后看,臧行就在不远处的回廊上,似乎因为男女之别不便再上前,虽然止步,却也是眼巴巴地看着这边。
  她轻叹了一口气,主动开口:“姐姐。”
  臧玉闻言,几乎要落下泪来:“你……你是云郗的那位表妹?”
  郗月明点头应是。
  她本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昨日却主动向他们提及云郗。正是因为知道他们有血缘关系,才会开口一问。
  臧玉一下子上前抱住了她。
  “你昨天就知道了是不是?”
  她又气又急,又舍不得对郗月明说重话。只得将人抱住,跺着脚,碎碎念叨:“你知道,也不相认,害得我心惊胆战一晚上,怕是空欢喜一场,又怕没来得及相认,要是再错过了可怎么好?”
  “你真是让我们担心死了!”
  郗月明垂下眼睫,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切无所适从,迟疑地抬手去拍臧玉的背。却不曾想,此举引得臧玉更加激动,直接将人抱起来转了两圈。
  “……”
  訾沭黑着脸,将人从天旋地转中解救了下来。
  臧玉这才意识到不对。
  自己常年在外奔走,体格强健,郗月明却是囚于深宫多年。到底受了这么多年的磋磨,看上去总有几分形销骨立、弱不禁风,现在哪怕只是站着,都得扶着旁边的訾沭。
  “没事吧没事吧?”
  臧玉面带担忧,试图伸手去扶:“都是我不好,我太激动了,不知道你……唉,訾沭平时是怎么养你的,怎么能虚弱成这样?”
  “……咳。”郗月明倚着訾沭,默契地没有对视。
  她压下了那股眩晕,抬头望向神色紧张的臧玉,只轻轻摇头答道:“没事的,姐姐。”
  那边,臧行见妹妹都把人抱起来转圈了,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立马急匆匆地往这边跑。郗月明抬眸迎上,也是温和一笑:“表哥。”
  郗月明之于亲情,确实缘浅。
  当初,老秭图王几次三番拜访云郗,郗煦却拒不深交,除了看出他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更重要的是,老秭图王看重的同胞妹妹,即云郗后宫中的杜姮妃,早已香消玉殒。
  郗煦无法解释将她困囿多年的行径,也明白老秭图王一旦得知真相,知晓了妹妹的死讯,那将是比不结交更严重的局面。
  故而,他选择了观望,选择了在暗处搅动风云。
  果不其然,不久后,臧清弑兄夺位,秭图王储臧行臧玉也受到迫害,被迫出逃,再无人关心那位早年间走失的秭图公主。
  再后来,訾陬崛起。臧清为了稳固势力,特意拜访云郗以期结盟,想起当初老秭图王一直在找妹妹,就顺手把这个旗号拿来继续用。
  遗物与故人两相佐证,再加上郗月明那张与杜姮妃极像的脸。臧清玩味地发现,他那兄长还真没找错人。
  只是无缘得见罢了。
  臧清是王室庶出,并非像老秭图王那样与杜姮妃一母同胞,更无多少情谊可言。恰好,郗煦也不关心一个逝世多年的妃子究竟有怎样的身世,二人一拍即合,谋的都是自己的利益。
  于是,孤女出身的杜姮妃身世大白,竟是秭图的嫡公主。连带着郗月明也备受瞩目,被各方撺掇着、逼迫着,定下了与秭图王储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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