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估计是想错了。
他是盲人,什么都看不见,怎么会看她呢?
林晚绕过床尾,走到大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爬了上去。这床很大,她与薄司御中间隔了二三十公分,能再躺下俩人。
林晚躺了下来,畏寒的她将被褥盖严实,只露出一个脑袋。她抬头看那一侧靠着床头的人,语气软和:“薄先生,那我先睡了,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知道了。”
“晚安,薄先生。”
“嗯。”
薄司御应了声,随后听见她翻身的窸窣声响,紧接着空气安静了下来。墙上的机械钟表滴答作响,没过多久,身旁的女人呼吸平顺,稳定绵长。
她睡着了。
睡得还挺沉,也不怎么动。
说什么有事叫她,这深度睡眠,外头打雷闪电估计都吵不醒。薄司御深吸了口气,摘了墨镜,随手关闭了夜灯。
他没有丝毫睡意。
从未有人跟他同处一室,甚至同在一张床上,他不太习惯,睡不着。第三次辗转翻身时,房间的温控系统‘滴’地响了一下,意识到有人在外头动手脚,薄司御无奈沉默。
老太太是真怕他孤独终老。
督促他结婚不说,还要监督他和妻子的感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屋子里的暖气逐渐散去,空气变凉,四周冷意蔓延。人在入睡的时候,会本能往温暖的地方靠近,尤其像林晚这类畏寒的人,更渴望接触热气。
床中央的枕头被挪开。
林晚从后方抱上来的那瞬间,薄司御指尖猛颤了一下。隔着不薄不厚的睡袍,他清晰感受到她的胳膊搭在他腰间,手心攥住他的衣服。她的脸靠在他后背上,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肌肤,湿湿的,黏糊糊,形容不上来的感觉。
她睡姿还不错。
抱上来就静止了,不乱动,手也不乱碰。
许是重见光明看到的人都是她,大脑对她产生了多巴胺,给她带上了一层‘不讨厌’她的滤镜,薄司御没立刻把她推开。
他依然侧躺着,任由背后的林晚将他当成取暖器。
她的身体很软,像一块海绵,与他硬/邦邦的肌肉骨骼比起来,她又像儿时父母亲买给他的海盐小蛋糕。
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
距离的拉近,这股香味落到了薄司御鼻尖,是桂花的味道。在半山别墅她就常买桂花糕回来,管家也依照她的喜好,差人在客厅的花瓶里插/了几枝培育好的金桂。
这味道清新自然。
似乎还有安眠的效果。
薄司御忘记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记得意识沉去的前夕,身后的人呓语般喊了几声妈妈,跟平时的她不一样,像是受了欺负,委屈地抽泣。
第19章 早安薄先生
林晚做了个美梦。
儿时母亲带她去北海道滑雪,她摔了一跤,怎么爬都爬不起来。母亲将她扶起来,揉了揉小林晚的脑袋,背着她坐缆车下山。
母亲的后背很温暖。
她紧抱着不松手。
……
白色的雪光从窗外透射进来,晃了林晚的眼。她下意识伸懒腰,胳膊从暖和的被褥里探出来,葱白的指尖轻触到某人微凉的睡袍,林晚黑色的瞳孔紧缩,猛地将手收了回来。
她坐起身。
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人。
薄司御平躺在床上,双眼阖着,还没有醒。睡着的样子没了平日里上位者的气场威严,看着温和,还挺乖。
林晚稍稍凑近,视线在他轮廓清晰的脸上扫过,真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长相,五官单拎出来各个都标志,放在一起更是无可挑剔。
他的睫毛好长啊。
头一次见到男人有这样好看的睫毛,拔一根下来看看?林晚是这样想的,身体也实诚地这样去干,食指指腹还未摸到他的眼睛,薄司御忽地掀开了眼帘。
他醒了。
林晚的手攸地悬在半空,在他脸上。她整个人僵硬了半秒钟,缓缓地将胳膊一点一点撤回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刚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假模假样道:“薄先生早。”
薄司御没说话。
沉默了好几秒钟,男人坐起身,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墨镜戴好,才冷着一张脸简短地‘嗯’地回了一句。
这语气有点敷衍,仔细听还能听出烦躁。
他心情不好。
难不成他察觉到她在拔他的睫毛?
林晚侧过身子,伸手在他视线范围内比了个耶的手势,男人没反应,继续着他的动作,掀开被子穿上浴袍外套。
他看不见啊。
说明不是因为拔睫毛这事儿,那只有一种可能,薄家二爷有起床气。这样想着,林晚便没再吭声,不去招惹大老虎,免得惹火上身。
她下了床,取下衣柜里自己的衣服,去了盥洗室。
每年的冬天林晚都睡不好,畏寒的体质,不管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多么足,一晚上睡下来她的四肢都冰凉。许是薄家老宅风水好,她昨夜睡得安稳,周身暖和,安枕到天明,皮肤都红润了不少。
林晚擦了擦脸,拉开磨砂玻璃门走了出去。在客厅里见到端茶进来的管家,对方朝她弯了弯腰,说早餐做好了,请她和薄司御下楼吃。
她礼貌点头。
迈开步子走向卧室去喊人。
半边身子进了房门,旖/旎的一幕毫无预兆地撞进她视线里,这画面仅仅出现一瞬,站在床边的男人便穿好了白衬衫。
他正慢条斯理系扣子,从最下方一颗开始,沿着腹肌到胸膛,再是额下的锁骨,他身上的疤痕不少,光这短暂的十几秒钟时间,林晚都看到了六七处。
“站在那做什么?”薄司御问。
他没转头。
还在穿衣服。
林晚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眼自己,他怎么知道是她进了屋,还站在房门口?
“每个人步子声音不同,我的听力也比一般人高些。”
“哦。”
“把轮椅推过来吧。”
“好的。”
林晚抽回思绪,在置物架旁取了轮椅,推到他面前,扶着他坐下,随后进了房内的直升电梯,去到一楼。
餐厅里。
老太太笑着拉过林晚的手,利索地将瞎子孙儿扔给了管家,一双笑得皱巴巴的眼睛只装得下孙媳妇,赶忙带着人坐下。
佣人们陆续上菜。
不一会儿的功夫,林晚面前摆满了白瓷碗,有燕窝粥,红枣桂圆汤,白鸽莲藕羹等各种补血养气的餐点,还没看清一道菜长什么样,另一道又挪到了她眼前。
“辛苦了晚晚,多吃一点。”
“您太客气了奶奶,我不辛苦了,受累的是司御。”林晚以为老太太说的是这段婚姻,她要照顾一个盲人,又补充了句:“大小事都是司御出的力,他比较辛苦。”
他买的婚房,买婚戒,赠予她无限额的副卡,让她去买车,还交代了几个国际品牌来家里走秀,供她挑选衣服首饰。
平时也不干涉她的私事,尊重她的想法。
契约丈夫做到这份上很有责任感了。
林晚不知道自己哪一个字眼说到老人心坎上,对方一听她这话,笑得更灿烂了,乐得合不拢嘴,手里的碗筷都要拿不住了。
这顿早餐吃得比昨日更欢快。
气氛融洽。
老太太欢声笑语不断。
饭后林晚去洗手间,管家给她带路,直夸她和薄司御般配,说老夫人很久都没像这两天这样开心了,老人家的欢愉都是她带来的,希望她日后多来老宅。
另一边。
林晚身影消失在餐厅,老太太才看向坐在椅子上,全程面无表情也没怎么开口说话的薄司御。她绕过桌子,走到孙儿身旁,苦口婆心道:“晚晚人真的不错,你要多和她说话,不要让人家觉得对着你就像在对着一个冰冷的石头。”
“知道了。”
“阿御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当初你负伤退伍回来,就应该听我的让老中医去给你治病,你看西医治的什么,把你身体都治差了。我这两天去抓几幅中药,让人送去半山别墅,你按时吃几个疗程怎么样?”
薄司御没睡好,胃口也跟着变差,听完老太太这番话,盘中的餐点他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无奈又好笑:“您别操心这些事了。”
“事关我的小曾孙,我怎么能不关心呢?”老人说着,伸手抬起了他脸上的墨镜,瞥见他眼底的疲态,着急得长叹了口气,“按时吃药可以治好,你三姑夫当年就是不太行,吃了半年中药调理,第二年就有孩子了。”
薄司御:“……”
他扶了一下眼镜,冷着脸捏了捏鼻梁。
昨天晚上主卧的暖气被老太太关了,屋子里降了温,林晚抱了他一宿。那胳膊瞧着纤细,一把小骨头,力气还挺大,抱得死紧死紧,他试图掰开她的手,拉一下抱得更加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