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面如死灰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裳。
这段时日在董遵诲手底下干活,受得憋屈太多,昨日和何老板聊得尽兴,一时就多吃了些酒,未曾想会醉成那个样子,干出好一堆丢人的事!
真是羞煞他也!
赵九重穿好衣服从屋子里出来时,贺岁愉已经坐在桌子边用早饭了。
他看了一眼,被诱人的食物香气勾得咽了咽口水,昨儿个下午喝酒时没吃多少菜,就光喝了一肚子酒水,昨晚又什么东西都没吃,赵九重早就饿了。
他艰难地把目光从食物上挪开,提着木桶出去打水洗漱。
贺岁愉还在他身后看好戏似地喊:“山高皇帝远,饭吃了再洗脸啊!”
赵九重晓得她在故意调侃他,连头都没回,反倒走得越发快了,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
贺岁愉放下碗,又忍不住笑。
等赵九重回来时,贺岁愉已经吃完了,院子里没人,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赵九重见她没有坐在桌子旁边看着他吃,简直松了一口气。
现在回想起来昨晚的种种愚蠢之状,还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倘若换其他人在场,他也许没有这么难为情,偏偏是这个讲话刻薄又爱看他笑话的贺岁愉!
赵九重坐到桌子边,才注意到,贺岁愉给他留了不少东西。
她给他留了一碗汤饼,两个粗面馒头和一小叠咸菜。
他不由惊讶,留这么多?
赵九重回想起昔日他们二人受苦受难时,贺岁愉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瓣花的样子,如今看着这一桌食物,心下不由得感动。
来随州这么久,他们还没一起用过早膳,贺岁愉也摸不准赵九重一顿饭要吃多少,所以她就多买了些,想着早上吃不完,也可以留着中午再吃。
她当初将沈林买的首饰悉数当了,换了一些银子,没花完,在随州干了这几个月,她手里也攒下了一些银子。
她之前说要赵九重承包她离开随州以后的衣食住行,那不过都是玩笑话罢了。
真要算起来,没准儿她如今手里银钱比赵九重还宽裕一些。
赵九重用过早膳,贺岁愉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包药。
“你病了?”赵九重惊讶地看着她手里的草药包。
“对啊,昨儿个一路照料你回来,染上了风寒。”贺岁愉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赵九重只觉得天大一口黑锅扣下来,几乎怀疑自己听到的,“你这也算是一路照料我?”
“你个没良心的!”贺岁愉瞪他,“没有我,你早就栽在花坛里起不来了。”
赵九重想起昨晚的场景,忍不住耳朵发烫,他都不好意思说,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下去,“那也没有你那样的叫人法儿……”
贺岁愉又咳嗽起来,赵九重被她咳嗽声吸引了注意力,担忧地看着她,主动接过草药包,“那我去替你煎药。”
贺岁愉阴阳怪气道:“哪敢劳烦你啊?你不是说我没照料你么?我得风寒啊,就是自己活该……”
说完,她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赵九重见她咳嗽得这么严重,着急了,“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错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混账,贺岁愉一个姑娘,昨晚带着他一路回来,虽然送他回来的方式粗暴了一些,而且方式不恰当了一些,可是把他好好地送回来了啊。虽然看了他的笑话,可是这不痛不痒,无伤大雅,他应该心胸宽广一些才对。
他怎么能如此对待她。
她还给他买了早饭,大方地买了那么多,他却连她得了风寒都不知道。
在她买药回来以后,也不关心她,甚至还惹她生气。
赵九重觉得自己可真是个混账啊。
他越想越觉得羞愧难当,一时解释不清,干脆伸手来拿她手里的药,“你把药给我吧,我去煎药。”
贺岁愉却不给他。
他恳求道:“你别生气了。”
贺岁愉还是不给她,低着头,仿佛很难过的模样,肩膀都在发抖,似乎是在抽泣。
赵九重想,她一定是被自己伤透了心。
他现在简直想当场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他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着急但又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急得额头上都隐隐约约出了汗。
他只好一个劲儿地放低姿态,语气诚恳地说:“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说,你先把药给我,让我去煎药吧,你的风寒要紧,别为着跟我生气耽误了身体……”
贺岁愉实在忍不住了,“扑哧——”笑出声来。
太好笑了,越听越好笑。
贺岁愉忍不住捂着肚子笑。
赵九重这才发现,她根本不是在伤心,她哪里是在抽泣,而是在低着头在憋笑,所以才控制不住地肩膀发抖。
赵九重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傻子啊。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药给我,我去煎药!”
贺岁愉还是不肯给他。
赵九重又是生气,又是疑惑不解地看她。
“不,不用,”她笑得肩膀还是在抖,在忙乱的笑声中抽空说,“我没得风寒,逗你玩的。”
语气理直气壮。
赵九重:“……”
他点点头,“真有你的。”
赵九重转身就走。
贺岁愉浑然不觉,还在他身后大声问:“生气了?”
语气中没有一点儿担忧。
赵九重更生气了。
第53章 第53章赵九重回了自己……
赵九重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房门被推开。
贺岁愉走了进来。
赵九重把脸转向一边,冷声冷气:“你来做什么?”
贺岁愉没说话,递上了一颗煮熟了的鸡蛋。
赵九重哼了一声,也不伸手接,“别以为你拿颗鸡蛋给我吃,我就会原谅你。”
“谁说是给你吃的?”贺岁愉语气嫌弃,“你昨晚把脑子摔坏了?这是给你消肿的!”
赵九重:“……”
很好,他都已经气成这样了,她还要骂他。
赵九重还没来得及酝酿出要说什么狠话,贺岁愉的手忽然就上脸了,她拿着鸡蛋在他脸上碰肿了的地方滚动。
第一下没控制好力道,下手有点重,赵九重忍不住“嘶——”了一声。
接着,便感觉到脸上那颗鸡蛋传递过来的力道明显轻了许多。
他莫名地感觉到了贺岁愉对自己的关心。
他心中的气消了一些,竟然主动问及:“你既然没得风寒,那你买药做什么?”
赵九重坐在床边,贺岁愉就站在他面前,手拿着那颗鸡蛋,在他脸上肿了的地方轻轻滚动。
“路上用啊,”她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万一路上有个头疼脑热的。”
贺岁愉替他滚了一会儿,觉得手有点酸了,于是把鸡蛋塞到他手里,“自己慢慢滚去,我手都酸了。”
“我去给你把我的铜镜拿来。”说着,贺岁愉转身出去了。
鸡蛋还是热的,温度隔着蛋壳传递到他的手心,赵九重看着手里这颗鸡蛋,感觉自己竟然奇异地不生气了。
而且,心里莫名地还有点儿酥酥麻麻的。尤其是当他想起,她刚刚耐心替他用金鸡蛋消肿时的样子,心跳仿佛就格外快一点。
***
二人休息了两天,收拾好了东西,在两天后的清晨去了齐云客栈,与何福殷一起出了城。
数十天后,
他们抵达了襄州。
何福殷从一路从安州、随州运过来的货物,便宜的布料诸如麻布、葛布一类很快在襄州卖了个七七八八,但是价格稍贵一些的东西就卖得不太行了。
近些年襄州虽然没有大规模的战役,但是周边各个势力的小摩擦也没有断过,百姓们的生活谈不上富足和安定,能买得起日常所用的必需品就算有家底的人家了,哪有闲钱去买那些玉器金器。
贺岁愉觉得何老板这回恐怕是打错了算盘,买那么多那些值钱的玉器金银器,恐怕不大好卖。
结果,她就回家睡了一晚,第二日再来时,就见何老板带着两个家僮把箱子往马车上搬。
何福殷见贺岁愉来了,连忙说:“阿愉,来,你也来,跟着一块儿过去记账。”
贺岁愉不可思议地看着马车里几个的大箱子,“这些都卖出去了?”
何福殷笑着点头:“对,林大人府上听说我是从安州和随州带来的珍宝货物,要我把这些拉过去让他们挑一挑。”
贺岁愉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林大人是什么来头,但是听何福殷的口气约莫是襄州的大官。
如今天气炎热,太阳出来以后,街道上的行人便少了,他们坐着马车很轻易地穿过街道,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林府。
贺岁愉从马车上跳下来。
何福殷上前去说明了来意,两个家僮去搬箱子,林府也出来了几个小厮过来搬箱子,进了大门,先把箱子挨个打开检查了以后,才把这几只大箱子抬进了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