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对于江逸尘话语里明显的恶意,江昭宴没什么反应,反而侧头看向大门:“那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
  江昭宴这是什么反应!
  江逸尘一顿输出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看着少年淡定的眼神,忽然觉得有些发虚,他冷哼一声:“门开了,但是你的房间被我征用了,你自己随便找个佣人房住吧。”
  “嗯。”
  江昭宴没有意见,他本就是在这里暂住,也并不指望江家对他有什么温情可言。
  “那你让一让,我要进去了。”
  少年拖着行李走进别墅时,那只流浪狗也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江逸尘皱了皱眉:“你还真打算把那只脏狗也带进来?”
  ……
  江昭宴回头看了一眼小狗,停下脚步,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最终,他走回去,蹲下身,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那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下。”
  他掏出一件干净的衣服,铺在门廊边的地砖上:“等我安顿好再出来接你。”
  小狗似懂非懂地哼了一声,趴在衣服上,眼神乖顺地望着他。
  少年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他转身看向江逸尘:“我会自己解决好的,你可以回去了,谢谢你给我开门。”
  屋内重新归于寂静,江昭宴提着行李站在空荡的玄关,脚步却没急着迈出去。他环视一圈,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像是贴着冷意的墙,令人透不过气。
  他低头看了看鞋子上的灰尘,轻轻蹭了蹭,然后拉着行李走向佣人房的方向。
  行李的轮子轱辘轱辘地碾过地板,江昭宴打了个哈欠,在经过一间房间时,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嗯?
  怎么感觉这看起来很眼熟?
  江昭宴百分百确定自己从未来过别墅的这个角落,却鬼使神差地觉得这里熟悉。
  特别是眼前的这扇和别墅其他装修格格不入的木门。
  第42章 童年
  “臭东西,滚开!”
  “我们不跟大~少~爷~玩!”
  看起来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满手是泥,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他捂着脸上的淤青,神情倔强:“我才不稀罕和你们玩!”
  他转头就走,假装不在意地扔掉手里的跳绳,一个人跑出了小花园,躲在墙角里看蚂蚁。
  一只蚂蚁、两只蚂蚁、三只蚂蚁……
  中午吃剩下的四分之一个馒头被小男孩悄悄地留了下来,他哼哼了两声,自言自语道:“我还不想和你们玩呢……我一个人和蚂蚁也是很好的朋友!”
  只是蚂蚁听不懂他的话,自顾自地搬走大块的馒头屑,也不感激这比天降大饼,成群结队地离开了。
  ……坏蚂蚁!
  江昭宴踢了踢石子,撅起嘴,又爬上树望向远方。
  今天的孤儿院格外的热闹,似乎有什么贵宾要来,保育老师一大早就要求所有小孩都要洗的干干净净的,然后穿上一样的蓝白色院服,院服后面是一个很丑的笑脸,据说是资助孤儿院的人的儿子画的。
  因为江昭宴觉得那笑脸太丑,所以他悄悄用粉笔改了图案,结果被保育老师骂了一顿,也因此他今天不被允许出席贵宾厅。
  切、他才不想吃好吃的呢。
  江昭宴鼓了鼓脸颊,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到外面那一排黑色的车子上,最前面一辆车先停了下来,然后一个长得像电影明星的男人走了下来,他敲了敲后面的车窗,一个穿的比动画片里更漂亮的女人走了下来,牵着一个……脸色很臭的小男孩。
  尽管对方脸色很臭,但江昭宴还是第一时间就被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吸引了。
  哇塞,长得好好看!
  像个小天使!
  比孤儿院里最漂亮的小姑娘还好看!
  江昭宴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树枝却因为承受不了他的动作而开始晃动。
  啊!
  男孩瞪大眼睛,眼疾手快地抓住枝丫,整个人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了双臂上。
  正巧这时,粉雕玉琢的小天使抬起头,和灰头土脸的江昭宴对视。
  小天使眼神肉眼可见地变得慌张,那张苦瓜脸终于有了新的表情,嘴巴张得大大的,他刚准备让妈妈看发生了什么,接下来的一幕却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远处挂在树上的那个不明物体突然“歘”地一下弹了起来,紧接着转了个圈,稳稳地落在树上了。
  好、好厉害!
  陆夫人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她温柔低头,正准备问陆砚青怎么了,却发现自己一向不苟言笑的儿子破天荒的有了复杂的表情。
  “妈妈,我看见了天使。”
  “……他会飞。”
  小陆砚青喃喃自语。
  陆夫人被他逗笑,弯腰问他:“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会飞?”
  “可是他真的会飞!咻的一下就起飞了!”
  “好好好,那你说他在哪?”
  陆砚青茫然了一下,然后指向天空:“他在那棵树上。”
  陆夫人闻言抬头,那里却空荡荡的。
  她会心一笑,只觉得是儿子今天突发奇想的童言童语,配合道:“嗯,小天使!”
  树下的江昭宴大口喘着粗气,狐狸眼睛眯了起来,看起来很得意。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还好他跑的很快!
  树下不比树上,他看不见外面的景色,孤儿院里上下又全部出动,忙活着接待贵宾,江昭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恹恹靠在树皮上,柔软的草扎着皮肤疼,他眼睛也不眨,想起其他小朋友的话,却莫名觉得委屈。
  他是真的觉得孤儿院的被子很硬,比树干还硬,保育老师却说大家都是这么睡的,怎么就他一个人那么娇气,是不是在没事找事。
  可是一觉睡醒,皮肤就会变的红彤彤的,还会起大片大片的疙瘩,痒得他一直抓,流了好多血。
  他没有没事找事……
  他真的很痒。
  痒到彻夜睡不着。
  痒到宁愿不看电视都不想忍受的程度。
  他挠了挠自己已经红到无法直视的小腿,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准备凑合着在草地上睡一会儿。
  反正今天肯定没人有空管他。
  陆砚青是自己走丢的。
  接待他的地方人太多,大人说话声音很吵,还要一直问他多大了,在哪里上学,用很莫名其妙的词语恭维他。
  恭维这个词是上个礼拜老师刚教的,陆砚青觉得这个词用在这里很合适。
  他一时烦躁,悄悄松开了母亲的手,在小道尽头的转角绕了一下,等回过神来,那些无聊的大人和吵闹的小孩已经消失了。
  正当他犹豫着该不该喊人时,一个影子从花坛后面跳了出来。
  那影子穿着到处可见的蓝白色衣服,陆砚青眨了眨眼睛,他认识这个衣服。
  这衣服是他的黑历史,是他六岁那年设计的。
  天地良心,当时的他一点都不知道这是要印在衣服上的,并且会当做孤儿院的院服使用,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画的那么潦草。
  但是……
  他迟疑了一下,觉得男孩背后的图案好像有点陌生。
  他还想凑近看看,对面却很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你谁啊?”
  江昭宴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脑海里飞快闪烁过无数种可能,其中最可能的是保育老师发现他擅自逃跑了,来抓他的。
  因此他谨慎地不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脸,连头都不敢抬,闷声道:“你看不见我!”
  陆砚青愣了一下,他比面前的男孩高了一个头,对方自以为聪明的遮住脑袋,他却刚刚好能够把他的全貌看的清清楚楚。
  男孩站在那儿,满脸都是土,只有一双露出来的眼睛异常明亮。
  陆砚青面上难掩惊讶——
  这不就是那个树上的小天使!
  他开口:“你好,我是陆......”
  江昭宴愣了一下,对面嗓音青涩,听起来不像是孤儿院的大人,反而像个小孩?
  他小心翼翼撩开眼皮,脸色唰地一下就红了!
  怎么会是他?!
  仅仅是惊鸿一瞥,江昭宴就已经觉得自惭形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裤子和沾着泥的袖口,又看了看对方那双干净得不像话的皮鞋,心里咯噔一下,原本迈出的步子硬生生收了回来。
  哪怕江昭宴是个小孩,他也能敏感地感知到两人之间的天壤之别。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装作没听见陆砚青说话,绕过对方,跑开了。
  就这样跑了几百米,他绕到另一个角落,从高处看陆砚青。
  这一看,他就顿住了。
  对方低垂着头,肩膀一抖一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原地,看起来好不可怜。
  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
  他有些愧疚,但是现在再回去也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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