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除魔一事,对我们七星宫而言,不在话下。
  红宝石都分完了吗?记得葬在九神山下,封印要做得牢固一些,免得跑出来,祸害苍生。
  慕千昙道:这是他们当年在除魔前开的会议。
  就是他们中的某个人,没能处理那只魔物,让它成为了漏网之鱼,造就了延续至今的灾难。
  进入心源幻境,就是为了找到魔物相关的信息,慕千昙不由得聚精会神起来。
  谁知,一道红光突然从天而降,把金色大殿染满了血红。
  她抬头看,集议大殿的天花板已然消失,外面的天空充斥着血色,一股不详的气息笼罩着大殿。
  就在这时,她听到啪的一声巨响,有人拍了下桌子。
  慕千昙猛地低头,圆桌依然是那个圆桌,坐在桌边的人也没变,可他们都被浸泡在诡异的红光中,模糊的面容传递出极为愤怒的情绪。每个人都戾气深重。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你管不好自己的人,纵容他们抢夺我弟子的法器,我本不想与你对账,可你们却得寸进尺!
  一派胡言,分明是他想独吞战利品,才找这个借口来抹黑,你是非不分,一味偏袒!是何居心!
  上一幕金色大殿里的和谐气氛荡然无存,矛盾被激化到即使撕破脸也无法泄愤的地步。此时,魔物逃跑的事情无人知晓,仙界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为何他们会爆发争吵呢?
  细听矛盾内容,似乎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积少成多,逐渐变得无法容忍,所以相互攻击,言辞激烈。而从首位身边的盘香饮脸上可以看出,这两场会议之间相差的时间有点多,约莫在处理魔物之后了。想来,他们之间产生嫌隙的原因,绝对有那只魔物的一笔。
  拍桌之声次第响起,蒙在他们脸上的阴影愈重,就连绮山的面容,也被一团红色遮挡。
  充斥着大殿的赤色光芒,异化着每一个人,而它的源头...
  慕千昙再次抬头,看到天空被一只巨大的眼睛所占据。
  那只眼睛,盯着圆桌,在交错不休的嘶吼之中,它逐渐弯了眼角,似乎格外享受殿中人的崩裂。
  一股寒气从脚下升起,慕千昙隐隐察觉到,那只窥探的眼睛就来自魔物。
  这个意识跳进她脑海的瞬间,那只眼珠却陡然转移了朝向,死死盯住她们。
  接着,它深邃的瞳孔皱缩,发出尖啸,俯冲而来,凝塑成一块陨石,带着摧毁一切的倾压之力,撞向大殿!
  无法阻挡的破碎声传来,裂缝挤破墙壁,天地赤红。一道蓝色从面前闪过,慕千昙闭上眼,再睁开时,一只蓝金色大龙围在她身侧,那只眼睛与大殿都消失不见,幻境中,只剩了下一片苍白。
  不远处,绮山依然坐在那里,盘香饮站在她身侧,她们背对着。慕千昙听见绮山的声音:我并不知道神是否真的存在,我也不认为,那是修行的终点。
  盘香饮道:但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绮山道:也许我知道的还不够多。
  盘香饮握紧拳头,像是隐忍着怒气:怎么才算是多呢?我们甚至不知道世上是否真的有神存在!为何要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东西!
  绮山道:相信既有。
  盘香饮愤愤道:我不信这种话。
  慕千昙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少女眉峰高高扬起,满面怒容,耳垂到脖颈的地方皆冲上了血色,手则搭在腰间的柴刀把上,用力握住,手背爆开青筋。
  她没有见过盘香饮的小时候,只在这幻境中看过这么几个片段,那里的她,打遍天下无敌手,狂傲至极,没谁能让她变脸色,而就算脱出幻境,于真实世界中,盘香饮也没有显露出情绪过于激动的时候,她总是平稳的。慕千昙还是第一次瞧见她这般失控的模样。
  绮山微微侧过脸,露出她耳畔的蓝色花朵,原来刚刚说话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她养在身边的花。
  只有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神,他们才能说服自己继续下去,若修仙终归是一条死路,他们将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
  不切实际的妄想,终究会有破灭的一天!盘香饮不屑说着。
  尽管用语言发泄了出来,她却依然不满足,未知的火焰在她胸腔中燃烧,以助于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用力打出一团灵力,被撕裂的空气带起劲风,撩动她的发,勾勒着坚毅的眼睛与脸颊。
  胡乱猜测,不如眼见为实!她抽出柴刀,指向天:待我杀去天上一瞥,看万民之上可有真仙!
  她冲向天空,云层舒卷。大地之上,北斗七星宫彻底决裂,分家的噩耗传遍整个修仙界,没人相信第一仙门会这么毫无预兆的崩裂。
  重新归来的盘香饮,依然与绮山一同站在山巅,俯视着一切,曾经的覆灭预言成真,一批批迁移的人,填满了山的沟谷。是否在天上看到了什么,她没说出来,也就没有答案。
  遥望着火光冲天,绮山道:本想让你见证仙门的辉煌,却只让你看见了众仙陨落,我无法力挽狂澜,真抱歉。
  盘香饮将柔软的毯子盖在了绮山的肩膀,转身离去:那便让我来。
  从此,天虞门拔地而起。
  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只能匆匆展示出几个画面,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谜团。这时,幻境突然暗下来,所有光芒消失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慕千昙抬眸,在那黑暗的远方,看到了两道影子。
  草地自脚下延伸出去,与那两道影子接洽,青绿色的光源也打在他们的脸上。那是两个稻草人,裹着看不见细节的黑衣,正急匆匆地赶路。
  慕千昙蹙眉:傀儡之术?
  裳熵否认:他们都是人。
  慕千昙问:什么说法。
  裳熵道:想要心源幻境变得清晰具象,需要有足够多的材料。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些,能够那么完整,是因为盘掌门与绮山仙子都在,才会如同亲身经历。但这一部分,显然不是。
  慕千昙道:缺失的东西太多,所以连脸都没有,变成稻草人了?
  裳熵思索片刻,道:这应当是封天齐的回忆,会是现在样子,说明这段记忆也不是他亲眼所见,他只是知道有些事发生了而已。
  我明白了,慕千昙点点头:这是根据他脑中的故事所虚构出来的画面,就像是排练戏剧。
  裳熵语气严肃了些:当心,不完整的幻境,意味着残缺的部分变多,危险也就更多了。
  那两只稻草人终于走到了近处,填充着干草的脸无法体现表情,但从气喘吁吁的状态来看,似乎颇为慌张无措。其中一人开了口,是一道男声:那只魔物...它跑掉了?
  一听这个声音,慕千昙忽然想起方才集议大殿内的那场除魔会议,这声音就来自其中一位宫主,他们是少有的,夫妻共坐宫主之位。
  果然,另一道是女声,冷冽道:休得胡言,它就是死了!不管谁问起,都是死了!
  男人道:可万一它找上门来呢?
  那就再杀一次。女人嗓音紧绷,压低了些:它就消失在这片草地,接下来几日,你我各来一天,找到它,想办法清除。至于九神山那边...就先空着,直接封印了。
  男人濒临崩溃:不行啊,不能这么做,万一被发现了,我们承担不起后果!
  那我们的孩子呢!女人陡然拔高声音,推了男人一把:除魔之事没能办成,要是被追究起来,我们的宫主之位还要不要了?天齐她还生着病,没有钱,没有灵药,拿什么给她续命,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死掉吗?
  男人跪下来,抱住头,呜呜痛哭。女人蔑视着他,嗓音微哑:你要是没有办法,那就听我的。
  慕千昙低下头,看向脚边的草地,用脚尖捻了一下:那个东西,就是从这里逃亡并壮大的。
  绿色的草地,骤然变黄,又再次青绿,一年过去,寻常的饭桌上,男人有所怀疑道:最近几日,几位宫主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多,是否有人从中作梗?
  女人道:本来就是伪装的和平。
  这时,一个小小的稻草人跑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封信,口中喊道:娘亲,有人托我给你送信。
  封天齐这个名字是世代传递的,谁当家主,谁就是封天齐,这个孩子应该就是未来封家的第一代家主。
  女人瞬间推开饭碗,下了桌,扶住孩子的肩膀,不满道:都说了不要跑,摔了怎么办,你还想卧床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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