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可后来,太多时候被推着向前,逼得她不得不把目光放到高处,来博取认同,和那个不属于她的家的归属感。
  再到后面,则是因为被抛弃而不甘心,不服气,为了给那些人好看,证明自己值得,有多厉害。还得养活妹妹和妈妈,所以努力往上爬。
  好像也没有一刻是为了自己过。
  挤压的酸涩弥漫在胸腔,慕千昙喘不过气,声音很轻:没意义。
  有意义,裳熵很快回答:除了你自己,哪里还有人有资格评判你做事的意义。
  手背抵在眼前,慕千昙道:你懂什么。
  身上压迫感突然离开。裳熵坐了起来: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跟我走...
  她说完就意识到,以师尊的性子怕是最烦听这种话,便改口道:我修正我的选项,我们并肩一起走。
  第二,裳熵伸出食指,擦了下唇上的血,而后握住慕千昙手腕,把她手掌翻过来,用血画下一个符号:第八张。
  慕千昙微怔:什么?
  裳熵垂着眼睫,神色如常:你叠在祭坛上的二十五张符咒里,第八张是真正的献祭阵法。
  慕千昙收回手,掌心画着阵法的其中一道纹路,正是原始阵法错漏的那一笔。
  不用祭坛,也不用双月之夜,随便找个地方,用我的血,画这个阵法,裳熵给出意见:再献祭我一次,我送你飞升。这就是第二个选择。
  你怎么...慕千昙想问你怎么知道哪个是对的,随即意识到,裳熵归来以后的所有不对劲,大概都和这个有关。
  我的确不懂你。裳熵凝望着她,那头庞然巨物似乎再次于无人的翠绿田埂上低下了头。
  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懂,所以只能什么都给你。
  第229章 要防备着爱你
  手心里的血冰凉,桥洞里也灌满冷风。那个人骤然抽离,所有温度都泯然离散于距离拉开的空档中。
  两双眼眸对视着,目光交杂,随意摩擦就火花四溅。
  若是旁人来看,一定丝毫不怀疑这俩人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她们彼此也都清楚这般激荡的情绪会燃烧,却又默契不躲开,由着那一锅乱炸。
  以她的血,献祭她。
  我送你飞升。
  她敢那么笃定去说,就是确定这件事做得到,不知是否完成的献祭又蒙了一层迷云。
  所以要选择这个吗?
  狗屁,什么时候轮到裳熵给她做选择了。
  真把自己当救命恩人?还安排起别人的后路了。
  你少提这些,没见过徒弟给师尊出主意的。慕千昙合拢五指,望向布满河灯的水面。方才闹腾间出了汗,细碎发丝黏在她脸侧颈间,仿佛给瓷器勾出几丝裂纹。
  她吐出那句谴责的话,又觉得疲惫,眼皮恹恹耷拉下来,良久才道:这世间真有神吗?
  连盘香饮那么厉害的人,距离成神也还有十万八千里。而在女主跃上云端之前,世间真有神存在吗?
  有。裳熵也坐下来,背靠桥洞另一边墙壁,把女人受伤的那条腿搬到自己腿上放着:我娘就是神。
  慕千昙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所以盘龙窟真的盘卧过一条神龙,而那条龙就是你生母。
  不是生母,裳熵摇头:照她的话来说,其实我也并非纯血龙族,我是被另一位母亲生下来的。
  慕千昙有点晕:另一位?你有几个母亲?
  裳熵道:两个。
  ....慕千昙脑中闪过了种种先进的现代技术:那要怎么生?不对...怎么怀上的?
  她没了解过这个,难不成古代也会有某种神奇秘法,可让两个雌性也生育?或者说妖兽体质就是不一样?
  裳熵低头笑笑,左手掌心托在女人小腿下,另一手想把她裙袜剥开。这一举动果不其然受到了排斥,她及时捏住那条想要抽离的腿,下手按住膝盖:我看看伤而已,师尊不要躲。
  到最后咬伤还是逃不开被她治疗,慕千昙索性也不躲了,可还是晃了下视线,不是很想看到自己的腿被那人控住的画面,转向地上的药炉:故意的吧。
  明明让自己产生恨意的方式有很多,非得用咬这种,虽然也挺符合她的作风。
  的确是故意的,我有私心。裳熵抬眼笑笑:等师尊好了再揍我吧。
  慕千昙翻了个白眼。
  她不由得想到之前那个傻不愣登的裳熵会用什么方式劝她活着,大概是给她展示这个世界有多美好吧,翩翩飞的蝴蝶,绽开正艳的花朵,与无数想想就要流口水的美食。确实都美,但也毫无用处。
  而现在,居然用了恨。
  这是终于意识到了,恨是比爱要更加强大的力量了吗?
  只是啊...只是。
  只是混到如今,她心里早已有了无数个憎恨到骨子里的人,伏郁珠,魔物,江舟摇等等。可这些恨,不也没能支撑她想要延续这个破烂人生吗?
  太糟了,已经烂透了。
  狭窄过头的时间内,发生那么多事,她真的受不了。
  那两口噬咬放在以前,她必定火冒三丈,撸袖子把裳熵揍到哭爹喊娘。可现在来看,对比身前身后那些伤,这根本不算什么,看都不够看。
  甚至那份噬咬伤害的前提,还是想要她留下。
  她心里排队去恨的人,无论是之前还是以后,裳熵都挤不到前排。
  具体怎么怀上的...裳熵把没说完的话题捡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娘没说。我跟她交流不多,她整天在那画山水画,整个苍白世界都是画,还让我给她磨墨,不然就把我赶走。
  所以你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在你娘身边吗?慕千昙微微蹙眉,心里冒着不知名的火气。
  是的。
  那是哪里?慕千昙磨牙。
  连李碧鸢的扫描都找不到,势必是个特殊的地方。
  裳熵回想道:就像我刚刚说的,苍白世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娘一条龙在那里画画,地上,墙上,天花板上,甚至她自己身上,到处都是。我娘说,这就是飞升后会来的地方。
  只有你娘一个神吗?
  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也许还有其他的。
  那是区别于小世界的空间,独属于飞升之人。可即使上去了,也知之甚少,连神自己都弄不清楚,那里都存在着什么。
  慕千昙越发搞不懂这个世界的修仙机制,但比起这个,她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过来。
  裳熵不明所以,倾身靠近她。刚爬了两步,衣领被拉住,她往下栽倒,锁骨处猛一疼。
  她僵住不动了
  慕千昙想咬个狠得,最好撕下来一块肉,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发烧中的手指连东西都费事,牙齿磕磕碰碰,叼着那块平直的锁骨,好不容易才磨出了血印子,还是在受害者非常配合的情况下。
  不过不管怎么说,也是见血了。她心中终于畅快了些,将人松开,自己躺倒回去,唇角还有一抹血腥:真是惯着你了。你咬人的时候就该知道,不是只有你自己长了牙齿。
  一次两次三次,数不清被这属狗的玩意咬多少次了,真当她没脾气的?
  就算她这会病的头都抬不起来,也不是完全没能力反击。咬人怎么了,失态就失态,至少要让心里痛快点。
  反正也没外人看见。
  她这火气也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在听到刚刚那句话之后。
  她在伏家累个半死逃跑的时候,还以为某龙在岩浆里泡着,两人一般惨,她还跟魔物做了约定,把人捞出来。谁能想到,原来只有自己惨啊,这大傻龙享福着呢!
  气死个人。
  比起裳熵,她咬人的功力差多了,那条清晰突出的锁骨上,只多了两片血色,伤口并不深,牙印边缘有点青紫。裳熵好似丝毫不介意伤口,只评价道:等下次你好些了,再来吧,这怎么解气?
  慕千昙道:等我好了,有的是方法治你,哪里需要这个。
  裳熵伸手轻轻用指节勾去女人唇边的血:别喝下去,你身体受不了。
  慕千昙:龙血不是大补之物吗?
  前提是你得能补,你太虚弱了,至少这会不行,以后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呸,慕千昙拍开她手,手背抹去了血: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是个吸血鬼。
  裳熵道:我不是,我是想吃肉的,可惜没机会。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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