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椅子因为她的动作摔倒,撞到了两根蜡烛,火焰瞬间蔓延。
  我不是瑶娥,还记得吗?这话你才刚刚问过。
  就像她不知道魔物具体是什么,魔物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这份好奇可以利用。
  任由血从脖颈间的伤口中涌出,慕千昙平静道:和我做交易吧,并非瑶娥,而是我。
  她不指望靠嘴皮子就能说动这魔物放过她,而魔物弄出这个一间屋子,还改了传送阵终点,肯定也不止是为了和她说几句。
  那么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把话挑明了,早些画个终点。
  手臂被握住,不能动,慕千昙便用手指敲了敲酒水匕首:你想看我挣扎吗?我不想。
  随着那手指敲击的频率,魔物的眼皮微微抖动:你就这么轻易死去,不怕我去找...
  你找谁都没用。慕千昙死死盯紧她:我承认我实力不如你,但你也别想用谁来威胁我,你觉得我在乎吗?
  反正早晚都要死,明知道你是想看我挣扎,我还配合你去演,那不是正中你下怀吗?与其让你快活,不如我给自己个痛快。
  浓烈的酒气中,魔物脸颊涌上醉意般的坨红。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反手把铜币丢回身后的黑雾:那师姐我就直说吧,其实我早就说过了,我要看你逃。
  我要让你去伏家自投罗网,找到伏郁珠,告诉她你就是弄塌祭坛的人,然后活着从伏家逃出来。只要你走出了塞顿城的大门,就算你成功。你意下如何?
  怪不得要把见面点设置在塞顿城,而非伏家,原来是想让她自己走入罗网。慕千昙道:还费什么劲呢?你直接让我从你手里逃,不也一样?
  魔物道:从我手里逃也是逃,从她手里逃也是逃。比起参与,师姐我更愿意做旁观者。
  知道了。如果我逃出来了呢?
  如果你逃出来,我就放你一马。
  我不要这个,慕千昙换了个条件:我不需要你放过我,我要你去把裳熵从岩浆里挖出来。
  书中写得三年,是裳熵在岩浆里发育的三年,这个过程不是不可以缩短,只不过她没有能力下岩浆去捞人罢了。
  她会提出这条,是因为她想起一些事。
  在去年到今年这段时间,有好几次裳熵都表达过自己有被窥视的感觉,就如天下书海阁,又如伏家,不是个例。
  每次她很不自在,还说:感觉很危险,好像有人在看着。甚至能感觉出窥视的方向来源何处。但那种感觉只有一瞬,且那时的慕千昙的确没有查到有谁在,所以*不了了之。
  如今看来,裳熵天生就有的某种敏锐感,可能就是她能察觉魔物的关键。
  现在修仙界对魔物的了解太过于稀少,而慕千昙没有时间再去查那神山下封印的魔物,且每个魔物可能都不一样,无法总结经验。
  虽然大家都说原主瑶娥曾杀过魔物,但知道细节的人少之又少,现在去找盘香饮问也来不及了,只能另找方法。
  那么作为天道之女,裳熵应当有能够与魔物抗衡的资本。
  慕千昙不相信这魔物口头说放过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赖皮虫,谁知道会不会还藏在身上?只有消灭才能以绝后患,而细数她能使用的武器资源,只有裳熵是最合适的。
  现在只能祈祷,她曾痛恨的女主光环,能发挥点作用。
  魔物答应得很爽快:如果她还在岩浆里的话,就可以。
  慕千昙道:那反过来,如果我没能逃出来的话...也不用为你做什么了吧,毕竟如果是这个结果,那我下场应该挺惨的,你差不多就能看个爽了,总归是不亏。
  魔物笑道:你倒是会说,好,我都答应你。
  慕千昙松开手,匕首掉在地上,啪嗒一声。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与许多人交易,而最后,终于也走到了和魔鬼交易的地步。
  我能相信你吗?
  难道你有别的选择吗?这是你唯一的生路,瑶娥,照做吧。
  离开黑屋前,慕千昙想回头再说一句话,看到本来站在她后方的秦霜,又变换了模样。
  那是一个占满大半地板的庞大羊头骨,她斜斜歪着,四只手拖在下方,躺在黑布簇拥的浪潮中,骨面上的灾厄圆满于烛火中渗出惨白的光。
  慕千昙捂住脖颈的伤口:你到底是什么?
  魔物诚实的可贵:裂缝。
  天裂的那个裂缝?
  是人与人之间的裂缝。
  光明宫外,大雪纷飞。
  桥上的白甲兵尽职尽责站在桥梁尽头,阻挡着越来越脸红脖子粗的沸腾城民施行暴力。
  要杀戮!要再次献祭!要恶人罪有应得!要正义降临光明宫!
  白甲兵再次斥退人群,由于不少人已拿起武器。为了不被伤害,他们也不得举起长剑,口中重复着同样的话,嗓子已沙哑起来。
  大家太过于疯狂了,就冷静一下吧。伏家主不会放过罪人,雪山白蛇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我们最尊贵的上神啊!请为茫然的信徒指引方向吧!
  一阵风吹过,挤成一锅粥的人群忽而熄了声息。
  人群后方裂开一道缝隙,所有人回过头,都往新的目光焦点望去。
  只见一位穿着冰蓝色衣裙的女人走过来,她身上到处都是的血色吓退了方才还嚎叫着极刑的人们,雪花妆点她周身,尽是凛冽寒气。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上方,羊骨说道:瑶娥,你总说我躲在暗处,其实不然。只是你们自以为身处阳光之下,在自欺欺人罢了。
  是这世道黑暗,你才看不清我真正的脸。墨溶于墨,怎能叫藏呢?
  慕千昙道:闭嘴吧,少传播你那奇葩观点。
  那就不多说了。羊骨发出极轻而远的笑意,她的一只手往下垂落,六指修长,犹如缓慢开放的莲花。
  请你自坠牢笼。
  慕千昙跨过安息的人潮峡谷,走到桥头站定。
  在无数双错愕的眼神中,她道:我是瑶娥上仙,我要见你们的家主。
  自坠牢笼?
  不,她从小到大就没有一天自由过,她早已身处牢笼之中。
  第215章 教训她
  高大雪山阻挡了愤怒城民的呼喊,唯有风雪日复一日的飘进来。
  与外界的嘈杂不同,光明宫内部一片静谧,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的依照往常生活。龙族现世,祭坛崩塌,与民众怨声载道,都没能阻止伏郁珠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切开面包,并抹上特质的红椒酱。
  她还有心情喝一杯温羊奶,并为对面的人准备一壶她们爱喝的茶水。
  塞顿城位于北方,本就是一年四季有三个季度在风雪里泡着的,不知是何原因,今年又格外冷,天都被冻得犹如琉璃明镜。
  慕千昙从气温适宜的天虞门传送过来,并没有准备过冬的衣服,方才从客栈走到雪中白蛇大桥,冷得快要冻僵了。走入光明宫里,踩上地毯与下方的地暖,终于舒服些了,被冻僵的手指在回温,血色重聚。
  身体舒适了许多,可精神却还紧绷着,甚至比和魔物对峙时还要严重。
  如果是一眼能看到头的,到死都不可能有希望冲出重围的困境,那慕千昙愿意很平静的接受死亡。
  可一旦还有一线希望,她就想抓住。所以需要谨言慎行,盘算决定未来命运的每一处细节,不能因为自己的小错误而加速赴死的过程。
  前者是强者截断了她的生路,符合自然规律,是她倒霉,她觉得没什么。而后者更主要的原因是自己做不到靠智谋脱身,是能力的欠缺,这不一样。
  承认自己能力不行,比承认自己纯粹倒霉要难。
  胃里也冷,慕千昙端起热茶喝了口,定了定神:伏家主没什么想说的吗?
  伏郁珠转了下叉子:我是没想到你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我这里。提到形象两字时,她目光不动声色打量了人。
  经历那三鞭惩罚时,慕千昙的衣服背面几乎被抽碎完了。在她昏迷后,也不知道是秦河还是盘香饮帮她换了一套差不多的。
  等再次醒来,她选择来伏家,干净没多久的衣服被血与酒染脏,斑斑点点。
  这也算了,由于步摇上的花瓣有毒,所以连束发的工具也被拿走。她现在头上一丝装饰也没有,微乱的乌黑长发就这么披散下来,再加上伤口未愈,脸色不好,便显得格外素净。与奢华贵气的伏郁珠比起来,真是颇为狼狈。
  好在仪表不和,但气质犹在。那份气定神闲倒是弥补了形象过于柔虚的问题,她侧身坐在塌上,又开口:如果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我会注意下,穿件符合礼数的服饰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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