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指责的同时,她顺便抬头看了眼,那两面旗帜都低垂着,看不见上面的字。
  我去找我师尊,就说我不小心听到了封家关人的事,有前车之鉴,秦河考虑得更为周全:如果我师尊愿意帮忙,那我们就去救人,如果她不愿意,我们就不去。所以这次不会再出现类似的危险了。
  慕千昙道:那怎么不直接出去向外人求助呢?
  秦河道:时间来不及,而且,我师尊会无条件相信我,但其他人不会。能说明封家国关着人的唯一证据,刚刚已经毁掉了。
  方才慕千昙的行为,也是在替封家遮掩过错,只要她们不说,没人知道封家里还藏有数十个亟待拯救的妖或人,也没人会相信封家正做着那么丧尽天良的勾当。
  所以,就像她说得,想要救人,只有今晚才行。
  慕千昙不懂她们对救人的执着,也没有耐心去懂。她对着秦河身后的裳熵道:你们随意,找谁都行,这次别指望我出手。裳熵,你就作吧,你要是死了,我不会给你收尸,记住了。
  说完她便转过身,踩着一地骨头快速离开。直到把三人和胃之塔远远抛到身后,也没有回头。
  原路回去,找到洞穴出口,她乘坐白瞳到洞口,而后跳出去。在窒闷黑暗的环境待久了,夜空显得格外亲切,空气清新潮冷,卷走额上的潮汗。
  这也算是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多交涉和思考让慕千昙精疲力尽,眼皮有些沉重,很想回去睡一觉。李碧鸢不确定得开口:就放着不管没事吗?
  慕千昙道:死不了,秦河那孩子经此一遭,会变得比我更谨慎。如果江舟摇没同意,她是不会再去的。如果江舟摇同意了,那就是她们的事了。我不是最弱的殿主吗?封灵上仙总归比我靠谱吧,祝她们成功,正义会胜利的。
  李碧鸢道:感觉你语气怪怪的。
  慕千昙轻嗤。
  胃之塔里很热,在那里呆了小半夜,她身体也升高了温度,这出来后,稍一吹风就冷得慌。她把脱下的外袍重新穿上,没能缓解寒冷。她加快脚步回去,向早点休息,可伴随着冷意而来的,还有浓稠的困顿。
  她低垂眉眼,用眨动来润色眼眸,驱赶困意。再抬眸时,猝尔看见一道冰蓝色身影站在面前。
  谁?她心头一惊,顿住脚步。
  距离不远,她能看见那女人的脸,活像是谁欠了她钱一样刻薄冷漠,与她如出一辙。
  慕千昙心跳得厉害,回想起洞穴内也有稀薄的雾气,便将之归结为迟来的幻觉,整理心神后继续往前走,直到快要错身而过时,她听到那人开口:觉得庆幸吗?
  连声音都和她一模一样。慕千昙斜过视线看她:什么?
  另一个瑶娥上仙转过头来,笑意盈盈:我为你展示了难题,但又给你了解题答案,让你不用牺牲就能够逃出来。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你觉得庆幸吗?
  慕千昙认定这是幻觉,想要甩开她前进,可手腕突然被拉住。
  那个伙计是送给你的,不说谢谢吗?
  肌肤相贴之地是一片冰凉,如同铁钳般紧紧锁住。这不是幻觉,是真实的触感!慕千昙心提了起来,瞬间打出一团灵力,可那灵力直接穿透瑶娥上仙的身体,没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伤害。
  怎么回事?慕千昙甚至要疑心这是梦了。
  不用慌,你不是说,即使摔倒了也要保持淡定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慌了?慕千昙恢复平静,冷笑道:你是谁?
  瑶娥上仙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慕千昙想要挣脱那只手:以后知道那就以后说,这会来我这现什么眼。
  就算催动聚力金环,也甩不开那只冰冷滑腻的手。见她脸上的笑容,慕千昙觉得恶心:别用我的脸做那种恶心的表情。
  瑶娥上仙摸了摸脸颊,疑问道:这是你的脸吗?
  她用另一只手的手指点了下慕千昙的肩膀:这是你的身体吗?
  灵力再次爆发,这回依然穿透了她,打入她身后的景象。背景突然开始融化,像是梦境崩塌的前兆。慕千昙听到自己朦胧的声音:你要干什么?
  瑶娥上仙笑道:我想看你逃跑,慌不择路,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你想得美。
  哈哈,恐怕不远了喔。下次的难题,我不会替你解答。
  脚下的土地也融化了,变得像是河水一样柔软,脚陷进去,拔不出来。天空是一层擦拭泪水的软布,月亮和星星一起滴下来,眼睛掉进嘴巴里,感官模糊,沼泽灌进耳朵。
  在梦彻底沉没前,她听到那个女人最后的低语。
  慕千昙,你总是那么骄傲,从来都不愿意低下头,看着真让人讨厌。但我转念一想,就是这样的你,才有践踏的意义啊。
  慕千昙猛然坐起身,大口喘息着。
  她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迅速打量周遭环境。她在钟明琴为她准备的屋子里,桌上是她刻了一大半的签文,茶杯里是半满的茶水。这里处处还维持着她和裳熵离开前的样子。外头黑着,屋里只有她一个人,正坐在床上,把被子凌乱压在身下。
  伤口正在一滴滴往下滴血,砸在地上,啪嗒,啪嗒。
  筛去了梦境的虚无感,这里才是真实世界。
  慕千昙按住手心,平复呼吸:李碧鸢?我什么时候走回来的。
  李碧鸢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奇怪:也就刚到吧,你好像太累了,倒头就睡,我跟你说话都不理。但是你闭眼还没五分钟就醒了,咋了?
  没什么,慕千昙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做了一个令人反胃的梦。
  第205章 鸡鸣狗叫龙叭叭
  那个梦太过真实了,手腕上冰冷的触感,直钻入耳膜的诡异声调,以及让人极不舒服的话语。即使梦醒了好一会,还残留威力,让她心跳始终不能停歇。
  慕千昙不喜欢这种被不适感长久围绕的感觉,后脑勺磕上墙壁,阖眼休憩片刻,起身去喝了盏冷茶。
  等缓过来些,她出门到南雅音屋里,先看人有没有死,又转回来,在窗前站了片刻。
  反正也不想睡了,继续干活吧。
  她去桌前坐下,拇指按住绷带一端,绕过伤口一圈又一圈,重新包扎。完好的那只手掌将签文搂成一缕,分为刻好的与没刻好的,摆在两边。摸索到烛台,刚要叫裳熵来点火,想起那蠢龙根本不在,又冒险去了。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救世主...慕千昙低声喃喃,自己把烛火点上。
  光晕虽弱,好歹驱走了一片黑暗,带来微不足道的暖意。
  天应该快要亮了,剩下的签文在第一缕曙光破晓前约莫可以完工。从来没人会用让别人抽签的方式回答问题,说出去未免显得敷衍,可她自认为这已是最完美的解题方式。生命的意义?鬼才知道正确答案。
  慕千昙捏了捏鼻梁,书写下一张签文。李碧鸢跟着她的眼睛经历了惊险的一夜,也半点都睡不着了,顺便给她念各种搜索引擎上刮来的鸡汤。
  豆大的烛火一点点吃掉蜡烛,冷茶重新滚热,又再次冷却,余香燃尽,晨光熹微。
  还剩下最后一支签文时,慕千昙叫停了李碧鸢,捏着空白竹签走到窗前,用天边还处朦胧时的微光照看粗糙签文边缘的细小毛刺,指尖碰了下,有点扎手。
  这是一个不小心混在完整签子里的半成品签子。
  因为一个全知全能的神创造了我,她认为我的存在有意义,于是我存在。慕千昙背出某龙不久之前的发言,回到桌前,把蜡烛吹灭,将那行字也写了上去:这种回答其实很无赖,你觉得呢?
  李碧鸢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我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
  吹去了签文上的木屑,慕千昙用指尖捻了遍字体,将之扔到签筒里,盖好盖子,拿到外间。
  院子里没有绿植,瞧着光秃秃的,地面有些潮湿,颜色更深。没有鸡鸣狗叫龙叭叭,这是个格外安静的清晨。
  也不知道这会钟明琴那货醒了没,过去太早或许会碰壁。慕千昙在走廊中间停步,回看黄土院子,于栏杆边找了片干净地方坐下,长腿伸到院中,她缓慢呼吸着,感受略带潮气的空气洗涤肺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阳光渐盛,以不可逆转的趋势摧毁黑夜。星星被云层遮掩,清透的蓝色填充天幕,一轮不可直视的圆盘太阳高高悬挂,高得有些傲慢。
  门外传来两道脚步声,一道迟缓,一道飞速。先进门的人有着一头齐肩金色短发,白皙脸上糊满了血,一身白袍也未能幸免。她被坐在走廊上的女人吓了一跳,抹去脸上的血,快速奔去南雅音屋里,顺便道:你怎么在这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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