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慕千昙始终平静,仿佛被置于话题谈论中心的人不是她,实际上也不是。除了鑫乐,说来说去讲的还是原主,和她关系不大,加上此地人多,稍微动手便会非常惹眼,没有必要。
  一个在茶杯里放两块冰就能磕掉他牙齿的老家伙,和他计较都是跌份。
  心潮沸腾完之后,没有后续添柴加火,也渐渐冷却了。裳熵拿出瓷瓶看了看,开口道:那咱们待会去查查死亡记录吧,能找到她是谁,就能找到和她约定过的朋友了。
  谭雀自然赞成。
  吃完饭,三人找了个路人问地址,便直往官府去,又摸到了记录人员档案的馆藏,共甲乙丙丁四个大宅,是生是死壶城历代居民信息都在这里了。
  她们是游人身份,没法正大光明进去查,但一间间去寻,未免太费时间。慕千昙选了个简单快捷的逼问法子,径直闯入大厅,朝桌上一拍:放在乙字房的死亡记录拿给我看。
  那看守小官被她拍傻了,见她面色冷漠,气场强大,还未来得及问身份,便下意识回答:亡者记录...不是在丁字房吗?
  慕千昙道:丁字?丁字东边吗?
  小官道:西边,靠墙的....他说到这里,才如梦初醒,问道:你们是谁啊?
  慕千昙负手道:查案,城东死了人,你没听说吗?
  她板着脸略严肃的说完这句话,好似在责怪,没等回答便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匆忙去处理事情的焦急背影。小官一头雾水,也不敢叫住人,挠了半天头,才想起来去外头叫人来城东看看到底是咋样了。
  那边三人已去往丁字方,绕过凡人守卫太过简单,扭开房间窗上的锁链也不困难,翻窗落地到找到西边靠墙的架子,都十分顺利。只是面对那整整摆满了两个架子时,难题来了,那就是,资料太多了!
  慕千昙抱着双臂,先行退到一边,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休息,表明她是不会动手受累的。裳熵与谭雀对视一眼,挽起袖口,开始大海捞针。
  既然齐潇潇推翻三尊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并且在额上刻字也是在那段时间短暂流行,那么寻找十五到二十年前,在十岁左右便死去的女孩,再根据特征一一排查,也许就能找到人!
  说干就干,两人齐心协力,对着一本本又厚又重的册子发威。因为记录的内容相当之多,为了节省纸张,字体印的小而密集,房内光线也不甚明朗,看的人眼珠子疼。坚持着干熬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翻完册子,没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女孩。
  这段时间内,没有少女夭折。
  谭雀一看文字就脑袋疼,一下子看那么多,更是疼的要分裂,倒地不起:查了那么多,一个都没有!
  裳熵合上册子,不气馁:没有女孩死去是好事,说明她们都平平安安活着呢。
  谭雀推开一堆册子,揉眼道:俺要瞎了。
  你歇会,我自己来找就行。裳熵把册子都收好整齐放回架子,把范围扩大到十年,依然没找到。她笑道:还是好事。
  不知道的看她开心,还以为是达成目的了,却原来只是为了陌生人安然生活着而觉得幸福,真有够难以理解的。慕千昙靠着书架,等了一个多时辰,耐心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准备提醒点内容,便道:过来。
  裳熵把书放回去,走过来:怎么啦?
  慕千昙道:在这边歇一会吧。
  裳熵一怔,脸上立即绽开笑容:你关心我?
  慕千昙道:找半天找不到,是说明你方向出了问题,停下来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办,不要盲目坚持。
  知道啦。裳熵在她旁边坐下,手放在膝盖上,掌根不动,掌心轻拍着,喜滋滋道:你还是第一次关心我呢。
  闷热干燥的房间空气中,漂浮着阳光下格外清晰的拂尘,一如静谧流淌的时光。慕千昙道:是吗。并未侧目,只是淡淡道:你不是生气?
  刚想起来这茬似的,裳熵赶紧收起笑脸,可片刻后,还是遵循心意扬起来:我不生气啦,虽然我不喜欢你说的话,但你说完之后,还会跟我一起来这里找信息,你很好,行动比语言要重要的多。
  况且,我今天听那个老爷爷说话,那才是真正的生气啊!我很讨厌别人把不确定的事到处乱说,这样很容易伤到人!人人都容易被伤害,所以说话做事应当更小心才对!
  不过看他们,我也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决不能随意听信别人口中的他人,要自己去接近了解过后才知道的!她说着自己的见解,又叹道:为什么大家都坚信假话呢?
  慕千昙道:所谓三人成虎。即便是谣言,传播太广泛,也会以记忆形式,成为某种既定事实。
  裳熵似懂非懂的点头,偏头来问:所以那两件传闻,其实也....
  既然答应了要帮忙,慕千昙向后靠一些,让出旁边的墙面,打断她:就去专心做,不要三心二意,总问东问西。
  哦哦。裳熵也想起是来干嘛的,觉得休息够了,要再去战,可目光微微滑动时,她注意到墙上挂着的画作。
  那画作大约就是五目潇仙本人,笔触格外细腻真实。少女闭上眼,举剑在脸前,剑上带血,发丝飞舞,有力而强大。壶城人几乎人均信仰这位潇仙,这种画挂在这里并不奇怪,但吸引裳熵的,是她额头上那两个刻字。
  笔划非常熟悉!
  裳熵起身抢到近前,仔细看那弑神刻字,越看越是眼熟。唰的展开胡辛树那副画作,抵在墙上,一一对比,惊讶发现,这小光头额上刻字的每一道笔画,每一处错落,甚至因为自己用力而略显别扭的歪斜角度,都与那潇仙一模一样!
  第91章 直接找潇仙问问不就好了?
  裳熵不信邪,把两幅画挨的更近些,目光如尺,沿着每道笔划的转折走向来一一对比。最后发现,不论是轻轻一点还是着力过重的伤口宽度,都完完全全相同!
  这是怎么回事?
  人们深爱着推翻压迫者三尊的潇仙,崇尚她为家人复仇的重义,与挑战天神的勇气,所以会追随她剃发刻字。但这种狂热终究只会波及到极小一部分人,比起深思熟虑后选择伤害身体,更有可能是冲动之下热血上头时留下的。
  不管是自己对镜刻,还是请人来帮忙,笔迹和力道都不尽相同,出来的效果自然也不同。就算是照着潇仙头上去划,也会因为情绪达不到那种亲人尽失的痛恨而少了几分决然。总之,绝不可能做到这般相似!
  难不成小光头额上的字,就是潇仙本人刻下的?
  但就算是同一个人,不同状态下写出的字体也会有些微差别,难以做到一模一样。
  再往深处细究,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现在脑中...
  难道这小光头,就是潇仙本人?
  这想法如掀起惊涛骇浪,裳熵急促
  动动喉咙,咽下惊讶,继续观察。这次看的是面部特征,潇仙那副画作要比小光头大一圈,细节处也更丰富,她一打眼便看到少女鼻梁边有几粒褐色雀斑。再去看手中画作,虽然不太清晰,但在鼻梁边缘的同样位置,赫然也有褐斑。
  裳熵一手掌住额头,目光又去描摹脸型。
  两副画作是不同年龄段的女孩,一个十岁左右,另一个差不多二十,一个幼态可爱,另一个成熟凌冽。乍一看并不会联系到一起。但有了或许是同一人的怀疑之后,就开始觉得哪哪都像了。眼睛形状差不多,嘴巴差不多,鼻子差不多,都差不多!
  这根本就是一个人吧!
  放下画卷,裳熵缓缓后退一步,眨眨眼睛。
  这寻人事件本不算复杂,只过程麻烦了些,可因为这个发现,突然变得奇怪起来。她思绪卡死,挠挠脑袋,看向身后女人:师尊。
  慕千昙翘着腿,漏了点余光过去:嗯?
  裳熵道:我搞不懂,。
  若此事为真,小光头就是潇仙,那么现在天上那位是谁?
  小光头的鬼魂只有十岁出头,说明她就死在这个年纪,那么当年齐家被天罚灭门时,她也随之死去了吗?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在众人的认知里,还是由齐潇潇来推翻三尊?
  是有人使用了她的身份吗?还是别的可能?
  过多猜想无法定论,她脑中混沌如滚粥,竟理不清一条清晰眉目了,蹲下。身抱头道:我头疼,想不明白。
  慕千昙安静瞥她。
  气穴只差躯干还未开启,血脉逐渐觉醒的先兆已然出现,除意识不清外,情绪也烦躁易怒,炽热龙血带来的负面影响比之前更加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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