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像是情绪终于决堤,温榆摇头道:不...是我的错,是我杀了她,她才变成这样的。
  艳尸摔倒时,脸边摊开一地碎瓷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温榆却仿佛看到了那双血红眼睛,不由得想到了几月之前。
  那天风和日丽,温榆循着温武意愿,照往常般去山上的姻缘庙求姻缘。求完下山之后,直奔温家回去,路过戏台,上头正唱着《东城玉宴》。
  伶人身穿戏服,脸化红妆,唱着玉宴与丈夫那蜜里调油,海誓山盟的爱情,身段与嗓音一般美得勾人心,引得台下喝彩连连。温榆站着看了会,想起了那个早些年去世的母亲。
  她听说母亲曾是城中最出名的玉宴伶人,只要她一上台,没人能比肩她风采。可她印象里的母亲是灰败的,失落的,怀疑自我的,并没有台上人这般拥有着耀眼的幸福。与母亲相伴十几年,也却从未亲眼见过她上戏台。
  唯有屋里床下那套戏服被母亲拿出来反复看,以及母亲哄她睡觉时的轻哼,才可以证明母亲的确曾唱过戏。但那一定是很早的过往了,早到母亲自己也想不起来。
  侍卫在一边低声道:主人,再晚回去,温大人要怪罪于您了。
  温榆收回目光,嗯了声,又要回到那个寂静阴沉的家里。
  她心中失落,却也知道早晚都要回去的。
  一路往回走,额上不由得出了薄汗,她拿出手帕擦擦额头,日光恍惚间,手帕竟被风卷走。
  温榆追着手帕,来到一处巷子中。这边光线照不进来,地面泥泞不堪,水洼一个挨着一个,巷子旁边堆满杂物,散发着阵阵腐臭。
  手帕飘落进水洼,白色被染湿,居然晕开些红。温榆微微发怔,这才发现泥地里有条细细的血线,从旁边稻草堆里流出来,又汇入水面,这才染红了手帕。
  她很少见血,可每次都刻骨铭心,现下甫一见到,差点晕倒过去,被侍卫扶住。
  他们对血腥味格外敏感,意识到巷子危险,就要带小姐出去,可温榆忽然道:等等。
  她看见稻草堆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有人在那里。
  避免小姐遇到危险,这种时候决不能让她出面,一名侍卫护在温榆身边,另一位便过去看看,扒开稻草和碎木块,汇报道:是个重伤的女人。
  她这一说话,才叫人听出,原是个女子,只是个高肩宽,还束起了发,穿的漆黑一片,便模糊了性别。
  护在温榆身边的侍卫道:是醒着还是昏了?
  昏迷了。
  这两名侍卫,正是从温榆小时就跟在身侧,护卫她安全顺便照顾她起居的,一人名叫季策,另一位则是苁蓉。温榆道:她是不是快要没命了?得救救她。
  主人的话自然要听,这附近恰好有个无人会过来的破败庙宇,两人将女人拖到庙宇之内,找了片破败草席垫在地上,让女人躺好。
  温榆站在苁蓉身后,微微弯腰去看,只见女人僵硬躺于席上,穿着身滚着银边的黑色劲装,紧贴修长身材,胸口处有条银线勾勒的小银蛇。
  她手握形状奇异的短剑,似蛇似牙,锋利无比。紧闭双眼,嘴唇发紫,几缕发丝被血与水黏在脸边。胸膛快要看不到起伏,腹部后背破口处都在源源不断的溢出鲜血。
  季策道:要救这人吗?这装扮绝对是杀手,或者刺客,救下的话没准会遇上大麻烦。
  温榆道:不能让她就这么死掉,要救的。
  季策道:可是...
  苁蓉道: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哪那么多话要讲!
  两人身为侍卫,都曾受过训练,处理伤口自然麻利。苁蓉扒掉女人衣服,清理创口,用针线缝合。季策去抓药,买了消毒用的酒,顺便又带了点甜品果干。
  把酒与药丢给苁蓉,吃的献给温榆。她接到手中却没有吃,只抱着果干站在一边,那狰狞伤口不敢看又想看。季策便站在她身后,双手挡在她眼前,露出两条缝,供她偷看。
  声音从头顶飘来:主人,这里我们来处理就够了,要么季策先送您回去吧,要是晚了,温大人定会训斥您。
  温榆摇摇头:已经晚了,他总归是要骂我的,我想等等再回去。
  季策叹息道:听您的。
  女人身上伤处不少,血差不多流尽了,光是暗器都挖出一堆,但好在都不致命。季策看着那堆暗器,惊讶道:这都能活下来?等她醒了,季策定然要问问,她是怎么练的!
  给她穿衣服时,苁蓉疑道:咦,她背上有只蝙蝠,是刺青吗?
  第63章 这章没有主cp出现喔
  季策往下看了眼,就见那片白皙肌肤上鲜红鲜红的圆形刺青,随口道:可能是身份吧,这有何怪?对于杀手而言不是常有的事。不过江湖中有这种标记的杀手阁吗?季策闻所未闻。
  谁能晓得,我们许久都没出去过了,不知道才正常。将女人衣领拉好,重放躺回去。苁蓉向外侧身,观察天色,提着武器起来:主人,该回去了。
  女人受伤过重,处理完颇费功夫,从姻缘庙回来时还是下午,这会天外已黑透,露出几颗明明灭灭的星子。
  时间不早,门前街上也没剩多少人了,但还是叫人担心,会不会有乞儿在此歇息,发现了昏迷在此处的女人,吓坏又报官就不好了。温榆低头道:就把她放在这里吗?
  沉默须臾,季策道:那么...带回去?
  他说的很不确定。温榆不由得联想到某个画面,身子抖了下,立即摇头:不用了,先让她睡在这里吧。
  苁蓉看出她心事,便道:主人不必担心她安危。
  她说着,就在破烂神台后方清理出一片干净地,将女人扛扶进去,又在旁边放了些杂物遮挡,叫人轻易看不清。做完这些,才道:好了。
  温榆自己也从外头看了下,发现的确不容发觉,这才松口气。
  三人这便回温府,本想着快些走动,也许能避开温家主,也就不会遭骂。可谁知今日运气非常不妙,她们这边刚进门,就撞上才将回来的温武。
  那是个依稀可看出年轻时俊俏的男人,五官大致形状都还在,但常年于奢靡生活中熬变了形,鼻头大而发红,眼神浑浊,肚腹滚起,还穿着华贵锦衣,像只站起来的锦衣红猪。
  他听见身后有动静,转过头来,瞧见匆匆忙忙赶回家的三人,冷哼一声:去哪里野了?
  他脸颊脖上还有红唇印记,交叠数道,毫不遮掩,一看便是刚出烟花之地,浑身更如酒水淫风中捞出来,散发着难闻气味,让人想要掩鼻。
  而这么一个人,居然面不改色问别人去哪里野玩,实在不要脸皮。
  两名侍卫习惯性低下头。温榆道:去求姻缘。
  温武道:我看更像是去会小情人了!
  温榆恭敬道:没有,父亲。
  接过旁边家仆递过来的茶盏,名贵茶水不过漱了漱口,便吐到草地里,温武道:求姻缘求到天黑半夜,可不是会小情人去了?
  你最好多关注自个,不要有野心,外面那些想一飞冲天的穷男人就巴巴想着骗你这种蠢小姐呢,可不要坏了名声,不然还怎么找好人家出嫁?不嫁出去,我还要留你多久?
  严格限制她外出,不叫她遇人,便是不想被些油嘴滑舌的男人骗走身心钱财。倒也不是多为她着想,只是对他而言,女儿总要嫁出去。
  若是嫁了个同样有钱的人家,门当户对,还能喜结连理,为生意添砖加瓦。若是那些只想占便宜的,骗到手了还想靠女人上位吞家财的,只能捏鼻子吃下大亏,算白养十来年闺女。
  这种时候如果说什么,只会召来更难听的辱骂。温榆便一耳朵一耳朵出,状似灵魂出窍,只低声道:知道了。
  温武说到兴头,怒火又烧到后面俩侍卫身上,更加是满嘴喷粪。仆从随主人,也装没听到,管温武说透了天也不管。
  温武泻了口邪气,又上下打量温榆,不满道:天天也不知道打扮下,给你那些钱都花哪里去了?瞧瞧你这样子,比白开水还寡淡,人家公子哥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哪还能对你看得上眼?一点都不自觉,勾栏里的妓女都比你会收拾。
  听到此处,江缘祈轻叹道:居然把自家女儿和勾栏里的女子相比....这可真是完全不在意,说不上是诅咒还是什么了。
  裳熵问道:勾栏是何处?有很多女人吗?
  明显没想到有此一问,江缘祈张了张口,略显艰难道:是一个....寻欢作乐之处...不知该如何解释,最终只总结道:裳姑娘还是莫要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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