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耳边听着问好,站在高处受人敬仰,还被称一句老师。慕千昙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会有这种时刻,觉出了新鲜,心中甚慰。
裳熵跟着其他人有样学样,行完礼后,她反应过来那个陌生的字眼,向台上问道:你姓木?哪个木?
到这会,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没问过这位便宜师尊的名姓。
......
就算最荒谬的小学时期,也没见过直接课上问老师姓氏的学生,况且还是自己收了有段时间的徒弟,说不出不叫人笑掉大牙!
慕千昙不想理她,挪动视线看向她身边之人。秦河还是那副英气少女模样,行礼姿势规规矩矩,头却深深埋着,不愿抬起。
李碧鸢道:品学兼优的小班长,真漂亮真俊俏。
视线继续挪动,慕千昙看见这学堂内唯一的异类坐在最右方,独占三排座位,甚至还带着两位侍女的白蛇小家主。
金发碧瞳的特征总能让她显著区别于众人,加上那绝无第二的傲慢神情,以及现在这副做派,身份呼之欲出。慕千昙念道:伏璃。
伏璃看过来,不轻不重嗯了声。不像回应,倒像是在听下人说话。
尽管全班唯有她不站起来行礼,她却没有丝毫不自在,反而理所当然般,微抬下巴,让身边的侍女给自己倒茶。
这真是无法无天了。
秦河相当不满地看她一眼。就算讲台上是可疑的仇人,在这种时候,她也会恭恭敬敬叫一声师长,不会当众叫她下不来台,所以看不惯这位小蛇完全无视礼仪的散漫态度。
可近来每堂课她都有提醒,这人却不知悔改,反而愈演愈烈。
若是旁人,可直接教训。但这人来自源雾山脉,那个自诩神秘高贵的白蛇家族,并不能轻易得罪,也只能忍耐。
慕千昙见状,开口道:你为何不向我行礼?
伏璃道:我们白蛇家人,不拜天,不拜地,不拜任何人。
是吗。慕千昙道:那你出去。
显然没料到这种反应,伏璃愣了愣,才道:什么?
慕千昙微微偏头:让你出去。
屋内小小骚动起来。
伏璃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居然因为不愿行礼就被老师直接赶出课堂,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于是暴怒起身,眼神凶戾,咬牙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慕千昙与她对视:不拜任何人的白蛇家伏璃。
伏璃道:那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慕千昙缓缓走到她桌前,双手轻压桌面,直直盯入少女眼眸深处:那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我说话。
伏璃动动喉咙,察觉到那双冰冷双眸中的强大压迫感,僵硬道:你不怕惹怒我,我家人来找你报复吗?
慕千昙问:你们会杀了我吗?
伏璃一怔,以为她怕了,笑道:你现在和我道歉的话就不....
如果不能杀了我,慕千昙平静道:那我就杀了你,如何?
伏璃瞬间僵住,双拳握的咯哒作响,良久才从唇齿中挤出一句话:我们家很有钱,也有很多资源,我....
慕千昙打断她:那就希望你家族永远强盛,否则有天跌落神坛,荣华富贵如过往云烟,方知从前的傲慢有所可笑。
屋中安静的如同所有人都不见了,这窒息气氛持续到那两位侍女想要拔武器,伏璃故作镇静道:我们信念不同,跟着你这位女师,看来也学不到什么,还是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
慕千昙直起身: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出去。
伏璃脸色青白交接,随手推翻了桌子,狠狠剜她一眼,带着侍女风风火火离开学堂。
慕千昙已走回讲台前,道:坐下。
众人窸窸窣窣坐下。李碧鸢道:这小姑娘真够狂啊。
慕千昙道:有个*未来boss的疯子娘,她估计也不正常。
李碧鸢道:不过你就这样招惹她,不怕她报复你吗?
怕什么?我分明是好心规劝她,收敛一些,否则之后家道中落时可怎么办,不要扭曲我的善意。
......
见所有人都安生坐好,慕千昙向门外道:进来。
话音落下,有数十位小仙童从门口鱼贯而入。她们手中各提着两只铁笼,里面装着色彩缤纷的鹦鹉,皆尖喙微张,转着头颅四处查看着,似在寻找食物。
每人一只,慕千昙言简意赅:驯养三日,再进行下一课时。
铁笼被放上桌,秦河握着它拨了个方向,观察着那只神色异样的鹦鹉,疑惑道:妖兽驯养的课程,不是她上啊。
裳熵拿到分配给自己的那只铁笼,对这陌生妖物新奇万分,举起来左看右看:哇,鸟诶,干什么的?
小仙童又再次分发小块牛肉,猪肉,鸭肉以及小刀。秦河回道:鹦鹉可学人语,若驯养得当,可以当做传话妖兽来使用。
闻言,裳熵对着笼子发神威:我是裳熵我是裳熵,跟我学跟我学。
笼内鹦鹉没有丝毫反应,眼珠中心呈现出一种异质绿色,如同腐烂井口。秦河道:要驯服才行。
裳熵问:怎么驯服?
一般来说,只要它愿意吃你喂的食物,便算驯服了。秦河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从笼子缝隙中插。进去,伸到鹦鹉嘴边,没得来任何回应。
裳熵道:也许它们不爱吃牛肉。直接用手捏起三种肉,全部丢进笼子:你喜欢吃哪个就直接挑吧。
然而,鹦鹉只是低头看了看,依然无动于衷,绿眼珠凝视着裳熵方才喂食的手。
怎么什么都不吃啊。
秦河翻出妖兽笔记,寻找到鹦鹉那页,仔细看过后道:不对,它们什么肉都吃,不该这么挑食的。
拿起小刀把肉切的小块些,秦河道:也许是因为太大了才不行。
可切小甚至搅拌之后,也没让饥饿的它尝一口。
慕千昙站在讲台后,将下面所有情景尽收眼底,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在除了秦河之外的所有人都基本都放弃时,她才道:现在我教你们如何喂养。
所有目光瞬间汇聚。
慕千昙伸手打开铁笼,轻轻抚摸着鹦鹉的头部。对所有食物没有兴趣的鹦鹉仰起头,啄了啄女人的手。
还以为会出现什么喂养灵兽的和谐画面,可温柔似水的动作就此停下。鹦鹉喉咙突然被掐住,尖喙两边的手指紧紧压着,使它控制不住张开嘴,露出鲜红细舌。
慕千昙用另一只手拿起筷子,夹住牛肉,连带筷尖一起直接塞入鹦鹉喉管,无视它剧烈挣扎而顶到最深处。而后抽出筷子,捏住它嘴,确保它咽下去了,才将之重新放回铁笼锁好。
鹦鹉失去神采般恹恹,方才的挣扎让它掉了不少羽毛,看起来很是可怜。慕千昙问:学会了吗?
屋内雅雀无声。
慕千昙慢条斯理擦拭着手指:这批鹦鹉被饿了很久,再过几天不进食,就会死亡。是选择让它们饿死,还是用我教你们的方法喂食,看你们选择。但三日后,无论鹦鹉是死是活,都要再带到课上来。
说完这些,她环顾一圈,道:下课。
带着裳熵回狭海时,这家伙还在强行喂食的冲击中,连续不断问道:一定要这样吗?它得多痛苦啊?为什么很饿却不吃东西?它们经历过什么?
慕千昙一个字也没回,刚落地便立刻收起白瞳,大步走进苍青殿后关进殿门,连个清晰的背影都没留下。
裳熵抱着铁笼站在原地,看了看远处平静海面,挠挠头,坐在地上,开始研究怎么让鹦鹉正常进食。
大门在身后关闭,慕千昙长舒一口气,挺直的腰微微弯了些。
在黑暗中站了会,她转身确认门被关死,从外面打不开后,便走到玉棺前,缓缓脱下上半身衣服,堆在臂弯与窄瘦腰际。
洁白如玉的脊背上,横着道突兀浮肿,还有数道细碎小伤口,都是那日在鑫乐坊留下的。而除了这些,在她因为瘦弱而有些突出的脊线上,还有一串如同脊椎的蓝色条纹,终点汇聚在后颈,这正是白瞳藏身之处。
昏暗之中,肌肤上的淡色荧光如同一株优雅植物,引人靠近,触碰后却见血封喉,危险而美丽。
慕千昙仰头深深喘息着,忍耐后背伤痛。片刻后,她唤出白瞳,将伤药递给她:帮帮我吧。
直接在伤口上用药,这种事她信不过任何人,与这具身体有血缘且无人智的白瞳,无疑是最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