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怎么爬上树了,没事吧?摔到了吗?”楚秀兰震惊地把小东西收拢到怀里,开始摸她的手手脚脚。
  “没摔,滑下来的。”秦崇礼伸手点了点小孙女的发揪揪,气得胡子直抖,“怎么胆子那么大呢!”
  “妹妹不乖,偷偷上去,突然不见了,吓坏我们了!”秦浩阳过来指了一下妹妹的裤腿,“她下来的时候,还把裤腿蹭破了。”
  楚秀兰闻言,转了个方向,捏着裤腿看了看,果然左腿内侧的裤子划拉了一个大口子。还好,只是破了最外面的囚裤。
  “疼吧……”楚秀兰揉了揉小东西的左腿,“下次别……”
  一直抿紧了唇没吭声的小团子扭动挣扎着从楚秀兰的怀里爬了出来,伸手进囚服掏掏掏。
  江芜:“……”
  啊,多么熟悉的动作。
  江芜看向板车上的杜引岁,嗯……并不意外,后者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盯着小团子呢,余光都没瞥过来一点儿。
  “伯娘。”小团子艰难地从怀里扯出一个同样黄糊糊的荷包,打开拨拉拨拉,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鸟蛋,放到了楚秀兰的手上,转头又摸了一个递给秦崇礼,“祖父。”
  秦浩阳下意识地站直了等待,然后就看着他的妹妹斜了?嗯?斜了自己一眼,走了?
  “病病。”小团子在板车上放了一个,又抬头看江芜。
  “我就不用了……”江芜摆手。说起来这个荷包真的很像自己早上还给楚姐姐的那个,该不会就是之前用来装霉绿豆糕的那个吧。
  小团子低头在荷包里拨拨拨,随着她又翻出了两个完整的鸟蛋,原本严肃紧绷的小脸总算恢复了些许软扑扑。
  “喏。”小团子把一枚新的鸟蛋放在了板车上,转身回到秦崇礼身边,路过秦浩阳时把整个荷包都丢给了他。
  原本失落的小朋友举着荷包笑了,打开荷包仔细一看,全是碎的了!更失落了!
  “瑶瑶你真是……”楚秀兰摸着小东西胸前的黄色糊糊,“爬树多危险啊,你怎么上去的?下次别……”
  “阿木教我,不让我告诉别人。”秦若瑶攥紧了手手,本就不大的团子因为紧绷缩得更小小只,“大树离天近,我可以爬很高。祖父院子里的最高,还有小猫。”
  “……”楚秀兰被心酸一击,瞬间红了眼,却又不能在孩子们面前失态,赶紧站了起来。
  她曾征求过公爹的意见,和小瑶瑶解释过二弟夫妇不在了,是去了天上,会一直在天上看着小瑶瑶,保佑小瑶瑶快高长大。她以为那已经是一种温和的,带着希望的解释,但是现在很明显……那远远*不够。
  “要赶紧过去了。”江芜看了一眼远处差不多成型的队伍。
  “来,上来。”杜引岁对小团子招了招手,“我这里有薄荷,吃完了嘴巴香香。”
  原本还绷着不动的小团子听到后半句话,噔噔噔地跑到了车边,然后……熟悉的单手捞团又出现了。
  “来不及给你洗洗了,希望今晚也能住在河边。”杜引岁凑近小团子浸透了鸟蛋的囚衣上闻了闻,又闻了闻。啧,这个味儿,要是今晚不收拾,明天估计要臭。
  这边儿杜引岁好心好意地替小东西打算呢,没提防推着车的江芜突然幽幽出声:“杜姑娘,请不要……吃衣服……”
  “???”杜引岁震惊抬头,“我是猪吗?吃衣服!”
  沉默,是此时最可怕的康桥。
  明明大大小小六个人一起呢,却只有车轮和肚子的咕噜噜声。
  “江芜!”杜引岁眯眼。
  第22章 “江芜,你不会是因为推车累了,想让我守寡吧?”
  几人归了队,衙役点完名后,便催着放风已久的囚犯们上了路。
  前日推车,昨日推车,今日亦是……
  推着同样的车,车上载着同样的人,那人醒与不醒却是极为不同的。
  江芜双手握着车把,一步一步在河滩上走得扎实,之前说错过一句话后,便老老实实闭了嘴,只看着车上的杜引岁和小团子嘀嘀咕咕。
  木板车上,杜引岁将小团子拢在怀里,揪着小东西裂开的囚裤腿部小心地在那道破口上,顺着打了好几个小小的结。
  小团子摸了摸裤腿,皱巴了小脸似乎并不十分满意。
  “凑合吧,没有针线给你缝,皱巴点总比裂着大口子强吧。”杜引岁捏了捏小团子已经没什么肉的小脸,从车板上单独放着的薄荷上扯了最小的一片叶子放到小东西手上,“嚼嚼吐了。”
  小团子把薄荷叶塞进嘴里。
  杜引岁眼角的余光看了认真推车的江芜一眼,抓起秦崇礼第二批送上车的野草团吧团吧,一口塞进了嘴里。
  江芜:“……”其实并没有还想要劝阻的意思了,倒也不必继续如此防备。
  怎么劝阻呢,便是她愿送上自己份里的食水,杜引岁显然还是不够吃的。她没法子让人吃饱吃好,人自己想办法克服艰难去了,难道她还有立场再说多余的话么……更何况,今天早晨,杜引岁还拒收了她的食水。
  江芜瞥了一眼杜引岁身边,那被河水装了大半满,随着她的步子微微晃动着水面的竹筒。是昨日的她想的太简单了,便是她知晓净水之法,知道喝烧开的水更好,但是如今身无长物处处受制于人的条件下,这河水也不是喝不得的。
  都是她昨晚说得太多,要不今天杜姑娘也不用去找老师做这些事。
  江芜看了一眼靠在杜引岁怀里,正奶声奶气指着她们右手边靠林子的大树,问着“这棵树有蛋蛋吗?”“那棵呢?”“哪棵有蛋蛋呢?”的小团子,自嘲地叹了口气。
  她还不如个不足四岁的小宝懂事有用。
  这会儿杜引岁的嗅觉不过正常人水平,对于小东西的提问一个都回答不了,只能捏了捏软乎乎的小脸,打断道:“别想了,这些树上就算有,这会儿赶时间走路呢,那些衙役也不会放你去摸鸟蛋啊。”
  小团子看向走在车边两步开外,离她们最近的那个衙役,皱巴了小脸,颇为不舍地憋出一句:“摸到,给他一个嘛……”
  “棒哦。小小年纪已经会贿赂啦。”杜引岁有些惊喜地勾了勾小团子的下巴。
  “你告诉瑶瑶哪里有蛋蛋,瑶瑶多给你一个……两个!”小团子竖起了两根短短的手指。
  杜引岁笑了:“还挺大方。那你先把刚才那棵树的两个给我呢。”
  小团子毫不纠结,直接摊开另一只手,小小的手心里是她给自己留的那枚鸟蛋。
  “一加一等于二!”小团子指了指杜引岁揣着鸟蛋的衣襟,又晃了晃手里的这颗,突然就理解了会数数的好处。
  杜引岁伸手拿走了小东西手里的鸟蛋,后者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小手没有半点闪躲,面上没有一丝不舍,反倒是黑葡萄似的眼一下子亮了许多。
  啧啧,小小的东西,做大事的样子么。杜引岁倒不贪小团子这么一个鸟蛋,不过话说出口就要做到,这个先没收了,回头晚上弄熟了再拿给她吃。
  “下个,哪里?”小团子奶呼呼贴近。
  “等我发现了,第一个告诉你。”杜引岁把鸟蛋揣回怀里,捏了一下小团子的揪揪,“不如我们先来说说,你以前爬过多少次树啊?都多高呢?每次都自己爬的吗?都在上头呆多久啊?在上头会松开手吗?能松开一只还是两只啊……”
  杜引岁不是随便压榨童工的人。鸟蛋虽然好吃,但是她还是得先问问童工的水平。
  小团子被一堆问题埋住,为了持证上岗,苦着脸掰着手指一一作答。
  流放不是什么好事,北地边陲也不是什么好地,杜引岁无意阻止一个小宝的努力,在听完了答案之后,捏了一下依然苦巴巴的宝脸,认真道:“那么,现在让我们来讨论一下,你刚才这趟弄碎了多少个鸟蛋吧。”
  推着车的江芜虽不开口,但一直听着车上两个嘀咕呢,只听着听着,就觉得有点儿不对了……
  尤其是当杜引岁拿出一条多余的布带子,当场边讲解边演示给小团子看,如何在摸完鸟蛋后把装着鸟蛋的荷包从胸前转移去背后,又该怎么发力才能避免从树上直接蹭着滑下保护住已经岌岌可危的裤子。
  江芜抬头去看就走在板车前头的秦崇礼和楚秀兰,两人虽没回头,但是总觉得他们都听着了。
  “哥哥,荷包!”
  就在江芜犹豫衡量让一个不足四岁的小宝继续去爬树找鸟蛋是不是不好时,奶呼呼的小团子发声了。
  秦浩阳噔噔噔地把装着碎鸟蛋,还滴答着淡黄色液体的荷包放到板车上,又鼓着脸气呼呼地走回了祖父身边。
  小团子压根没看着他的不开心似的,直缠着杜引岁速速将那能把荷包甩去背后的法子搞起来。
  杜引岁打开荷包看了一眼,啊……可惜了,看起来碎了能有五六个的样子。
  “杜姑娘……”江芜看着杜引岁那明显吞咽了一口口水的小动作,艰难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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