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李大勇摇头,他回来后,在脑中复盘了多次刚才与江芜短暂的一推一接,再次确定了江芜不但会,而且……甚至可能底盘比他还稳,力气比他还大。
  “不可能,她肯定是个练家子。”李大勇笃定道,而后又看孙喜娘,“娘,你不是管着她的院子吗?她每天在院中做什么,你不是都知道吗?难道是皇后,我是说前皇后娘娘派了人去教她,还是陛下……”
  这回,摇头的是孙喜娘:“那位前皇后娘娘心思都在陛下身上,江芜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件必须拥有还有些危险的工具,她不会让江芜学武的。当初娘没法和你说,你一直当是太子体弱,在第一日的武课后病倒,所以帝后免了那武艺课程。其实是那位前皇后娘娘给她下了些药,让她病了那一场。毕竟武课真学起来免不了来回过招,近身接触,那样江芜的女子身份就更容易被发现了。”
  所以,是他一直怨恨错了人?
  不对……
  “娘,我不懂。”李大勇想不通,暴躁地挠了挠头,“那前皇后就更该让她学武啊,一来有了突发情况可以自保守住她是女人的秘密,二来……能登上那位子的,历来都是文武兼备的皇子。”
  说到最后一句时,便是胆大如李勇,也敛了神色轻了声音,如做贼一般左顾右盼了两下。
  “那位前皇后娘娘从生了江芜之后,一直都在积极地想再生一个皇子。”孙喜娘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越发高起来的日头,幽声道,“这天上不会有两个太阳。若是江芜有了太多的自保之力,那位前皇后娘娘还怎么把后面的那个托上去。”
  所以,江芜不会武,也不懂药,没有亲信。在坤宁宫长起,被那位皇后娘娘牢牢攥于掌心,只靠着那位皇后娘娘安排在身边的人保护,就那样保持着很好了结的状态。
  说到此处,孙喜娘略恍惚了一下。
  好一位食子胜于猛虎的前皇后娘娘!纵是血热如李大勇,此时也生出了几分寒意,端起水碗连灌了两大口热水。
  如果是当做弃子,这么安排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比起花精力废掉一位得圣宠的太子,果然还是直接动手除掉更方便。难怪一直不让太子去东宫,要是自个儿住一宫有了亲信班底,杀起来会增加难度啊。
  “等等,那江芜的武功是谁教的?”李大勇回到了自己最初的问题上,“如果前皇后没有这个想法,能在前皇后眼皮子下面反着来的,就只有陛下了吧?但是,没道理啊!”
  没道理正经开课的忠武将军不用,另找人避过皇后的重重防卫偷偷去教吧?
  “不会是陛下。”孙喜娘仍是摇头,“陛下虽十分宠爱太子,但也爱重那位前皇后娘娘,他答应了娘娘不让太子上武课了,便不会找人去偷偷教。除非,江芜私下求陛下,但是不可能。江芜啊……她最在乎的,还是那位前皇后娘娘,非必要时,她避着陛下还来不及呢,不可能做那样瞒天过海的事。”
  “那是谁!”李大勇不理解,暴躁扔碗,“总不能是她悟性极高,上了一天的武课就自己练成那样吧!”
  李大勇的好奇,自然并非他一人独有。
  楚秀兰在三桥驿时就问过江芜,是否学过武,回以她的是江芜缓缓摇动的脑袋。那会儿大家还不熟,怎么说如今也是一起推过车,一起摘过花,一起在背后偷偷叽咕过猪姑娘的关系了,楚秀兰的好奇便越来越难礼貌憋住了。
  今日也不知衙役们是累了还是疯了,不但早早将大家从树上解下来,居然放完水发完饭也没急着列队开拔。
  最初几个胆大的去河边洗漱了一把,见衙役们这都不拦,后面河边便多了一河岸的人。
  天可怜见的,总算是能把这一身的味儿洗一洗了。
  日头正好,虽不似晚上能避着人脱下衣服好好搓洗自己,但好就好在没有衣物可以更换的人可以直接连人带衣服都洗了,上来晒晒太阳就当干了。
  对,这里说的就是一无所有的江芜杜引岁以及秦家人。
  河边,楚秀兰和秦崇礼节约时间,一人分了一只崽,先搓崽再洗自己,没多会儿那一小片水都洗出了乌色。还好是活水,不过片刻又清了,不然真是尴尬。
  江芜也没急着收拾自己,只先解了杜引岁身上包着伤口的布。不知是前一日的金银花够多够强,还是夜里杜引岁掏出来的那三桥驿婆婆给的药包够有用,总归现在伤口已经消了肿,看起来要比前一日杜引岁高烧时好太多了。
  无视了旁边那碎碎念叨着也想下河的声音,江芜拿起了还没被衙役收回去的碗:“你的伤口不能下河,我去打点水,你擦擦没伤口的地方。”
  杜引岁斜眼看碗,这么破点儿大,够擦个啥。
  “算了,我不洗,你自己洗吧。”杜引岁认命躺下,躺得平平的,合上了眼。
  杜引岁算了,江芜可没算了。
  一碗碗的河水打上岸,把人薅起,先漱口再洗脸,而后冲洗手手脚脚,又取了布……
  “你自己擦……”江芜托着洗净拧干的布,递。
  已经被洗舒服了的杜引岁再不提什么算了,反举起孤独的右手在江芜的眼前摆了摆:“我自己?”
  “那我……帮你擦背,其他你自己……”江芜抿了唇,脚一转站到了杜引岁的身后,手背贴了一下脸颊,散去了快要出现的热意。
  “那当然,还能让你占我便宜啊。”杜引岁感受着背后擦得舒服的力道,来自现代社会的嘴随便一瓢。
  便宜?占便宜?为什么要说占便宜……
  在你眼里,我不是女子么……
  便是曾女扮男装,我也是女子啊。
  杜引岁根本没想到,身后的人心思细腻至此,不过随口一句,便在对方心中掀起了风浪。
  布依旧被洗净拧干,仍小心地递到杜引岁没受伤的手上,而后接走搓洗,如此往复……只是江芜没再说话了,连带着当杜引岁随便擦擦的时候,还会背过身去。
  可惜了,这种小细节,忙着擦擦擦的杜引岁一点儿没看着。
  等她收拾得差不多,觉出了这人突然过于礼貌,总是背对背对又背对,想要开口问问时,一身湿乎乎的楚秀兰从边儿上凑过来了。
  “提醒你们一下,下水之前把外头的囚衣脱了,不然全湿透太贴身了。”楚秀兰说着,把自己外头那件囚衣撩起一半,让两人看了一下里面湿衣衫的贴身程度。
  杜引岁还好,点头赞同且还没忘记吐槽两句江芜不肯让她下水的事儿。
  压根没提防楚秀兰说着说着就撩衣服的江芜就可怜了,迅速撇开了眼不说,一时竟不知自己该不该背过身去。
  别人如此大方,自己那般避嫌会不会更显奇怪。
  可若杜引岁不当她是女子,见她看别的女子的湿衣不动,会不会觉得她……
  虽然动作可能有点大,但是江芜还是缓缓地背过了身。
  “对了江芜。”楚秀兰凑近,打断了某人的旋转,“我听说那李大勇从前是御前侍卫,他那一推你是怎么挡住的?莫非他其实没有二两力?”
  之前李大勇怒气冲冲的模样,不像是推江芜时会克制力气的人。如果江芜像她说的没学过武,那么李大勇就是真不行,那么问题来了……不是说这李大勇还救过驾么。
  楚秀兰可多好奇了。
  “不止二两。”江芜估摸了一下,“约莫能有五十……嗯,四十七,四十八斤左右的力。”
  楚秀兰看着江芜回答时不自觉向上托了两下的手掌,惊道:“你这都能知道?”
  “应该差不多,没有到五十斤。”江芜说着,又顿了顿,“不过纵向的力气也可能不是特别准。”
  坐在板车上的杜引岁恍惚了一下,总觉得眼前飘过了一些物理公式,那个力不叫斤的公式。
  “那你能挡住,很厉害啊!”楚秀兰想了想,“你都没动诶。”
  “当年,是范载志给你做的武艺开蒙。后来呢,武艺课程取消后,是陛下还是前皇后娘娘请人继续教你了吗?”秦崇礼把孙子瘫在河岸边和孙女一起并排晒着,大步走近。
  江芜在秦崇礼出声时便瞬间直了脊梁,只脑袋却是摇了摇:“没有。”
  “那你怎么能拦得住李大勇?”秦崇礼微皱眉。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将那些揣测的边边角角补上,好让最后的推测更接近事实。
  江芜抿了一下唇。
  “开蒙时,范将军讲解过跑跳马步举石锁,休息时举鼎三百斤给我看,又与我说了抱猪的故事。后来武艺课取消……我便闲时扎一会马步,无猪可抱,我便抱一抱殿中狻猊。”江芜在心中对范将军说了声抱歉,他说过自己这不算与他学武的,但毕竟是老师问的,她不能避而不答,也不能说谎。
  “什么抱猪的故事?”
  “什么是suanni?”
  同出的两声疑问,一道来自楚秀兰,一道源自杜引岁。
  楚秀兰转头答了后者:“就是很多大殿门口石头的大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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