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们继续走着,那种黏糊的感觉还在继续,她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融化了,还能闻到一股皮下脂肪腐败的酸臭味。
……到底是什么东西腐烂了?
为什么她无法保持思考?
没等她想明白这些问题,他们就来到了传说中的学校。
这所学校,与其说是学校,不如说是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图书馆。
她走进大门,怔怔的看着这座宏伟建筑。
过了片刻,她转过头,忽然发觉,弟弟不见了。
是了,因为他是初中生,所以不能进高中生的学校吧。
她这么想着,拖着愈发沉重的右手,来到了巨大图书馆的门口,然后举起手上的东西,嘀——
刷卡进门。
她把什么东西拖了进去。
图书馆里头全是书,没有书架,所有的书籍堆的乱七八糟,没有一处落脚地。这个地方,过分凌乱,仿佛真的成了“知识的海洋”。
她就近找了个地坐下,随手抓过一本书。
这本书摸上去的触感很怪——肉眼看去,它就是一本薄薄的书,与时尚杂志差不多厚度。但抓在手里,却有一种滑腻的肉质感,仔细抚摸,还能摸到一节一节的骨头。凭经验,她断定这应该是一条脊椎骨,很长,带着湿乎乎的血肉,还有点温度。
她开始阅读,但不是用眼睛看,而是放空大脑,任由某种看不见、且会流动的东西钻进来,像是蛆虫钻进腐肉,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不是很舒服,却也还没到需要逃离的程度。
她从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汲取了很多知识,很多很多,像是被人以一种“填鸭”的方式,强行凿开脑袋,灌了进去。
她虽然只抓取了其中一本书,但这间图书馆——不对,应该说,呆在这间教室里的“书籍”们都非常友好,乐意倾囊相授。
知识就像流水一样,从高处往低处流。
那一瞬间,她知道了很多。
她知道了自己是这座图书馆的一部分,而这座图书馆也是她的一部分。她知道了“灵魂”入侵和进食的理论,知道了“玩家”的存在,也知道了“游戏”的诞生条件,以及“角色”数据的暂存处……
她还知道……
她的脑子疯狂接收着并非“低维视界”可以理解的知识,所以,很多内容,她也无法用“低维视界”的语言进行复述。但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上升到“高维视界”,从精神上回归“玩家”,而非“角色”。
祂就是我,我就是祂。
她会成为这里的一本书,一块骨头,为后续回归此处的“角色”传授这些不可描述的知识,合为一体。
但是——
程序出了问题。
她感到胸口一痛。
有东西从“低维视界”扎入了她的心脏。
那一瞬间,空间像是折叠了一样,她能同时看见很多东西——宏伟的图书馆、家里的阳台、不认识的街道、山上的树——以及一把扎在心脏的刀。
天逆鉾。
那是一把特殊的刀,强行中断了术式的牵引,逼迫她重回“低维视界”。
这一下,她清醒了,又或者说,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因为没有人能说清,究竟是“低维视界”的人处于梦中,还是“高维视界”的人处于梦中。
但无论如何,她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她被迫看清了这个图书馆里的一切——
那是许许多多尚未被消化的人体组织,那些肢体也已经不算是人了,全是难以形容的畸形,像是变异后又活过来的碎尸块,血管和肌肉还在蠕动,仿佛奄奄一息的粉红蠕虫,低声絮语着她听不懂的杂音。
她感到极端恐怖。
然后,她低头,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抓了两个东西——一个是不知名的脊椎骨,骨骼间爬出来的血管已经与她的掌心融为一体,另一个则是一块灰白色的皮肤,背面鲜血淋漓,长着一只蓝眼睛,也与她的另一只胳膊粘在一起。
她尖叫起来,不知哪里来的蛮力,撕下来了这两个东西——与其一同被撕下来的,还有她自己的皮肤和一截指骨。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但估计比咒灵好不了多少。
——失去皮肤的肌肉向外探出细细小小的触手,像是海葵的口器,膨胀着,一伸一缩,与“图书馆”里的畸形尸块大差不差。
她没觉得痛,也没觉得累,惊慌失措地跑出图书馆,却发现外面的世界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仿佛混沌初开,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的尽头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什么都有。她无法判断。
回过头,图书馆也消失了。
她被孤零零地丢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恐惧、疯狂、失望、懊悔……
她什么都看不到,唯一的光源就是她自己——她仅能观测自己,以及被自己照亮的一小块土地。
黑暗里有东西,她知道那里面有东西。她不能观测,也不能思考,只要她不小心观测到了,对方也会发现她。她无法直视黑暗里的东西,否则她会彻底疯掉。
太可怕了……
她想,我将永远保持着“低维视界”,在这个不可名状的国度清醒地活下去。
那简直太疯狂了!
她无法使用曾在“图书馆”里学到的知识,她甚至无法详细回忆,因为那是“潘多拉魔盒”,只要打开,她就会被无法名状的疯狂击溃——现在的她,永远无法理解那些“高维视界”的知识。
她躲藏在黑暗中,但又不得不频繁移动——如果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她就会被黑暗中的怪物观测到,只要被观测到一次,她就完蛋了。
——所谓的“完蛋”,不是死亡,而是永恒清醒的疯癫。
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她见到了黑暗交界地的朦胧处,有一道门,发光的门——那是一道本不该出现的“门”,是怪物的口器伸入新世界,创造“角色”时才会出现的“盲点”。
她受到了光的指引,摸到了世界屏障,用了些不可言说的“技巧”,强行破门,走了进去。
她知道,自己必须回归“低维视界”——也就是“游戏”,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暂时安全,还能保持理智上的清醒。
所以,她害怕死亡——但与其说害怕死亡,不如说是想回归“正确的死亡”。
她甚至想过,如果再度以“低维视界”踏入那个世界,那么她就必须想办法杀了那个“高维生物”——也就是身为“玩家”的她自己,这样才不至于疯狂。
但她也知道,那都是走投无路的气话。
无论是“拨乱反正”,还是“同归于尽”,她都需要足够漫长的时间。
……
…………
“所以,你的力量……”
“正如方才所说,那股力量是不可控的,而且极端危险——那个时候,禅院甚尔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把我杀了——虽然这个行为让我陷入绝境,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真是个骇人听闻的说法,你怎么知道那‘东西’就是你?而不是什么疯狂之下的混淆?”
“我进行了阅读,虽然在“低维视界”,我无法再理解书中内容,但有些本能的东西,就像婴儿的‘吸吮放射’,是不需要‘高维视界’就能理解的——你只要见过一次就知道了。”
此时此刻,天光大亮,山间雾气也彻底散了。
斑倚着树干,看着袒露心声的杏里——她的十根手指都拧在一起,面色苍白,似乎回忆这件事本身,就十足的恐怖。
“放轻松,时间还很多,总有办法解决的。”他试图安抚对方。
她叹口气:“我知道,我也做了心理建设……算了,不提这个了,远的不说,先说近的吧——我那个‘利用奇点’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我不知道有没有留下隐患。”
“什么隐患?”
“咒具……我人是死了,但那个时候,我用自己的‘意识空间’制造的咒具不知道有没有成功——我现在的‘意识空间’处于一种封闭状态,有可能是‘升维’和‘降维’的过程中产生的bug,导致了它的崩塌,也有可能是那个东西已经被暂时‘剥离’出来,形成了一个相当麻烦的东西。”
“难怪你会说自己留了‘一堆烂摊子’。”
“这也不是我的本意……”
她抓抓头发,低着头,无奈地看着地上的一块石子,“无论如何,我得找到禅院甚尔,问一问当年的事。”
***
时间过去了一周。
铃木阳斗站在一家新开的海洋馆的后门,探出头,朝那两个正在走过来的一男一女挥手。
“爱梨——爱梨——这边!”
见宇智波爱梨靠近,阳斗兴冲冲道:“这是我朋友开的海洋馆,才开始试营业——”
说到这里,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但是这两天发生了一些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