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正是,锦瑟心巧伶俐,能伺候大人,是她的福分。”
  “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本官!”晏元昭厉声道,“她并非会仙楼之人,你的舞姬突然生病,你便请她代为跳舞,你以为本官毫不知情么?”
  桑千娇吓得一哆嗦,扑通跪倒在地,“大人恕罪,实情确如您所说,她不是我楼里的姑娘,我......我是为了避免麻烦才这样说的,并非有意欺瞒。”
  晏元昭冷冷看她,“再有一句不实之词,今日你便出不得这官衙了。”
  桑千娇额头沁汗,“是,是!奴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回大人,她是我的一位友人,来我这里做客。”
  “你如何认识的她?”
  桑千娇低声道:“奴家以前在河梁一带为妓,有一次上山进香时遇到歹人,要将奴家......先奸后杀,锦瑟及时出现,打跑歹人,救了我。之后我们便成为朋友了。”
  晏元昭有些意外,怔了怔,道:“她受你之托代舞姬去刺史府,一去不回,你不仅不担心,还欣然收了曲岱给的赎身费,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桑千娇白了脸,神色格外不安。
  “您位高权重,我想着她若能做您房里人,就有了安身之所,富贵不愁,而且您又与她有旧,会待她好......”
  晏元昭眼一眯,“你怎知她与本官有旧?”
  桑千娇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更慌了。
  “是她告诉你的?”晏元昭喝道。
  “不是。”桑千娇否认后又改口,“不算是,她无意中透露过,我猜到的。”
  “她怎么透露的,原话是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本官。”
  桑千娇美目急眨,张口欲言,忽地感到腹中一阵剧烈绞痛,不由歪倒在地,手捂小腹痛呼出声。
  晏元昭皱紧眉,“休得耍花招。”
  然而桑千娇的反应格外真实,脸色煞白,汗落如雨,竟在地上打起滚来。
  晏元昭意识到不对,快步到她身前,“怎么回事?”
  “他们竟然杀......杀我!”桑千娇满面惊恐,痛得说不出话,七窍中竟有鲜血流出,“杀我......”
  “他们是谁?”晏元昭疾声逼问,忽地一霎灵光闪过,“你有意把人送到我面前的,是不是!”
  桑千娇目眦欲裂,“是......是他们......”剩余字眼还没吐出,两眼一翻,竟闭气了。
  连舒忙过来扶起不省人事的女人,手在她鼻下一探,惊道:“主子,人已死了。”
  晏元昭面色冷峻,深吸一口气,“立刻叫仵作来,验她死因。”
  仵作来后一番查验,很快给出结论,与晏元昭的猜测相符,会仙楼的老鸨死于中毒。至于是何种毒,就不得而知了。
  命人抬走尸首后,晏元昭问连舒:“你把桑千娇带离会仙楼之前,她是否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异常举动?”
  连舒回忆道:“属下到会仙楼,向此女亮了身份,表明来意,她请我稍等片刻,她要和人交代一下楼里事务再来。属下答应了,之后跟着她到一个房间,她进去待了一会儿,便出来了。主子,会不会她就是在此期间被人下了毒?”
  晏元昭沉吟,“你可看到房中人是谁,他们做了什么?”
  “当时她半掩着房门,属下在外等候,什么也没瞧见。”连舒面露懊恼,“我就该进去盯着的!”
  晏元昭不置可否。
  桑千娇被人毒害,别说护卫,连他都惊讶万分。他召她问话,只是因为一点微妙的疑心,背后之人却如此急不可耐将人灭口,反倒做实了阴谋的存在。
  “他们”手段如此凶残,恐怕当时即便连舒在场,也难以阻拦。
  杀人远
  比救人容易。
  连舒请命,“属下这就再去一趟会仙楼,把下手之人擒来!”
  晏元昭心知此人大概率已逃走了,只道:“除此之外,把桑千娇身边的人带来问话。记得,低调行事,切莫大张旗鼓。”
  连舒应下,正欲离去。
  “等等!”晏元昭叫住他,又给他下了一道命令。
  连舒走后,晏元昭思索片刻,召来秋明,叫他把“锦瑟姑娘”带来。
  ......
  沈宜棠的发热已好了许多,但头仍不时感到晕眩,太阳穴也常冷不丁袭来一阵隐痛,随时提醒她体内毒药的存在。
  她待在晏元昭的卧房里,无所事事。没东西吃,没酒喝,没自由,只好在地上蒙被大睡,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并不舒服。
  就在她打算把那本枯燥的河东地理志拿来再看看的时候,她听见两声郑重的敲门声。
  她疑道:“请进?”
  钥匙在锁孔里拧转,旋即门扇洞开,现出秋明俊朗的脸庞。
  “夫人!”他咧着一口白牙唤道。
  沈宜棠心一抖,“秋明,你,你可别这么叫我。”
  秋明只是笑,并不解释,“我带您去前头衙门见主子。”
  几日来终于能走出屋子,清风温柔拂过脸颊,沈宜棠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刻意放缓脚步,秋明也不催促,在旁感慨,“还能再见到您,真好。”
  沈宜棠苦笑,她逃跑前还把秋明打了一顿,他都不记恨吗?
  秋明领着她穿过刺史宅与官署相连的小门,又七绕八绕,到了一间偏僻斗室。沈宜棠迈步进去,看见晏元昭坐在案旁,抚额沉思。他听见动静,抬头看她,脸色颇沉。
  沈宜棠心道不好,不会是他又受了什么刺激,特意把她叫来骂一顿吧。
  “你叫我来做什么?”她小声问。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晏元昭淡淡开口,“第一个问题,四年前,你在会仙楼遇到面具人的手下,答应进京冒充沈娘子,此事桑千娇是否知情?”
  沈宜棠不防他重提此事,愣了一瞬道:“她不知道,我和她说我做了一个凶梦,那个梦让我在七日内离开河东,否则会有血光之灾。我以此为借口跑了,她没怀疑过。”
  晏元昭皱眉,“按你所说,他们在青楼挑选与沈娘子容貌相似的女子,那么直接将画像拿给老鸨,代为寻找,岂不更方便?”
  沈宜棠点点头,“我也这么想,但他们可能不欲将此事假手于人吧。”
  晏元昭又道:“四年前也是桑千娇邀你来的会仙楼?你来之后,过了多久遇见的面具人手下?”
  “对,是她写信热情邀我过去小住,我到了会仙楼之后,没几天就遇到了,大概三四天,我记不清了。”
  “这次呢,这次你是哪一天到的会仙楼?”
  “七月初八的晚上。”沈宜棠答得飞快,“不到二十四个时辰,我就被你逮住了。”
  “还有一问,”晏元昭向她倾身,目光锁住她双眸,“你有没有向她或者别的人提过我和你的事?”
  “怎么可能!”沈宜棠瞪大眼睛,“我不要命啦!我把你名字烂在肚里,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
  “你确定?没有不慎说漏嘴的情况吗?”
  “绝对没有。哪怕我说梦话,都不可能说到你。”
  晏元昭瞟了她一眼。
  沈宜棠意识到不对劲儿,“你问我这么多关于千娇姐的问题,是为什么?”
  晏元昭看着她,平静道:“桑千娇死了。”
  “什么!”沈宜棠失声叫道。
  第64章 背后谋“晏大人,你就玩儿我吧。”……
  停尸房里,女人浓云一般的黑发披在颈后,苍白的脸面上血色尽失,与残存一抹红艳口脂的嘴唇形成鲜明对比。
  昔日红颜,今成枯骨。长袖善舞、漂亮精干的会仙楼老板娘此时看起来是如此单薄脆弱,残留的美丽使她的尸首平添可怖。
  沈宜棠怔怔地看着她的千娇姐,眼泪吧嗒吧嗒掉下。
  晏元昭在旁,眼帘低垂,宽袖掩着的手握紧帕子。
  沈宜棠哭了一会儿,用手抹干净泪,对晏元昭道:“晏大人,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千娇姐和面具人是一伙的,她被他们灭了口,是这样吗?”
  晏元昭颔首,未把话说死,“只是怀疑。”
  沈宜棠没有追问,她一向能言巧语,此时却罕见地沉默了。晏元昭看到她的杏眸里涌上微微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含着困惑的愤怒。
  他心里泛起不易察觉的波澜,薄声道:“你想看她的尸首,现在也让你看到了,出去吧。”
  沈宜棠默然转身,走了两步却忽然腿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地。
  晏元昭皱眉,“怎么了!”
  沈宜棠晃晃悠悠爬起来,拍拍裙上的灰,没叫疼,“没事,毒药药效的缘故,头还有些晕。”
  ......
  连舒动作很快,没多久便回来复命。
  如晏元昭所料,疑似在会仙楼给桑千娇下毒的人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连舒带来一个在会仙楼里伺候桑千娇的小丫鬟,小丫鬟怯生生地说房间里住着的是桑千娇的朋友,七日前来的会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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