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谢璨在秋蘅心中到底较旁人是有些不同的,他与秋蘅一般自小就因谢氏权力相争而流落在外,自是有一份惜惜之情。
  谢璨料她会错了意去,却也不好直言申辩,只言说一切都听她的。
  秋蘅这才淡开一抹笑,自捧了茶汤来饮。
  谢璨与她相对而坐,仔细回想着那夜出现之人的身份。
  那人能深夜出入侯府,自是个身上有功夫之辈,而秋蘅先时在夏县身侧并无这般人物。
  即便如今秋蘅来到都城,他也着人去打听过,秋蘅身边从未有男子出现,更遑论会武的男子。
  思前想后,他忽想起去岷州时,她去了一家镖局。
  “阿蘅,我如今在都城,想送些物件给于先生。只是如今大房出了这样的事,再叫家中仆从去,恐惹了祖父不悦,阿蘅可有熟认的人,可以帮手走这一趟?”
  “你托镖局走上一趟便是了。”
  秋蘅未能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直言道:“你去里苏巷,那里有家明威镖局,你去寻林少镖头便是,他是岷州人,若要差人送东西给于先生,自是他最为妥当。”
  谢璨得知林楚其人,心中略有一番思量,这便相谢了秋蘅离了疏雨斋去。
  是夜,秋蘅兀自倚窗而立,想着如何才能将路泠月也一并从这事堆之中择出来。
  秋蘅与路泠月着实谈不上有何交心之处,只因她是路夫人亲女,纵是有些龃龉自也要顾念着路夫人几分。
  路家颓败之后,那厮即便能保路夫人一命,只怕她们也只能没入贱籍了。
  只要非是充入教坊,若是没入奴籍自己倒可先将她们经官牙买来,再好生安置,待日后再看看是否还有法子能充做良家子。
  若是入了教坊,如路泠月这等无才艺在身者,只怕是要沦为官伎了。
  “夜风微凉,也不知道多加身衣裳。”秋蘅蹙眉思索,不觉那厮已至,陡然出声倒是唬得她身子一颤,险些砸了一旁的白玉梅瓶。
  “大人何时来的?”秋蘅自将窗户闭上,这才行到那厮身旁。
  黄狸奴瞧她面色不好,便道:“不必如此忧心,即便路家有罪,宫中一时也不会处置谢家,不过就是尚未传出风去的一桩婚事罢了,我已将谢家大房行事上禀,宫中自能明白。”
  “我不是在想这个。”秋蘅知他错想了去,又道:“谢家若能因此事获罪,我求之不得。”
  那厮闻言,便知秋蘅还是执着于兰夫人一事,这便扯着她一道坐定,宽慰道:“蘅娘放心,我答应过你,定不会饶过谢知言。”
  秋蘅微微颔首倒也没有将手抽出来,只道:“我方才在想,若是再叫大人保下路家姑娘一命,是否有些为难大人?”
  官伎也好,奴籍也罢,都需先活着才行。
  “她多次言语奚落,蘅娘竟还想替她求情?”
  第95章 拒婚定不会坏了路姑娘‘琴棋书画,女……
  “我是不喜路家姑娘,可她却是路夫人的亲女。”秋蘅自抬了腕间的金镶玉镯,道:“大人可知,为何我这般喜爱这只镯子?”
  “因为这是路夫人给我的保命符。”
  “路正源其人心狠手辣,我在路府十四载讨尽府中人的欢喜,只可惜一朝事
  发,他却不肯轻易放过我。”
  “那时我若留在路宅,只怕此时早已叫他当成物件送给旁人了,可我若要走,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一个摆在身边悉心教导数年的姑娘,若我知晓些路府私密之事,岂不是个祸患?”
  “我那时打定主意要走,为求路正源饶过我,自是半点路府的物件都不曾带离。”
  “那时,路夫人亲自相送,她当着一众奴仆将这玉镯给了我。这镯子,是当年路正源与她定情之物,纵是成色不佳,路夫人也多年不曾离身。”
  “夫妻十数载,路夫人自是清楚路正源之为人,所以才送了此物,算是想以夫妻之情换我一命吧。”
  “大人,路家虽是不堪,可路夫人真心待我。她膝下只此一女,我自也是希望她们母女能平安的。”
  黄狸奴静静听她说罢,良久,方道:“我答应你。”
  听得那厮应下来,秋蘅自是欢喜。“那,大人喜欢什么颜色?”如此大恩之下,秋蘅料想自己总归得给他些许礼物以做报答。
  “青色。”那厮瞧着秋蘅身上的青色衣裳,道:“我便是喜欢青色。”
  “好,我记下了。”秋蘅如是说着,闻得外间三更梆子声起,她便催促道:“大人,已经三更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见秋蘅已会与自己言说故旧之事,也开始相问自己的喜好,那厮猜想秋蘅已对他有所不同,此时听她逐客虽是不喜却也不愿拒了徒惹她生气,这便也顺从地离开了。
  翌日一早,冯氏便来寻了秋蘅商量何时去登路府大门。
  秋蘅料想路夫人定是心急如焚,这便言道明日去便是,冯氏听罢,当即着人去相送了拜帖。
  第二日,冯氏便与秋蘅一道登了路府的门。
  冯氏拜帖有言,说是要拜访路夫人商谈路泠月之婚事,而去到路府之时,却是路老夫人出面。
  冯氏心下起疑,秋蘅却是面色平稳,只扯了冯氏一道坐着,这便与路老夫人言说了婚期一事。
  路老夫人经事已久,此时见是秋蘅并冯氏前来,便晓这桩婚事谢侯定是不准,怕是已然知晓了路家现下的处境去。
  “老身有一事不明,还请谢二夫人解迷。”
  冯氏道:“老夫人请讲。”
  “我家泠月是与大房焰郎君结亲,怎明芳县主不来,倒是让二夫人出面了?况且,这婚期竟还是定在三年之后,怎的,焰郎君身上有孝?”
  冯氏干笑几声,自朝秋蘅那处看去,秋蘅便接话,道:“路老夫人所言不错,焰侄儿的生母虽是妾室,但焰侄儿至孝,大嫂嫂也很是宽仁,这才许了焰侄儿三年孝期。”
  路老夫人听罢,这便将手中茶盏重重砸到一旁,“我与二房夫人说话,三姑娘一个在室女开口插嘴,合适吗?”
  “自然合适,毕竟谢家如今由我执掌中馈。”
  路老夫人沉着脸,一旁冯氏已有些后怕,秋蘅却是丝毫未有退却。
  “老夫人,焰侄儿的生母虽为妾,却也是我大哥哥正经抬进府的良妾。”
  “我大嫂嫂待底下人速来宽仁,我父亲也是许了焰侄儿这桩事的。”
  “自然,要让路家姑娘再苦等三年,实是我谢家过错,若路家因着此事想要变更一二,也是使得的。”
  “我谢府绝计不会外传只字片语,定不会坏了路姑娘‘琴棋书画,女红琵琶无一不精’之盛名,还请路老夫人宽心。”
  路老夫人听罢这话,自是猜到了秋蘅的打算。
  路泠月在外的才女盛名,那都是秋蘅的,路家昔日要遮下这桩丑事,是以才叫路泠月直接顶了名姓入得府来。
  如今的路泠月身无长处,自与之前的盛名沾不得半点干系。
  秋蘅此时所言路老夫人很是清楚,若是不应下这三年之后再行婚仪,便直接退亲了事,如若不然,路家私密之事定是会在都城中传开来,她要叫路家颜面尽失!
  “好你个谢蘅!”路老夫人怒气上头,冯氏见此已要起身相扶,却不料秋蘅伸手将她扯了过来。
  “路老夫人这是何意了?我谢家儿郎身上有孝,一片孝心要替生母守孝三载,不愿耽误贵府姑娘年华,这才上门与贵府明言。”
  “若是贵府姑娘愿等,自是两家欢喜,若是贵府姑娘琵琶别抱,我谢家自也不会多言一句。”
  “自然,老夫人疼爱孙女,若是要对我有所打骂也在情理之中。”她自上前一步,挡在冯氏跟前,道:“老夫人请便。”
  路老夫人虽心中有气,可秋蘅如今拿着谢焰要与郑氏守孝一事出来言说,叫她寻不到错处去挑。
  她正思量间,却听得屋外传来路泠月的叫嚷声。
  路泠月入内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秋蘅一个巴掌,秋蘅身子斜倒,冯氏急忙来扶,怒道:“路老夫人,这就是你们路家的规矩?”
  路泠月自小长在乡间,力气自是较寻常闺秀要大些,她此时气到极点,这一巴掌是丝毫没有留下力道,直打得秋蘅半张面庞都肿了起来。
  “她不是说打骂随意吗?”
  路泠月先时听得谢家来人,料想是来商量婚期的,这便偷偷跟来听墙角,不想,她听到秋蘅要将婚期拖到三年之后,自是心中来气。
  “好你个小贝戋人,你从一开始就怨恨我把你赶出去,让你吃苦受罪,是不是!”
  “你现在是侯府的姑娘了,你就上赶着要欺负我,要叫我断了婚姻嫁不出去是不是!”
  路泠月如此说着,上前又要打骂,冯氏护着秋蘅后退,一旁张秋兰自是上前拿捏了路泠月,将她推开。
  一时堂内吵做一团,路老夫人见此已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叫了左右将路泠月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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