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路二夫人素来就怵路正源,陡然听得路正源如此行径,自是叫唬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路老夫人听他这话不对,自去取了书信来看,待她看完亦是重重地拍了一旁矮桌。“你们母女还真是好手段,竟然能叫谢家人看了此等丑事去!”
  “泠月难不成不姓路?她出了丑,自也是我们路家出了丑!你是想叫湘儿与侯府结亲,所以才想让泠月来陪衬,想衬出湘儿的诸多好处,却不料反叫谢家人看了笑话去!”
  “且不说谢家那个三姑娘知晓你们母女的底细,单是谢侯一人,他能瞧不出来你们这些心机手段?一家子人,竟叫外人瞧着你们内斗,真是好大的出息!”
  路老太太一时气急,待骂完这些话,已是咳嗽不止。
  路正源急忙上前来扶,一壁命人去端茶水来,一壁亲自与路老太太顺气。
  “老二去得早,只独留了一子一女,素日里有老大的那一份,你二房我也从没短缺了的。”
  “如今,你倒好,为了替自己的儿女铺路,竟然连路家满门的名声都可以赔了去,当真发笑!”
  路二夫人此时已然受了惊,只得在旁不住地告罪,“母亲容禀,我与湘儿断没有叫人设计了谢家郎君,只是一时凑巧罢了。”
  无论如何,路二夫人都不能在此时将这事应下来。
  “凑巧?女眷都是在后院的,儿郎们都在前院赏景,若非你叫淮儿领了谢家儿郎过来,他们能跑到后院里头,还能正巧在泠月回去的路上候着?”
  “你以为你这点子手段能逃过谢家人的眼去不成?原本借着老大媳妇与谢三丫头之间的情分,两府之间互有走动也是好事。”
  “不想,意有你们这等昏了头的冤孽母女,生生将两府之间结了个仇!”
  “罢了罢了,我与你这蠢妇也是说不清的,你且与你女儿一道回去,这个月内休想再离院子一步!”
  “传话下去,若是院中奴仆无力劝住主子,那这一应奴仆通通发卖了去,一个不留!”
  一旁一直伺候着路老夫人的凌嬷嬷瞧了,自是朝左右递了眼色,叫人将路二夫人母女一并扶回了院子里。
  等二房人离开,路正源方道:“母亲,如今这事闹出来,咱们也得去谢家探一探消息才是。”
  “让你媳妇明日直接去寻谢家三丫头就是。今日这一出,想来是老二媳妇与湘儿的言行叫她瞧出不妥当,这才有这么一通。”
  “这丫头到底是个厉害的,你自管叫你媳妇多与她言说故旧情分就是。”
  “是。”
  “好一个谢蘅!”路二夫人回到院中便碎了一个细颈梅瓶。
  “我当年就知道,只要这丫头还在路家一日,那二房就落不到什么实在。好不容易将这臭丫头赶了出去,不曾想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侯府千金!”
  莫说路二夫人气恼,路湘也是心有不愤。
  “这谢蘅先时便与咱们不对付,大伯母有她在旁素来是事事讨得祖母欢心。”
  “好不容易换了个蠢货回来,这几年大伯母也渐渐失了祖母的喜爱,不想,那个谢蘅再次出现,就叫咱们吃了如此大亏。”
  路二夫人蹙着眉头,手指不住地叩着凭几。“谢蘅心思缜密,咱们必须避其锋芒才行。”
  “这些时日,咱们先安心待在院子里,莫要学那个蠢货,横冲直撞凭白惹了
  你祖母的厌弃。”
  路湘一一应下,这便与路二夫人同坐一处,一并商量着应当如何对付秋蘅。
  而路夫人自路正源口中听罢这些话,自也知晓路泠月叫二房当了棋子去,心中也是不愤。
  虽是如此却也不好在路正源面前露了愤恨之意来,只叫人先去谢家递帖子,言说自己明日将拜访秋蘅。
  翌日一早,路夫人便只带了近身金嬷嬷,并几个伺候之人抬着礼箱上去了谢侯府中。
  秋蘅将路夫人引至疏雨斋内,听得路夫人来意,笑道:“母亲多虑了,本也知晓路姑娘是个心直口快的,只是不想她让二夫人拿去作了筏子使。”
  “我知你是有个心的,若非昨日你央了谢侯手书一封,只怕是我又要被牵连了去。”
  “又?”秋蘅见路夫人面有戚色,抬眸瞧上金嬷嬷,道:“嬷嬷,怎么回事?”金嬷嬷看向左右,自不敢直接言说,秋蘅这便朝着玲珑递了眼色,将满屋奴仆都领了出去。
  “姑娘有所不知。自泠月姑娘回府之后,夫人自觉亏欠她良多,不敢多言管束。可这泠月姑娘性子已叫农人养岔了去,饶是夫人如何教导,都不顶事。”
  “二房夫人总借着这事,叫湘姑娘多去老夫人面前卖乖,两个姑娘相较一二,自是泠月姑娘被比了出去。”
  “姑娘不在的这几年,二房夫人已分了夫人的一半实权去,府中好些事都是二房夫人说了算的。”
  “如今咱们夫人也就是空有个名头了。”
  秋蘅听罢,道:“母亲,我先时离开便与你讲了,定要小心你的庶妹。”
  “也怪我那时将心思都摆在了泠月身上,不知不觉间,竟也着了她的道去。”
  秋蘅听到此处,自是明白以路夫人的心思断是玩不过路二夫人的。“那母亲可知,我为何要在离开路府时悄悄与你言说那句话呢?”
  秋蘅见路夫人未有答话,便道:“因为就是二夫人故意寻人将我抱来摆到盛溪,再寻人递线索给母亲,好叫母亲将我抱回去。”
  秋蘅此言一出,唬得路夫人差点子背过气去。秋蘅上前替她顺了好一会子气,方道:“那年,我七岁上,有一年与院中丫鬟游戏,便躲到了二房院里。”
  “我才进二房院子,就见二夫人怒气而归,我怕她要挑我的错处,这便急急入内躲到了柜子里。不曾想,二夫人也领着她的心腹嬷嬷一道走了进来。”
  “二夫人言语不服母亲能得嫁长子,夫妻同心,而她却只能嫁了个早亡的男人成了寡妇。”
  “随后她那名心腹嬷嬷就宽慰她,说只要有我这么一个冒牌的姑娘在,迟早都能将母亲你拉下马来。”
  “我那时虽是不信,却也害怕会成为事实,所以日日苦累各种技艺便是想着若日后当真如此,我也能凭着自己手艺讨生活。不曾想,七年之后当真事发了。”
  路夫人听罢秋蘅所言,急道:“那你缘何当时不说呢?”
  第87章 谢焰归府府上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美人……
  “我说了可会有人相信?”秋蘅自执了路夫人的手,软着声道:“母亲,说句不中听的,老夫人与路大人一般,都是容不得路家颜面有失的人。”
  “那时我的身份已叫人揭开,我多说多错,无论说些什么,他们都是不会信的。”
  莫说是那时明言了,即便是摆到今日,想来路家二夫人也是不肯认了去的。
  秋蘅心中猜测,想来昔日路夫人与亲女失散,怕也是因那路家二夫人之故吧。
  “所以,我才想着离开路家求个安生日子罢了。”
  “好孩子,真真是委屈你了。”路夫人听罢,难免要抹上一阵泪。
  “母亲,无论今后路家何如,我都拿您当自己的母亲。日后若是您有事,也自管寻人来递话便是了,我如今虽只是侯府的庶出姑娘,但胜在父兄疼爱,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路夫人得闻秋蘅此语,自是欢喜的。她抽了帕子拭了眼角的泪珠,母女二人便如旧时那般,一道聊起了家常。
  时至午间,秋蘅着人独自在疏雨斋中摆了饭食,二人一道用饭一道言说些寻常小事,待至申末,路夫人才离了谢府去。
  玲珑将今日路家送来的礼箱一一对着册子核对清点,见其间有一乌木匣子独独未记在册子上,这边将那匣子取了来报与秋蘅知。
  秋蘅接过来打开,见内里躺着那只金簪,不免有些分神。
  “姑娘?”玲珑见她神色有异,道:“可是这簪子有何不妥?”
  秋蘅摇头,道:“路夫人曾说过,这是要在我及笄礼上用的簪子,不想她还当真留了这么些年。”
  秋蘅将那簪子拿在手中看了许久,这便又重新摆回了木匣之中。
  “姑娘不试试吗?”
  “我从来就没有及笄礼。”既是没有,又怎可再用这只簪子呢?
  玲珑知她定是想起了故旧神伤之事,这便也不再多言,兀自收了那匣子与一干礼箱收到一旁,自往库房处摆了。
  是夜,秋蘅自将玲珑等人打发下去,随后便坐在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发丝。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这侯府也有大半载,如今谢老夫人已叫她付出了代价,唯有那当年逃脱出来的死士尚未除之。
  秋蘅将篦子摆回妆台之上,抬眸便对上了妆台后的窗棂处。
  她已经有大半月没有在那处瞧见花枝了。
  秋蘅想到那厮离去时的模样,想来他这些时日定是在查探昔年旧事并不得空。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