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秋蘅未有言语,只朝秋媮那处看了看,秋媮便道是先去将后院的小屋子收拾一下,好让丁嬷嬷暂时歇脚。
待秋媮出得门去,秋蘅方扯了丁嬷嬷来相问兰夫人之事。
提起兰夫人,丁嬷嬷多少又要落些泪去。
“姑娘的外祖父本是国子监丞,后叫先帝时期一桩科考舞弊案给牵扯了去,夫人也从官家姑娘沦落至教坊了。”
“不过幸而夫人于琵琶一途造诣颇高,这才能保全了清白,只在内里做个弹唱的。”
“夫人本也觉得这这辈子也是脱身无望了,幸而遇上了侯爷。侯爷很是爱重夫人,之后更是想了法子叫夫人脱了贱||籍去。”
“可怎奈侯夫人是个不能容人的,侯爷怕咱们夫人叫旁人暗害了去,这才只能养在别院。”
“后来夫人产下二老爷,侯爷为给夫人母子一个名分,这才带回侯府去。夫人入府后多年未有子息,本以为也就二老爷一子罢了,不曾想年岁大了之后反倒有了姑娘。”
“可恨那侯夫人是个眼酸心窄的,为怕夫人再产下侯爷的老来子,使尽下作手段,生生夺了夫人的性命去!”
秋蘅见丁嬷嬷又是老泪纵横,眼眸内亦是水气氤氲不止。
丁嬷嬷只道她是想起了兰夫人,心伤不矣,这便轻轻宽慰着秋蘅。
秋蘅如今知晓自己的母亲是生生舍了自己性命才换了她的活命,心中自是伤痛不矣。
她恨侯夫人手段毒辣,却也恨谢侯毫无担当。
他明知是侯夫人所为,却为了谢氏全族,将这血仇压了一载又一载。
倘若他当真那么爱重兰夫人,缘何在看到一具无头女尸并一个已死男婴,便会觉得这事已然终了?
他为何不多派人去寻上一寻这丁氏媪妇呢?
他当年便将这事一查到底,也不至于拖到今时今日才知晓真相。
什么爱重,在他谢氏荣耀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谢知言回到侯府,底下便有人来报,言说侯夫人昨儿便已醒了,清醒之后说了好一会儿子胡话。
谢知言只垂了手,这便命管事的将府中最大最好的那处疏雨斋给收拾出来。
管事的听罢觉得奇怪,却也不管直言去问,只得道:“家主,都城侯府空置多年,凭白收拾倒是便利,只不知该往内里放些什么物件?还请家主示下。”
谢知言听罢,道:“一应按着都城年少女子的喜好,挑最好的送去,半点都不许短缺了去。”
那管事连连应了,心道这侯府怕是不日便要有喜事了。
因是谢老太太病重,谢璨日日在府中侍疾,也没能顾得上去寻一寻秋蘅。
如今好不容易谢老太太醒转了,谢璨自也得出来空,这边想要去一趟八表须臾。
身后沐重见了,出言拦阻。“二郎君,您听奴一句劝,莫要再去寻那秋娘子了。”
沐重是陆方亲信,虽不知故旧之事,但也瞧得出来谢侯对秋蘅的异样神色。
“为何?”他按捺数月才换得谢侯一时松口,若是此时再不成,怕是之后都难有转机。
沐重左右相看一二,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侯爷已让管事的将疏雨斋收拾出来,内里一应摆设物件都得是时下姑娘家最喜爱的。”
“恕奴多言,前些日子侯爷瞧秋娘子的神色,奴觉着有些不妥当。”
沐重所言之事,谢璨自也知晓,可秋蘅与谢侯年岁相差数十岁,谢侯怎还敢起这等心思?谢璨一时按捺不住,甩了衣袖便径直去寻了谢侯。
谢璨疾步朝着谢侯院中而去。
侯府使唤人见他脚下生风的模样,也都一一退让,不敢与之相撞。
谢璨不待底下侍人通传,这便直接入了谢侯屋内,他见谢侯端坐于书案后遂抬手跪地,道:“孙儿请祖父作主,孙儿想即刻迎阿蘅入府。”
谢知言抬眸瞧了他,语调平淡道:“不行。”
“祖父答应过孙儿的,让孙儿迎娶自己的意中人!”谢璨心下着急,也顾不得旁的,“孙儿就是属意阿蘅,孙儿想与祖父一般,能与自己的意中人共白首!”
“她是我的女儿。“谢知言语调不高不低,短短数字,落在谢璨耳中却仿若晴天霹雳。“便是这府上的三姑娘,你的姑姑。”
谢璨原本笔直的背脊坍塌,独他跌坐在地,只一个劲地摇头,一壁摇,一壁笑道:“不可能,不可能的,阿蘅是青州人,同禹南毫无干系,不可能的……”
谢知言料他一时受挫神思恍惚,这便唤了沐重进来,且嘱了他好生看着谢璨,在三姑娘回府之前绝不可叫他离了院去。
沐重在外听得秋蘅身世之时,心中亦被唬了一跳,他不敢言说其它,只独扯了谢璨,将他架在身上送回了大房院中。
且说那沐重将谢璨架了去,一时府中奴仆见之皆心生疑窦。
其间有大房耳目者,这便将消息递到了大房院里。
明芳县主得知之后亦顾不得其它,只急急去寻了谢璨,偏这沐重守在院门外,生生将明芳县主拦在外头。
沐重也不多言,只说是家主之令,容不得他多问。
大房这头谢老太太才刚醒转,谢璨立时又叫看押了起来,明芳县主也作不得他想,只独自去寻了谢侯求见。
第63章 姑嫂好一个蘅娘子,真是我们二房的福……
谢侯听得外间哭闹,这便让陆方去将两房人都唤了过来,待到人齐,谢侯方负手而立,语调平和道:“阿蘅是我与兰夫人之女,我已命人收拾了院落,不日就会将她接回府中。”
谢侯此语,惊得屋内两房人面色皆齐齐转白。
二房谢逸登时便道:“父亲,不是说当年母亲产下的是男婴吗?怎生如今还多出来一个妹妹来。”
谢逸这话方毕,一旁冯夫人便剜了他一眼,谢侯也不将他这话往心里摆,只道:“清儿当年产下的是一对龙凤胎,男婴出生时便亡故了,独留一女婴。”
“那时有贼子相追,丁氏媪妇只得怀抱了阿蘅逃生,不想又遇战乱,她也与阿蘅分开,前些日子才寻到踪迹。”
谢侯这话错漏百出,厅堂中众人也都是觉出味来的,偏那谢逸一根筋,又道:“既是分开多年,父亲怎知那人一定是阿娘所出?”
冯氏忍不下去,当即打断,道:“父亲既说了那蘅娘子是三妹妹,那必定是查实了的。兰夫人九泉之下若是得知女儿已回到侯府,自是欢喜的。”
“父亲,媳妇这些时日也会一道去疏雨斋盯上一盯,务必要将院落收拾妥当得体才是。”
“对了,不知父亲打算何时迎三妹妹回府?父亲与三妹妹父女分离多年,如今得已团聚,也该好生庆祝热闹一番才是。”
冯氏此言方罢,便看向大房那处,她见大房几人个个面色不佳,心中委实畅快。
明芳县主本就因谢璨之故不喜那秋蘅,如今闻得秋蘅竟是谢侯亲女,怪道自家儿子如此模样,想他必是开口求娶叫谢侯给打了回来才是。
思及此处,明芳县主不免心中恶气难舒,这便道:“父亲,血脉之事事关重大,倘若没个真凭实据,断不可叫人诓骗了去。”
谢远亦道:“是啊,父亲,这世间相似之人何其多,断不叫心思歹毒之辈利用了去。”他此言说罢,这便看向了冯氏。
冯氏长眉一挑,讥道:“大哥这话便是错了,父亲唤了一家子人过来,定是查实了的。”
谢远寻不到话,只得又唤了声‘父亲’。
“阿蘅便是我的女儿,你若对此有怀疑,自去问你母亲去。”谢侯说罢这话,便言乏力,径直打发了两房人出去。
大房瞧二房那头何其愤慨,纷纷甩袖离去。
此等情景倒叫冯氏心中欢喜,扯了谢逸便笑着回了院子。
“好一个蘅娘子,真是我们二房的福星。”
谢逸立时未能觉过味来,道:“夫人所言何意?”
“就你是个傻的。”冯氏剜了他一眼,自顾倚着一个芙蓉枕靠在软榻之上,道:“那蘅娘子与你生母长得那般相似,若她非是父亲血脉,你必定是要多个庶母了。”
想着谢侯对已故兰夫人的情深,如今叫他再得遇一个肖似故人者,怎会轻易放她离去?
“可她是侯爷的女儿,便也是咱们二房这头的。大房得了个会读书的谢璨还真当是上了天去,可不想咱们这头还有个侯爷的老来女。”
“只要那蘅娘子在咱们二房院里头一日,再加上煜儿得力,父亲怎会不好生看顾着二房的得失?”
“只怕这世子位,不多时就要到你身上了。”
冯氏这般说着,心中十分畅快,又另嘱了谢逸切莫生事,这便自顾去遣人唤了谢浓与谢漓来,将秋蘅之事一并说与她们二人知了。
谢家姐妹才刚听罢,也纷纷叫这消息唬得身上一颤。
冯氏连忙宽慰二人,让她们切不可再与秋蘅为难,好生与秋蘅为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