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可这筹码一得能让何正同谋者知晓是天禄司所为,二也得让天禄司中之人不吝给予才是。
思前想后,唯觉讨要毒丸最是可行。
不曾想,那人谨慎如斯,竟连这夺人性命之物都不肯给。
秋蘅一时没了法子,她看着屋内的陈设,只觉自己应当再行翻找一二,寻一寻能在危急之时帮得自己的物件。
黄大人离开了秋蘅的屋子,却没有直接回自己那处,只是抬头瞧着天际星子出神。
一旁十六见了,道:“黄头儿,可是那小娘子不安分?”
黄大人摇了摇头,道:“行动那日,你在旁盯一盯,若然何**中之人瞧出了咱们的身份,尽数杀了,绝不能让他们道出咱们的身份。”
十六听罢,忽道:“头儿,你是要留下那小娘子的性命?”
黄大人未有回答,只是转身入了屋内。
十六跟上去,急急道:“头儿,这小娘子知晓何正的喜好,必是个与朝臣有所关联之人。”
“你别忘了咱们天禄司的规矩,如她这般的人,断不能留下活口。”
他又何尝不知呢?
他很清楚,待取到账册之后将人杀了,这才是天禄司该做之事。
“头儿,你是瞧上那小娘子了?”
十六回想起秋蘅重新梳妆后的模样,道:“这小娘子确实容色倾城,且也有几分小聪明。”
“只是,她若是知晓你我的身份……”
“所以就不让她知晓。”
他忽看向十六,一字一句道:“若有人透给她消息,就赶在那之前,将人杀了。”
只要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她不知道他们要办的事务为何,那她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十六稍稍一怔。
他与黄大人是同年入的天禄司,两人一直在司内拼杀数年方有此时的位置。
在十六心中,他的黄头儿就是一个做事绝不拖泥带水之人,事事狠绝,该杀之人一个不留,绝无心软。
怪道这世人皆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饶是心硬如他黄头儿这般的人,最终还是败在了一个小娘子身上。
十六自知,此时他的黄头儿心意已决,多说无益,不若就替他将左右看紧了,如此这般也算是替他收拾了首尾。
秋蘅在屋子里寻了半日,终是将主意打到了方才断了弦的琵琶身上。
那琵琶的琴弦虽非最上乘,但在眼些这屋里头的一应器具之中,唯它最是合适。
她将这琴弦取了下来,随后又将榻上的胡服取来,左右一较定下了主意,这才将琴弦藏好,推开门向那些天禄司的人讨要了针线。
秋蘅言说胡服上坠的珠子并不牢固,这才向他们讨要针线,另行缝补。
她见院中之人不信,知晓他们必是怕她私怀利刃,便又言道只需针线,不必给她剪子。
如此这般,那院中之人才肯离开,不多时,便将一个针线篓子取来给了她。
秋蘅口中言谢,随后回到了屋内,开始用这针线缝补胡服。
院中之人隐在门后看了许久,见她当真只是在胡服之上加绣纹路,这才离开。
秋蘅在这身胡服的裙腰上随意绣几道水波云纹,待将整这水波云纹绣完之后,她方才头看了看一旁的明烛。
那见烛身已燃过半,料想外头那人当是不会再盯着,这才将私藏了的琴弦取出。
她细瞧了瞧这胡服,又见备的首饰当中有一串红玉玛瑙珠串,这便拔了发间银钿子,随后将这银钿子抵在屋壁上左右搓弄,待这钿子一旁略略锋利些,这才抬手划断了珠串。
随后,她便将这琴弦一头串了一颗珠子,再略打一结,随后松松地缝在胡服之上。
她缝上一处,便串一颗玛瑙,串之后再缝上一处,如此下来,旁人一眼过去,只当这是坠在胡身之上的饰物罢了。
待将琴弦尽数藏罢,外头已然响起了五更天的梆子声。
只余下一日了。
秋蘅心中烦扰集聚,总觉只此琴弦一
途不甚牢靠,思前想后,她便又将主意打到了那一堆钗环之上。
若是届时何正强行将她禁锢,她无法将手伸到腰间,那将这些钗环拟做利器也是极好的。
她不敢明目张胆地打磨,只是整个人合衣侧躺在榻上,随后将袖中藏得的钗子取出,就这般借着侧身遮挡慢慢在内壁上打磨着。
正旦那日早起,天禄司中之人便送了饭菜进来,秋蘅只饮了些许粥水,便再没有食用。
十六疑她其心有异,秋蘅却道,怕是吃多了起舞不便,不敢多食。
十六听罢这话,便也不再说了,只是另嘱了人仔细看管。
当日午后,秋蘅便开始仔细妆扮自己。
她换上胡服,梳好发髻,将那些钗环小心翼翼地插入发间,这才开始拿起细细上妆。
她上完面妆,又取了花钿缀于额间,长指抚上鬓边墨发随后划过耳廓轻轻荡了荡耳上明珠坠。
她左右看罢,随后阖上眼,又一次回想着幼时最后一次见到阿兰时的模样。
她便是这等装扮,同样的明珠耳坠,同样的艳红花钿。
她才方妆扮好,外头就传来十六的声音。
秋蘅应了声,取了面纱稍稍遮盖,这才拿起一旁的黑色斗篷,将自己当头罩住。
十六听得她应了,推门之后见她已然打扮妥当,便也不再多说,只是令人围着她,借着日落夜幕,将她带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屋子。
秋蘅一入此处,那些天禄司的人便都四散隐在屋内。
她未曾瞧见黄大人的身影,却也不再多问,只得静静候着。
不多时,便有一个老妇前来唤她。
也不知天禄司中之人是如何料理的,那老妇初见秋蘅便是一口一个花魁娘子地叫着,随后便催着她同自己一道出去。
秋蘅便也一并应了,未有多言。
她跟着这引路的老妇走了些许辰光,便听得外间传来阵阵鼎沸人声。
秋蘅猜想,这便是快到高台了罢。
老妇将她引过去,随后就替她取下了身上的黑色斗篷。
第19章 疯一次也无妨吧不同的,终究还是不同……
今日这正旦之夜未见圆月,天际层云浓重,天气也是极其寒冷。
秋蘅略缩了缩身子,见外头忽有一群身着胡服的女子一并行进来,她们围着秋蘅,秋蘅一见,便也明了,就如此这般同她们一道上了高台。
高台两旁的乐师眼见舞姬已至,这便开始依着曲谱奏乐,欢快的丝竹之声响起,那些伴舞胡姬相互集聚,随后又稍稍散开,几个来回之后才尽数旋至高台四周。
如此,台下民众便能得见背对着他们的秋蘅。
秋蘅听着那熟悉的曲乐,随后便踩着曲点,将一曲胡旋在人前呈现得淋漓尽致。
她旋着身,或而素手轻扬,或而玉足高抬,这身胡服像是得了她几分魂魄,依着她的姿态翻飞游动。
不同的,终究还是不同的。
他站在台下,与众人一并瞧着高台上的秋蘅。
他非是第一次瞧见秋蘅起舞,也非是头一次瞧她跳着胡旋舞,可当她换上这身胡服之后,那如垂柳般的腰肢让人半点也移不开目光。
他信何正不会放过这样的秋蘅。
因为,就连他也是。
他竟然也想将秋蘅掠入屋室,任她打骂,都想将这轮明月拥入怀中,再也不松手。
这是何其可怖的念头!
他身在天禄司,身为地字队首领,居然敢动这样的念头。
他阖上双目,随后紧紧攥着手中兵刃,努力将这疯念下去。
丝竹声止,一曲舞罢,秋蘅这便与同台起舞的胡姬一道退了出去。
那名老妇在旁侯着,见秋蘅已然回来,这便将手中的斗篷再与她穿上,随后又将她引回了最初的那间屋室。
她猜想,那些天禄司之人定然还隐在屋内静待何正那头的人上门。
果不其然,秋蘅回到屋室不过盏茶功夫,便有人破门而入。
秋蘅假意惊吓,边嚷边退,那行人便取了帕子捂了她的口鼻。
不多时,秋蘅便整个人失了力气。
那行人另取了布袋将她套住,这边扛在肩头将她带走了。
他们所用的不是寻常迷药,秋蘅能觉察到疼痛,也能视物,更是能嗅到他们身上那股子刺鼻的汗臭。
只不过,她动不了。
秋蘅此时恐慌万分。
她猜测何正见她之时,必不会让她如同一具尸体般失去知觉,如此只会失了他的乐趣。
只是她万没有料到,何正手中还有此等药物,能使人神思清明,四肢却动弹不得。
她试着抬手,却觉得自己的手臂如同被灌了铅水一般,重有千斤万石。
几经努力,偏是她如何使力,都只能将这手稍稍移动罢了。
那人行扛着秋蘅一路急奔,随后就将她扔进了一个车驾,那人扔得急了些,倒叫秋蘅受此一击,痛得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