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身无武艺,此时又无人会来相救,只得缄口不言,静静等着他行动。
  她可不想在此时一个不小心,就将来人惹急了,凭白自己吃这苦头。
  秋蘅不敢看他,所以也并不知道此时他也并不敢看秋蘅。
  秋蘅言她初次是瞧见了他的皓齿方知他身份有假,可她不知,早在她经过自己身侧之时,那身上独特的气息就已经让他知晓了她的身份。
  她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像花香,却又说不清楚是哪种花香。
  仿佛有许多种正值盛时的花朵一并开在她身侧,千娇百媚之下,都仍然掩不住她的明艳。
  嗅着这香味,他不自觉便将手掌略略收紧了些,她的腰肢确实纤细,细到他觉得自己稍稍用力便能将其折断。
  他从不觉得自己身形过于高大,因为在整个天禄司之中,大多人的体型都是差不许多高度。
  可当自己拥了一个纤细女子入怀之后,他却觉得自己生得过于笨重了些。
  秋蘅感受到自己腰间愈来愈疼的施力,忍了许久,终是道:“大人若是在此时折了我的腰,正旦之时就无人能为大人的内应了。”
  听得秋蘅此语,他方松开手,随后挪了挪位置,与秋蘅相隔了约摸两三步之距。
  秋蘅这才坐直了身子,抬手揉着自己的侧腰。
  这人手劲着实大,她揉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完全缓过来。
  待他走后,自己定要细看看才是,保不准便留了淤青。
  他看着秋蘅的动作,许是觉着自己方才举止有失,他轻咳了声,道:“方才,我方才……”他说了许久,都未能将自己的意思说个明白。
  他其实只是想要扶着她,免她摔倒伤了身子。
  却不想,自己手上未能控制好力道,反倒教她真真实实吃了一番苦去。
  秋蘅言语带了怒,道:“我知晓大人的用意,大人是想提前让我知晓,被男人折腰而亡有多么可怖。”
  这人真是坏心肠。
  不声不响地走进来也就罢了,还无端惊吓了自己,最后甚至还明目张胆地占了她的便宜去。
  偏自己为求活命,还不能与他硬||顶||着来,当真憋屈。
  秋蘅如是想着。
  听得秋蘅如此言语,他自知惹了秋蘅不快,想要解释,又觉得略显此地无银,几下踌躇之后,便也不再提了。
  左右,待此间事了,他就送她去苍州,往后幽幽岁月,他们都自不必再见了。
  秋蘅自顾揉了会儿腰,见一旁男子一直静坐无语,心下好奇,便道:“黄大人来此,是有何事要嘱咐?”
  他看着屋内摆放着的胡服还有钗环,哑着声道:“再有两日就是正旦了,可你从未练习胡旋舞,我是怕你露出端倪坏我大事。”
  听得此人这等正常的言行,秋蘅心下反而安定不少。
  “旁的舞兴许不行,但这胡旋舞,我是至死都不会忘记的。”
  言罢,她又将目光投到了那身胡服之上。
  幼时,她见院中侍女跳胡旋舞很是好看,便要她教自己跳。
  也正因如此,才叫那该死的何正瞧了去,害了一条性命。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名侍女死时穿着的胡服,还有她头上的钗环。
  何正喜欢这样的衣物,喜欢这样打扮的女子,喜欢到要亲手毁了去。
  先时,她自知凭一己之力,永远都不可能让何正付出代价。
  因为他是路刺史的座上宾,无人会为了一个侍女的性命,去与刺史府的座上宾为难。
  所以她只能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无力施为的感觉,让她觉得胸口如有巨石压迫,难以喘||息。
  而如今,天禄司的人却找上了何正,那这事便两说了。
  何正为岷州刺史,日常所辖事务大抵与青州路家相差无几。
  自然,能出动天禄司亲自来查,必不可能只是因为贪墨些许银钱,收受些许贿银。
  秋蘅细想了想,猜测这事多半与军中有关。
  何正与路刺史一般,都撑些许兵马军权,既与军中有关,此事不出其三。
  一为军饷,二为军械,三为战马。
  思及此,秋蘅心里不免有些后怕。
  若是与这三者有关,只怕自己即便事成,也绝无生还的机会。
  他见秋蘅按在自己双膝上的柔荑不住地收紧,连着指节处都泛了白。
  他料想秋蘅身为女子,心中定然害怕,只是眼下面对自己才不愿落下乘,便道:“余娘子,若是害怕,不妨明言。”
  “大人多虑了。”
  他听得秋蘅这般生硬的话语,忽道:“我知娘子容色倾城,但娘子也说了,何
  正中意的,是会跳胡旋舞的人。”
  他本意是想让她多加练习,以免正旦之日出了纰漏凭白丢了性命,可这话在秋蘅耳中,便不是这番意思了。
  经过方才一事之后,秋蘅再听得这等言语,心中不免将他骂了几个来回。
  方才占了便宜还不够,如今竟还想令她先行起舞供他玩||乐?
  秋蘅此时真恨不得上去扇他几个巴掌,好教这个登徒无礼之辈清醒一番。
  可这念头方出,又被她强行压了回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是可以给他几个耳刮子,可给完之后,自己怕也难逃死关。
  思及此,她的面上神色更显不悦。
  他见秋蘅面露愠色,知晓自己方才的言语定是让她误会了,还未待他开口解释,却见秋蘅站起来,将屋内摆着一把琵琶甩了过去。
  第18章 该死的好胜心大人,你乱了。
  “胡旋舞没有琵琶曲,如何相配?”
  不就是跳个舞吗?既你想看我跳,那你也必得弹曲相衬。
  左右,她秋蘅便是不愿直接就低这个头。
  他瞧出了秋蘅的意思,将这琵琶抱在怀中随意拔弄了几下琴弦,随后略略调整,道:“娘子,请。”
  秋蘅不妨他除却刀剑之外,当真还懂琵琶,一时有些错愕。
  眼下骑虎难下,再难也得下了。
  她未更换胡服,便以这一身齐胸襦裙行到了屋舍中央。
  他见秋蘅已然准备妥当,这边开始弹奏曲乐。
  秋蘅闻声起舞,她衣袂翻翻,手中披帛随着她的舞姿游走翻飞。
  她并未身着胡服,他也瞧不见她如随风杨柳般的腰枝,但仅这一支舞,忽就让他晃了神。
  渐渐地,他的手指开始不听使唤,一曲未尽已然弹错了许多音节。
  秋蘅几个旋身之后来到了他的身前,她忽压低了身子,手指随意拔弄了下琵琶琴弦,喁喁细语钻入他的耳中。
  “大人,你乱了。”
  他心中一紧手下无措,一指过后,便将琴弦拔断。
  秋蘅对他这等反应很是满意。
  到底,还是她胜了。
  “大人日后还是莫要与人奏曲了,曲通心性,大人的曲乐让我得知你心下难安呐。”
  他自知已然落了下乘,却又不想在秋蘅面前失了主次,这便将琵琶扔至一旁,道:“我不过就是想量量娘子的本事。”言罢,他便要走。
  “大人,”秋蘅忽叫住了他,他转头,见秋蘅已将那把琵琶拥入怀中。
  “我不知大人是何身份,但却是听过许多戏本子的。”
  “如大人这等办紧要差事的人,身边一定会有秘药防身吧?”
  天禄司的人,自然有此等药物防身。
  只是,那是宫中给每个天禄司人唯一一条活命的机会,只此一次,再无下例。
  听闻那秘药是宫中向江湖隐秘门派重金求得的方子,人若服下便会气若游丝,身子渐凉,如同死了一般。
  他听得秋蘅相问,心中自然警觉。
  此等秘药乃是天禄司独有,若然她知晓这药的存在,那她必也猜到自己的身份。
  如此一来,他即便有心想放她一条生路,也是不可能了。
  秋蘅见他一直不语,又道:“大人不必如此模样。只是这事颇大,若然事败,我不愿折腰而亡,故而想求大人赐一丸药,能让我有个痛快。”
  秋蘅言语之时神态自若,仿佛这生死之事于她而言全无紧要。
  可她分明先时曾说过,生死之外无大事。为了活下去,什么名节委屈皆可抛。
  而如今,她竟向自己讨要这亲赴黄泉的药丸。
  蓦地,他心中忽生出几分怒气。
  “娘子如此伶俐,想来是用不到的。”
  言罢,他便径直离去,半点也不给秋蘅再行开口的机会。
  “啧,”真是聪明。
  秋蘅才不会想拿这药去寻死。
  她委屈自己到如此地步,就是为了活下去。
  她想过了,若然事成之后,天禄司中之人还是不愿放过她,又或是事成之后将她随意丢下,她便得捏着一二把柄以为筹码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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