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论是谁,既遇上了,便不能见死不救。再者,咱们明日就离开了,只要不与他言说过多,当是无碍。”
  秋媮见此,便也只得点头。
  她接了秋蘅递过来的帕子,转身跑到屋外,借着大雨打湿了帕子,用以给男子清理伤口。
  这男人许是失了太多的血,直到秋蘅将他的伤处包扎得七七八八之后,那人才睁了眼睛。
  他甫一睁眼,瞧见秋蘅,将即就将左腿抽回,随后开始摸索着自己的配剑。
  “郎君不必如此,我若是要害你方才就会动手了,断不会费这般力气与你上药。”
  秋蘅言罢,又指了指摆到火堆旁的长剑,道:“但我始终是一介女流,面对郎君这样身量的男子,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
  秋蘅见那男子似是要说话,忙道:“郎君不必与我言说,我不知郎君容貌,也未曾听过郎君声音,他日就不会有可能识得郎君身份。”
  虽说她不想见死不救,但也不想给自己惹来是非。
  此人虽一身夜行黑行,但用的料子价值不菲,想来出身一定不简单。
  如此这般人物伤重倒在此处,想是才刚历劫一场。
  无论此人目的为何,是否已经达成,她都还是不要知晓的为好。
  只要她一无所知,自是不会成为此人的威胁。
  “我与舍妹只是途经此地,明日一早就会离开,郎君不必担忧。”
  秋蘅低垂着头如是说着,随后将自己膝间那件棉制里衣又撕了几道。
  “郎君腿上的伤有些重,我身上也无良药,就是些寻常伤药,只能暂时先给郎君敷上。
  言罢,她身子略前倾了倾,将他腿上的伤口复包扎好。
  一旁秋媮又取了水袋与胡饼来,秋蘅接过,道:“郎君才刚失了血,此时身上伤口还未尽数止血,万不可大量饮水。如若不然,神仙也救不了郎君。”
  说罢,她便将水袋打开,自顾饮了一口,而后又将这水袋摆到了来人身侧。
  “这水袋是在郎君当真需水之时稍稍饮罢一口的,内里并无毒物。”
  秋蘅说罢,又将胡饼撕下一块当着他的面吃了。
  “这饼也无毒物,郎君若是腹中空空,可以拿来裹腹。”
  她将这些物件摆到那人面前,见他依旧不为所动,便也不再说了,只是扯了秋媮坐回到火堆旁。
  本就是两个女子孤身上路,眼下又路遇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同在一处,秋家两姐妹自是不得安寝。
  二人附耳几句,便打定了主意,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就这般将就一晚先。
  好在第二天一早,这雨便停了。
  秋媮整理好了包裹,秋蘅又另取了些干粮还有伤药,并那一柄长剑一并抱着,站在了来人两步之地。
  这个距离,那人只需稍稍挪动就能碰到这些物件,而她也能及时跳开。
  “这里有些干粮,还有些伤药,我一并都留给你。山高水长,你我日后不必相见。”话毕,她将这些物件摆到地上,随即跳开,扯着秋媮一道离开了那间破屋。
  二人一路小跑,待跑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她们才停下来,不住地喘着粗气。
  “姐,姐姐,现下,现下安全了吧?”秋媮时不时转头,就怕那人拿了剑就跑过来杀她们。
  “应,应当是了。”秋蘅亦是如此,二人稍稍顺了顺气,便打开舆图,寻着去往岷州的方向疾步离开。
  岷州虽不及惠州大,但却是一个风景秀丽之所。昔年,秋蘅曾在书卷中读到过岷州的事物,书中言说岷州有个夏县,虽是个小县城,却是依山傍水,山清水秀之所。
  秋蘅择了此处,一则是希望能离青州远一些,二则也是因为夏县虽小,却是大多客商会经过之所,不是穷山恶水之处。
  夏县十分小,县内也就只有一处客栈。秋家姐妹先在客栈住下,随后便去寻了商号要在夏县寻一处带着小院的临街铺子。
  临近年关,秋家姐妹本也不指望能早早寻到,可不想她们也是运道好,县上有一户人家急于用银钱,想要将宅子出售。
  商号的伙计领着她们去看,秋蘅见这铺子正巧是在夏县最大的一条主街之上,且价格也很是便宜,便与商号购了下来。
  那户人家急于用银两,商号也不知是否与夏县有司有所关系,不过两三日,就已将一切文书都过了官府。
  银货两清,秋蘅便同秋媮一道提着包袱去这小院,准备在年前好生收拾一番,好好过个安生的年。
  她们二人才刚行至院门前,就见一孩童正与那售出此间屋舍的男子争吵。
  “你凭什么卖掉我父亲的屋子!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
  那孩童扯着那名男子的衣裳,怒吼道:“你这是要私吞了我父亲的产业不成!”
  “呸!你也配喊他一声父亲!你又不是我大哥的种!”那来人话语何其卑劣,“你就是个父母不详的野||种,是我大哥捡来养的而已。”
  “如今我大哥不在了,这产业自然是我来继承,我要卖便卖,轮得着你来骂骂咧咧?”
  秋蘅听得如此言语,不免想到自己前些时日的遭遇。比起这个男孩,她已是幸运太多。
  “父亲临去前明明同大家都说了,这屋子是留给我的!”
  “同谁说了,你倒是喊出来啊!”此人显然是要无赖到底,“这事你就算去县官大老爷那边告,你也告不赢。我告诉你,你不是我们家的人,你的名姓也没有记入我家祖谱。”
  “一个父母不详的外姓人,也敢来占我家的屋子!”那人说罢此语抬腿就是一脚,将这孩童踢倒在地。
  秋蘅着实看不过眼,上前道:“这位郎君,你将这屋子售于我时,可未将这桩事说明白。”
  那人见是秋蘅,随即换上一张笑脸,道:“姑娘,这有什么可说的,本就是我自家产业,我卖不卖,都与这野种无关。”
  “大稽律法有言,买卖双方立下契约,便得互实方有效。若你在出售之时,将这事详尽告知,我仍旧与你立下契约,这便并无不妥。”
  “可如今是你有所隐瞒,只要我请讼师写了状子递于明府,你必定败诉。”
  那人不妨秋蘅一介女流竟然懂得这些,一时间也有些慌神。
  坐在地上的孩童见此,便道:“这位姑娘,这屋子真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我父亲离去前,叫了族中好些人来,我可以去请他们。”
  那人听得孩童此语,随即笑道:“你尽管去寻人,看有谁会来当这个证人。”
  秋蘅听罢大致也猜到了几分内里实情。她看着这个一身泥污的孩童,想着自己也与他一般,只因父母不详,非是一族血脉,就被如此迫害,心中总是不忍。
  “他没有证人,我却是有的。”
  秋蘅略抬了声音,道:“你与我的契约皆是通过商行办下,我相信这商行也是定不知你瞒下了此等事的。”
  “毕竟,若然商行亦一同隐瞒,也是要吃罪的。”
  “只要这位小郎君与我做证,我便能以一纸诉状将你告上府衙。旁的不说,依着律法,你至少得吃二十板子。”
  那人听罢,开始仔细打量着秋蘅。
  第5章 一家三口齐聚头胡说!我十三了!……
  面前的这个女子一身粗布衣裳,看着十分寻常,可她言谈举止又似个大家闺秀,此时言语间尽处处带上律法,好似一个深谙此道之人。
  如此这般的姑娘,虽是个外地人,但他也毕竟不是个与官府有所交情之人。
  若是夏县明府当真依律来办,只怕自己真得挨上几板子。
  秋蘅见他已生怯意,便道:“你若是如实答我几个问题,你瞒下实情将此处屋子卖于我之事,我便当作不曾发生。”
  那孩童听了正想闹,却被秋蘅扯着塞到了秋媮身侧。
  “姑娘尽管问!”莫说几个了,几十几百个都成,左右只要这银钱不会跑回她们手上,怎么着都成。
  “你方才说这孩子名姓未进你家族谱,那么,他是否也没有户籍文书?”
  那人点头:“他不过就是我大哥在外捡回来的野孩子,哪里配入我家的族谱。能让他在外头冠上我家的姓,已经是我家大度了。”
  “既是没有户籍,也与你家无关,那日后这个孩子生死,便不由你家来置喙了。”
  来人一愣,不甚明了。
  “以后,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弟弟,与你们家再无干系。”
  “若有一日,你们讨要上门,我便将今日之事一并禀了明府,看明府如何依律治你们的罪。”
  “你爱要就要去,一个姑娘家家未出阁,愿意捡个野孩子养着坏名声,我才懒得上门讨要。”那人如是说着,转头就走。
  秋蘅见他已走,这才将这孩童扯到身旁,几人一并走到了屋子里。
  “你肯定是在想,为什么我要留下你,为什么我不愿意递状纸去求明府做主,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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