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只是,她查来查去,只查到小秋去瞧过路泠月去,去二房寻过人,旁的再无别的了。
  路老夫人听得杨嬷嬷递回来的消息,手指拔动了手中的佛珠。“看来,这丫头是留不下来了。”
  杨嬷嬷不解:“老夫人的意思是,除了她?”
  “这丫头是咱们打小细心调||教出来的,就算不是咱们路家骨血,不送进宫中,也可以送到旁人府里为妾。”
  “只是眼下她一心求走,若不顺了她的意,她必定还是会有后招的。”
  杨嬷嬷:“她虽是早慧,但手中并无可用人马,只怕也是个花架子罢了,老夫人不必担忧。”
  “那你怎么查不出来她是寻何人递出去消息的呢?”
  路老夫人随即剜了她一眼,“你只查到小秋去见过她,也去二房递过信,二房也去瞧过她,别的是一件都没查出来。”
  “你知道这府里有多少人是她的,有多少人的把柄在她手上?”
  杨嬷嬷听罢,也只得缄了口。
  “你去传个话,就说我同意了,放她出府去。再去将这事报与家主知晓,叫他寻人暗中处置了。”
  不能为她所用的棋子,必得除了才是。
  杨嬷嬷不敢耽搁,当即去路泠月屋中将这话带到。
  路泠月见是杨嬷嬷亲至,这便去寻了小秋,二人一道去路夫人院中拜会。
  彼时,路家姑娘正在陪着路夫人。
  院中的婆子见了这位假姑娘,便让她在外头候着,说去通传。
  可这一通传,就是整整一个时辰没有回音。
  路泠月心知,不过就是这帮婆子故意使绊子罢了。
  小秋见路泠月一双手已然冻红了,赶忙伸手捂着她的手,不住地呵气替她取暖。
  “无妨。”路泠月淡淡地说着,她看着绚烂的暮霞,估摸着自己再等上半个时辰,路夫人就该去给路老太太请安了。
  底下那帮婆子虽是对她不再有好脸色,但也不会轻易得罪自己的主子,必是会在这之前将自己求见的事报上去的。
  果不其然,又过了盏茶的功夫,内里便有人来传她进去。
  路泠月在院中吹了一个多时辰的冷风,此时身子已然有些僵了,小秋扶着她一步步缓缓地走向路夫人的屋子。
  屋里摆着火盆,与外头的寒冷截然不同。
  “泠月,你怎么冻成这样了?”
  屋内,路夫人正与自己的女儿一道坐着吃茶,见路泠月白了一张脸挪进来,当即起身去迎。
  “夫人,我无碍。”
  路泠月后退了几步,跪下与路夫人行了礼,道:“夫人,民女多年得您怜爱,本不该有所强求,但今日,还有一桩事,想求夫人成全。”
  屋内,路家刚寻回来的姑娘听了,一双蛾眉便拧在了一起。
  果然,这野丫头果然就是不肯走的。
  路家这位姑娘多年来流落在乡间,日日劳作,原本白皙的皮肤也被晒得黑黄,一双手也满是粗糙老茧。
  她年有十四,却依旧大字不识,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刺史府,还没享几日官家姑娘的好日子,便要受这野丫头的打压了?
  思及此,还未待刺史夫人发话,她便道:“这位姑娘既然知道是顶了我的身份,那就应该识相些,别整日里装作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刺史府里活了十几年。”
  听得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般说话,路夫人的眉头蹙起,却又舍不得说几句重话,只得对着路泠月道:“你快快起来,有话便与母亲说。”
  “母亲,她不是你的女儿。”
  听罢此语,路泠月更加坚定了要走的决心。
  “多谢夫人,民女别无所求,只是自小与小秋相伴长大,如今我将要离开,想求夫人首肯,让小秋与我一并离开。”
  “我独身在外,日后如何尚不可知,只想与小秋一道做个伴。”
  “夫人,婢子与姑……”小秋方想喊路泠月姑娘,又瞧见身后的正牌千金,只得道:“婢子幼时得蒙这位姑娘相助,才能贴身伺候。”
  “如今,她既要离开,婢子也想一道出府,多少也是有个伴。”
  “母亲。”路家的真千金忽然站起身来。
  第3章 真假千金各自欢喜原来你这些年竟还攒……
  “这样不分主仆的奴婢,打发走了也好。”
  路家这位千金可是恨不得路泠月早早离开才好,免得在府里头日日碍眼。
  路夫人瞧见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般,忽然也明白了路泠月非要走的原由。
  她是喜欢泠月,亦是可怜泠月,可里头那个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若是将来她们二人龃龉不断,亦非一桩好事。
  “你既决定,便一切依你。”
  听得此语,路泠月与小秋皆是松了一口气,二人一道对着路夫人再次行礼,便也退了出去。
  没过几日,便有人送来了小秋的身契,还有路泠月户籍文书。
  路泠月问小秋讨要了一身粗布衣裳,除了下所有钗环,随后离开自己住了十四年的院子。
  院子外,路夫人独自立在那处迎她。
  路泠月上前拜礼,又自袖中抽了一本册子,交到了路夫人手。
  “夫人,民女院中这些年的开销,都是有几个大丫鬟与近身婆子管着的,具体如何我记不大清楚了。”
  “但是,有些贵重物品,还有昔年别家姑娘送过来的礼物,我却是记下来的。这些我都誊录在上头了,日后还请夫人交还给贵府姑娘。”
  路夫人含泪点罢头,她见路泠月要走,急忙除下了自己腕间的玉镯,套到了路泠月手中。
  路泠月方要推托,她却是按住了她的手,道:“你我虽非亲生母女,但你我十四年的母女情分是真。”
  “我虽没有你这样懂事的女儿,却也希望你日后能觅个好人户。女子出嫁,一定要有一只好镯子,这就当是我送你日后出嫁的嫁妆,不许推辞。”
  话至此处,路泠月亦是泪眼盈盈。
  她又何尝不想与路夫人做对真的母女呢?可事实摆在眼前,她的确不是路家的血脉。
  路泠月瞧着面前这位华贵的夫人,终是扑到她怀中,轻轻唤声阿娘。
  路夫人闻言,亦是将她搂紧了,不住地啜泣。
  二人哭了一会儿,路泠月才拭干眼泪,而后,她附到路夫人耳畔,轻声道:“阿娘一定要小心你的庶妹,你的二弟媳。”
  路夫人不解。
  这路夫人的二弟媳,也是她娘家的庶妹。
  当年,这姐妹二人同嫁一府兄弟,两家也都是十分欢喜乐见的。
  路泠月又道:“我说不得太多,但阿娘一定要当心她,莫要栽了跟头。”
  路夫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嬷嬷便道:“夫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还要陪自家姑娘去首饰铺置办新的行头呢。”
  路泠月松开路夫人,再行一礼,道:“民女拜别夫人。”
  路泠月从刺史府的后门离开,看着那扇窄小的门户闭上,整个人忽然就轻松了许多。
  小秋扯了扯她的衣裳,道:“姑娘,咱们现下该去哪里呢?”
  小秋心里盘算了一下她这些年得来的月钱,还有平素里路泠月给她的散碎银钱,道:“我的银钱不多,还有五十两,应当够咱们置一间小屋子暂时住上一年半载了。”
  路泠月听罢,笑道:“原来你这些年竟还攒了五十两这么多?”
  “姑娘,我与你说正经的。”
  “你的银钱你自己先留着,莫要在人前露出来,咱们先去平安柜坊吧。”
  小秋听着这话一头雾水。
  路泠月离府之时连衣裳都是穿的自己的粗布衣裳,全身上下一个铜钿都没有,眼下不靠着她手里的几十两银子,她们要如何过活?
  路泠月来到平安柜坊,自怀中取了信物,那柜坊伙计便将她先时存放着的一个寻常木盒取来将与她。
  她取罢木盒,便领着小秋寻了一处客栈要了一间房。
  待到门户闭上,路泠月才将木盒上的铜锁打开,内里赫然摆了一叠飞钱。
  “姑娘你……”
  路泠月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轻声道:“我哪能真让你跟我去过温饱难继的日子呀?”
  “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这些银钱?”
  小秋记得清楚,她们二人离开路家的时候,那可是几个婆子盯着她们收拾的,这路泠月当真是半个铜钿都不曾带走。
  再者,自身世之事被揭开,路泠月就被看押起来,她又如何能暗中递出来这么许多银钱?
  “打小攒的。”
  路泠月将这些银钱点了一遍,又道:“我七岁时便知晓,我不是路家的姑娘。”
  “所以,自那时起,我便勤练女工,做了绣活让你偷偷出府卖了,以换银钱。”
  “这里所有的银钱,都是我这么些年努力卖绣件攒下来的。”
  “我很清楚,终有一日,我的身世会被揭开,待到那时,我若身无银钱,便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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