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兰濯调整姿势,笑笑:“身外俗物,来去都是缘。”
  那总监看兰濯眼神顿时更敬佩了,转头跟身旁的秘书竖起大拇指:“兰家人果然一个比一个非同凡响!”
  陈寒远今天没下场,在旁边饶有兴致看着。
  他穿着浅蓝色polo衫,领口是灰色,戴了顶遮阳帽,一双英俊的眼睛陷在帽檐的灰影里。和煦春风吹鼓他后背的衣服,腰线倾斜,手肘撑着白漆栏杆,姿势懒散。
  看着兰濯一脸平静挥了三杆才终于把草坪上的球击飞出去,陈寒远低头笑了下。
  兰濯击完球,一脸平静下场,接过陈寒远抛过来的水,一口气喝下半瓶。
  他抻了抻挥杆挥得发麻的胳膊,略带情绪瞥向陈寒远:“笑什么?”
  “没什么。”陈寒远摘下遮阳帽,理了理有些乱的额发。阳光一瞬将他侧脸皮肤衬得莹白,下颌轮廓也瞧着圆了些,嘴角弧度微微上扬。
  兰濯盯着他看了一会,若有所思:“陈寒远,你是不是胖了?”
  陈寒远讶然侧头,像是想说什么,却突然咳嗽了两声——他手上的动作同时把遮阳帽再次扣上,眼睛重新陷入灰暗阴影,看向兰濯的目光略带不赞同。
  于是笑意来到了兰濯嘴角,拖长音揶揄:“看来苏科的小少爷厨艺不错。”
  “......”陈寒远无奈:“你又从哪听来的?”
  兰濯转过身,手臂伸展,撑着栏杆:“你们都敢去古东那个大喇叭的局了,还怕不人尽皆知?”
  陈寒远低头叹气:“古东做电影制片屈才了,他应该去媒体小报。”
  两人都笑了,清风吹拂面颊碎发,春日的草场令人身心舒爽。
  兰濯手腕上的串珠被他晃了下,掂进大拇指和食指转着,看着一副清心寡欲修士样,飞速转动的串珠却尽显八卦:“认识你这么多年都没见你脸上长过几两肉......这次是真栽了?”
  “栽什么?”陈寒远依旧不动声色:“真这么关心我就多留几天,明晚李青山答应过来,他要是也点头,这单基本就稳了。”
  兰濯倒是也想多留几天再多看看老友的好戏:“后天我弟生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要知道我不去给他庆生又跟你混在一起,能把家里天掀翻......”
  陈寒远想了想:“也是,那帮我带给你弟一句生日快乐。”
  兰濯知道他在开玩笑,手上转着的串珠微顿:“对了,听说陈阳生也会赶过来,他想对你赶尽杀绝,小心点。”
  “嗯,我心里有数。”
  聊起陈阳生,两人面上的笑意都散去不少。
  陈寒远瞭望远处草场,眼神很黑,下意识摸向口袋,想起场地里禁烟......喉咙发痒,又咳嗽了两声。
  兰濯瞥一眼:“感冒?”
  “老毛病了。”陈寒远不以为意。
  兰濯“啪”一声收回串珠,嗤声:“什么老毛病,你一累就这样,别不当回事。看来苏科的小少爷还是照顾得不到位,改天带过来见见,我批评他。”
  陈寒远笑了下:“给你弟挑好礼物了吗?”
  这次的转移话题太过明显,兰濯不吃他这套了:“陈寒远,我认识你十几年,能把你养胖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如果是正缘就珍惜点,别让人家小朋友没名没分一直跟着。”
  春日的阳光灿烂挥洒,映照陈寒远侧脸,眼睫漆黑,薄唇轻抿:“你又知道了?喜欢给人当哥哥的瘾又犯了?”
  “啧。”兰濯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他是清楚陈寒远家里那些糟心事,也了解陈寒远是个怎样对自己狠的人:“这世上又不是所有人都跟陈家豪一样烂心烂肺,有时候矫枉过正也是一种钻牛角尖......”
  风拂在耳侧,一时静谧。
  兰濯等待陈寒远的后文,没等到,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说话。”
  陈寒远突然笑了下,直起腰,抄起兰濯随手放的球杆试了试。
  他侧眼看了兰濯一眼:“我看你也适合去媒体小报。”
  说完他走下场,打球去了。
  “......”
  晚上结束饭局,送完兰濯去机场,陈寒远回到寻笛的公寓,在门口看了下表。
  电子表比起机械表看时间要更简单,一眼便能看到数字:21:52。
  宇航员托着星星在数字下上升,看不清面容的头盔,陈寒远总下意识联想里面是寻笛的脸。
  他停下脚步,拐去安全楼道的窗台,点了根烟。
  烟雾下,他又开始咳嗽,之前在欧洲连着通宵毫无察觉,骤然放松一阵,咳嗽的毛病又冒了出来。
  可能他就不适合过松缓的日子。
  陈寒远有一搭没一搭想着,也没太多闲暇给他挂念这些琐碎,吸烟时松弛的大脑又转回生意场的正事。
  抽完这根烟,宇航员托举的时间数字已经来到:22:10.
  陈寒远把抽完的烟头扔进门口角落的半截可乐罐里,去摁指纹开锁。
  借着开锁成功的提示音,他又咳了两声,推门进去——
  玄关亮着柔和昏暗的进门灯,一眼就能看到花里花哨的客厅。
  投影正开着,画面五颜六色卡通风格,从拥挤的卡通人物猜测出,这可能是一个游戏,停留在暂停界面......沙发和茶几的中间垫着两个被坐扁的枕头,寻笛却不知所踪。
  空气中还有一股没散尽的泡面味......
  陈寒远坐上玄关的矮椅,换鞋的动作放轻了些,听见阳台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顺着走过去,不必走到阳台,坐在沙发上就能听清。
  是从那副藏獒国王的油画框里传来的,寻笛躲在秘密基地里打电话,可惜油画框的隔音并不好。
  年轻人模糊的话音听起来带着点心虚的意味:“可能还要再休息几天,昨晚又发烧了,打算明天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来着......”
  “不——真不用!怎么好劳烦米姐不远万里飞过来陪我去医院!”
  “什么啊?我真没骗人!骗人是小狗!”
  “......啊?”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寻笛沉默了一会:“知道了......”
  他一放低声音就带着点不自觉的咕噜音:“嗯,麻烦米姐了,那帮我订明早的机票吧......试镜我会做好准备的......”
  陈寒远坐在沙发上本来还想再听一会,喉咙又开始犯痒。
  他站起身,走去吧台喝水。
  吧台上有个奇形怪状的长颈鹿形状杯组,下面圆胖的是水壶,玻璃叠着两个水杯作为长脖子,长颈鹿头是盖子。
  陈寒远已经没有第一次见这个壶的好奇,熟练拿起杯盖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两口水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痒意。
  他回头看了阳台一眼,瞳孔墨黑,很快又被垂下的睫毛敛住。
  仿佛寻笛那些话于他而言并没什么实际的意义,就像只是看了眼确认了冷冰冰会流逝的时间,现在是22:22,寻笛是明早的飞机。
  他掩嘴又咳了两声,咳清喉咙里残余的痒意,平静走进浴室洗澡。
  寻笛打完电话出来,一脸恹恹,一屁股栽回地上已经回弹的枕头,仰天长叹:“啊——”
  果然在这个宇宙里,平衡工作和家庭是一件很难的事。
  他拖着没挑剧本,米姐直接帮他答应了其中投资最大的那部电视剧的试镜......
  这次试镜要是顺利,至少有三个月都得泡在组里......
  仔细算算时间,他和陈寒远的约定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月,要是再扣除三个月,就只剩下一半了......
  可陈寒远至今看起来对他仍是毫无动心......
  等进了组,陈寒远估计会跑得影子都看不见。
  “唉......”寻笛叹气,在脑子里做着美梦:要是陈寒远明天睡一觉起来突然开窍,主动跟他求婚就好了......
  想到陈寒远,他摸起手机嘀咕:“几点了?这坏东西还没回来?”
  正要去拨号,寻笛的耳朵动了动,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
  “好啊,坏东西回来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寻笛皱眉,站起身就要去浴室找人算账,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吧台被拆开的长颈鹿,脚步一停。
  寻笛皱眉思索了几秒,转身退回门边——
  想知道陈寒远几点回来的很简单,寻笛点开电子门铃的监控查看,很快重构出了陈寒远的时间线。
  意识到陈寒远可能听见了自己打电话,寻笛心脏咯噔一下。
  但寻笛很快又平复过来,心中自嘲:慌什么?我又没做对不起他的事......只是接下来两个月不能再给他按摩、做饭、洗衣服......那坏东西少了个贴心保姆和按摩师傅罢了!
  寻笛哼了声,略带不满,往浴室走去。
  甚至很快寻笛觉得陈寒远听见了也好,那样这个坏东西就知道自己为他付出了多少!
  什么?这是道德绑架?
  拜托!放下个人素质,才能享受缺德又幸福的人生!
  ......
  寻笛想了想,走到浴室门口浴室门口蹲了下来,他理了理身上的小狗t恤,抱着膝盖,摆好表情,看起来真像一只可怜的小狗,等待主人出来抚摸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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