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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心 第266节

  “你……你不知道……招妖幡又有个隐秘的名字,叫封禅书。上了招妖幡,也就是上了封禅书的修真者,自己的修行境界无法突破,却也能逃脱一切修真者必有的劫数发作;如果元神印记被抹除,我们修行的障碍不再存在,但劫数也再无法逃脱,连着过去积累的劫数一道即刻发作起来……”
  ——怎么会,封禅书怎么会就是招妖幡?那道门和妖怪怎么混在一块儿,那掌控西方群妖的是琳公主还是颜掌门?他怎么一个字的醒也没有给我提。
  “要是,要是熬过劫数不死,这妖怪就能凭借五百年来的修行积累突破到更高一层境界?”我问。
  “那只猴子不就是吗?”
  ——我一下子明白,当年的洛神瑶就是用这样恩威并施的法子拿捏住无数元婴大妖。如果只愿享受神通和寿数,投靠在招妖幡下不失为一个好去处,简直算的上不死不坏;但也扑杀了西方众妖更进一步的雄心,一旦撤下元神印记,极大可能先被劫力殛杀。所以猴妖只有盗走招妖幡后的元神印记才会晋升真人级数。
  我脸色一变:
  猴子晋升真人熬过了数百年积累的劫力。刚才,我贪图利用金翅鸟的战力,让他适应了劫力太久时间了。
  就在我的眼皮底下,金翅鸟快熬过劫力,还要向超越中层元婴的境界迈进!
  “轰!”
  我的眼前忽然豁亮,敖钦的整个脑袋被金翅鸟咬了下来,妙翼凶厉的瞳与走到龙颈的我相视。
  我手中的黑绳开始变得黯淡稀薄。
  第312章 权现(十)
  兵书曰:能而示之不能,不能却示之以能。 我想,妙翼岂有如此容易度过五百年累积的劫数?仗着元婴底蕴积累,稍得喘息,能够不死罢了。
  ——他有五成虚张声势的可能。
  我不似敖钦也有劫数攻心,还能支持一段时间,等待生变。那我也虚张声势吧!
  我向远处的同门金丹大喝:“诸君,随我一道围死妙翼。一战击毙两个元婴!——我和剑宗的山河榜四金丹曾经围剿过猴妖,我们四个道胎金丹也能剿灭劫数发作的妙翼!”
  大海鳅没有敖钦的压力,缓慢地从外围向我这边移动。妙翼还在,我这边的同门也是将信将疑。即便如此,他们做出的姿态也是压垮劫数在身的妙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和妙翼就这样僵持了一刻钟点。我系在手中的黑绳淡到若有似无。
  妙翼动了。
  金翅鸟扬翅而飞,没有丝毫流连,向东北方向驰去。金翅鸟原来还算完整的躯壳陡然裂开,半身都燃烧着黑火。
  和我汇合的褚桂和邬元甲都是如释重负。邬元甲道,“这都赖师弟神勇,掌门妙算。两个大妖一死一遁,群妖无首,我们快去和叶里雪汇合,接收财宝呗。”
  “师兄们趁大胜之威,剩下的群妖自然望风披靡。可我这边事情做的不干净,烦请把穿梭机转交予我,我要去追妙翼。”
  “师弟你这不是说笑话?”邬元甲楞道。
  “对金丹胆寒的元婴早已经是行尸走肉。余下的事有劳了。”我说了句壮胆,索过褚桂的穿梭机,急追天下飞得最快的鸟。
  两三句话间,视野内只剩妙翼的一点黑。
  没有海图,没有后援。但我务必要不能留妙翼活口。隐约间,我觉得自己分享了颜掌门的机密,而这桩机密颜掌门恐怕不想泄露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四下不见鸟影。穿梭机不及宇宙锋,但快过负伤的金翅鸟。我为何会跟丢?
  神念扫荡,波涛掩映之中隐约有一座孤岛。
  没有其他去处,妙翼一定是躲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地方?
  我任驱邪院协理后,才对西荒地理粗有掌握。穿梭机远远超过金丹的极限,如此短时间的追赶能顶道胎金丹几天的脚程。算下来,此处在西荒边缘,要进入隔断西荒和中土的瀛海了。但到底是何处,心中全然没有底细。
  神念中的弹丸小岛却是不凡:
  瀛海的波涛浪卷风涌,尘世里足可打碎礁石、摧倒高城。这岛却巍然不动。不是有灵脉潜蕴,就是有阵法护持,否则一次海水涨落就能淹没全岛。
  我轻松地降在岛上。视野里遍是碧沉沉的柳树林子,耳畔全无风波之响。
  这定是一处厉害散修所在。可惜我这个驱邪院协理连昆仑门人都认不齐全,至于西荒人物更不熟悉。我嗅到柳林中还残着一丝金翅鸟残留的劫火味道,心中确定走对地方。可洞府的入口却没有踪迹。这片柳林有灵,隐约栽成迷踪阵法,打人的柳条任意摆动,在林中神念和六识都受到障碍。我在魔高一丈塔丢了罗盘,凭自己的阵法菜鸟水平,是找不到路的。
  我握了下银蛇剑,旋即松手
  ——雷火克制木妖,毁掉一半林子就能现出路来。可这样就显得欺人太甚,平白无故惹了冤家。打人柳条并不凶狠,我用手就能拨开。这里的散修看起来是敌非友,只是一般自卫。孟浪出剑,就和骄横霸道的剑宗一般无二了。
  我向柳林作了一个揖:
  “在下昆仑门人原剑空,捉拿一只穷凶极恶的鸟妖到此。这里的道友不要被他的可怜模样蒙蔽。这只鸟可是一只中山狼,包庇不得。”
  有人在柳树林上探头探路,忽然跳了下来:是一个戴着花白髯口的三寸小孩。他抬首打量了我下:“你这个散修眉宇间都是杀气,心怀魔念,也不比那只鸟好多少。”
  我楞了一会,觉得这个道童有些落后时代:
  “心怀魔念是我有疾患在身。我们昆仑是道门四大宗之首,并非散修。”
  “呵呵。”那白胡子道童不屑一笑,“并非散修呀,那你背背道门七大戒律给我听。”
  鬼才知道道门七大戒律,我们昆仑只奉行长老会和掌门的法旨,不杀同门、不欺师灭祖就好烧香了。我急着追妙翼,哪想和他纠缠。
  “那只鸟妖可是睚眦必报的凶恶元婴,道友再这样拖延,你们府上怕要遭殃了。”
  “看,说你就是散修吧。自道祖开劫度人以来,道门就有七大戒律:戒杀、戒盗、戒淫、戒妄,这是四种必不能做的;还当续法、度人、荡魔,这是三种必当做的。凡是犯了前四条,都要逐到红尘做散修去,那些不堪的就堕落成魔了。”
  这道童听不懂我的话,自顾自说下去。
  ——你老子我这辈子两手沾满血腥,不知道杀了多少。我心里想:道门要争夺天下,主宰众生,岂能不下手狠辣。
  可这话却不好在萍水相逢的白痴散修前说,倒显得我像个魔教妖人了。
  “小道我的戒律和教史都是不熟,十分惭愧。但是——”
  “那你就把剑交给我吧。老君观里戒除杀盗淫妄,那只叫妙翼的鸟也是卸了全部三十六口金翎刀,我家观主才许他进来治病。”
  我一时无语。
  ——劫火如何能够治疗!昆仑是天下第一的炼药门派,都不能够。这鬼地方吹牛不打草稿。不过话说回来,妙翼绝不可能上昆仑自投罗网,也只有到这种江湖郎中的铺子来续命。
  但也更加奇怪,其他我或许不知道,世界上第二家能和我们昆仑争炼药的道观我还从未听说的。
  我说:
  “剑我是不能给这位道友的。这宝贝和我心意相通,你收走也没用。在下担保:收剑不用。既然传说道门戒妄语嘛。贵府的地盘,我信守诺言。”
  我当着童子面,把银蛇剑全收入纳戒。
  如果是小派散修,纳戒都配不齐,那道童却面无异色,不知道是没见过世面,还是见惯了世面。他点点头,
  “既然如此,你进来吧。切记:在这老君观里,还要戒杀、戒淫、戒盗。你和那鸟的恩怨,待我家观主治好他病,到外面了结。我们观里的宝贝,你不得觊觎偷盗;女道士我们这里倒是没有,不过若你看上什么上门看病的女客,莫要在此苟合——你等皆是散修,我们执行不了戒律,只好一概轰出去。——哦,如果你要看病,也可以在观主这里挂个诊。”
  我请教童子和观主的名姓。
  “我叫小柳树,没错,就是柳树成的精。年纪还小,不过三岁,五百年一岁。这里的观主一直叫椿翁,也不知道第几个了,每个都长的一模一样。自我有灵智以来,这观就给一切上门的治病,包治百病,绝不失手。”
  椿翁?我默默念诵,觉得自己又见鬼了。
  第313章 戒律(一)
  小柳树念咒开阵,烟雾升起又散去,现出老君观的门户。他带我穿过几座中土江南风貌的假山小桥,停在一处客堂。
  “我要亲眼见到妙翼和椿翁,你领我到这里兜圈子做什么?”我问。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现在我家观主正在治疗,自然不容外人打扰。你被医者动刀子时候能让闲人吵闹?疗治好了,妙翼也跑不了,世界上没有刚治好病就生龙活虎的道理,那鸟通体都上了麻沸散呐。你就在客堂候着,等观主治好病,会唤你的。”
  这话我竟然无从反驳,独自一人被留在客堂的蒲团上。
  小柳树信誓旦旦的和平担保我一句都不相信,心中翻来覆去都是曾经历过的元婴和真人们的那些画阵、塔阵、幻阵。自己陷在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枯等即受制于人,我从出其不意的追赶沦为处处被动。
  我又有了一个计较:等小柳树再来,用银蛇剑架着他咽喉去逼椿翁出来。没有杀他的念头,稍微放点树汁,也算不违背自己和老君观的约定。
  我担心:小柳树和那位椿翁是存心诓骗我困在这里,悄悄放妙翼逃跑——即便我不太敢相信下半截身子全烧成炭灰的妙翼能有如此坚韧的心性。
  心思活动,人也行动。
  我仔细调查客堂,居然发现客堂另有隔间,隔间帘子后还有人在饮宴。
  从帘子缝里偷觑:却是一位豪客在边酌边唱,咿咿呀呀些“和梦也新来不做”。那人看起来中年微胖,却自有一番风流富贵的仪态。
  小小一张席案,摆满了活色生香的饮食。饮毕冰雪酒酿圆子,那人又一小勺一小勺舀羊羔儿羹吃。吃了几勺羊羔羹,望空招手:不知从何处又来了一盘的荷叶鸡。
  要是殷元元在此,铁定会扑上去。
  除非中土,没有这般饮食。他难道是隔半年船程的大洋摄来的?
  金丹的躯壳仍然满是七情六欲。即便经过修行,能运用辟谷和入定来减缓和延迟各种身体和心理的各种欲望,这依然只是道术的奇妙运用。金丹最习惯的还是常人那样吃饭睡觉。
  所以,昆仑山上仍然有饮食供应长老和弟子。可惜,昆仑的饮食味道寡淡,食材有限,基本素食,偶有白鱼,并无鸡鸭,绝无牛羊。都是山里的种民种植,没有通衢的百味。菜单还列着些药王院用剩的蜈蚣蝎子,只有妖怪道士们才吃得津津有味。
  绕了那么大圈,其实我也馋了。
  ——这里面有什么圈套?
  我还是没有行动,仍然在琢磨。
  “施主,要用膳食吗?”
  小柳树转了回来,改口叫起我施主。两个道士之间如此称呼也是尴尬。他倒没有别扭,还奉上一份附了食单的化缘簿子。
  ——我还是暂时放弃了用银蛇剑突袭小柳树的念头。
  “来敝观治病的,也非朝夕可愈,不免在此常住。敝观也供应食宿。施主随意。”
  四大宗门……绝无这样做生意的……。我翻了下食单,讶道:“五百两银子一个鸡蛋!”
  是上了天价奇毒的鸡蛋吗?
  小柳树道,“我们这岛鸟不拉屎,一切饮食可都要用大搬运术从中土取来的呀。来这看病的都非凡客,哪吝啬这点铜钿。你这散修嚷穷,就此两散,出去呗。”
  为了四大宗门的脸面,我也不能退缩,就是置办一桌干看着也值。想起纳戒还有几年前游帝都时宗门发放的几叠银票,一张都没用掉。
  我指着那位豪客问,“他那样一桌多少银子,我们昆仑不差钱。”
  “我们这只有白鱼细面,那样没有的,是他自己摄来的。”小柳树嘟哝。
  帘子后的豪客唤道,“这道观过去有个好厨子,可惜死了很久。如今这里并没有入口的饭食,我这番摄的是中土王都东城州桥下铺子的饮食。这桌我请。”
  “谢邀。”
  我上了席。
  看来椿翁是一时见不了,突破口不在小柳树就在这个人物上。只有继续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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