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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心 第265节

  “好!百多年没有与人兵刃相交,控制不住力道。下次我会避开锋锐,摘你一肢。”
  妙翼桀桀笑起。
  不等一个呼吸,那鸟像象棋里的车那样直线冲了几个空,涤开一半的妖雾,瞅准显露出的我,又一直线扎过来。
  我早已全身骨骼筋肉酥软。从来没有过如此经历,近身招架不住一个金丹示现的元婴。平生所逢,无有金翅鸟之速者。哪怕千万分之一的疏忽,我的随意一块肢体都会不慎被他斩下。金翅鸟既没有流溢灵光,也没有现出原形呀!
  轰。
  我再不敢用剑斗它,前探双臂,双手上皆聚出一条紫电飞龙的龙首。双头龙首吐出朵朵神雷,又织出一匹帷幕般的雷网隔住当面之敌。
  金光被雷网一挡,折了回去。
  然后又听到妙翼不祥的冷笑。
  这妖怪全身荡漾金光,这次闲庭信步地踏进雷网。双头龙吐出的雷火冲击这身神,妖怪犹如沐浴金雨的城墙,纹丝不动。双头龙又吐出枪林剑雨般的雷法兵刃,乒乒乓乓地砸金翅鸟。
  金翅鸟扬开翅膀,双翅再化出三十四口金翎刀,荡开我的雷法兵刃。
  我退到了绛宫门口,半脚踏出。无奈地长吁一气,双头龙还拦在前方,但被攻破是时间问题。我的真元比不上那怪的金丹示现,何况这个金丹示现只是妙翼的三大身神之一。
  妙翼倒不催逼,反问,
  “修真界里的小辈能抵挡我许久,你便是昆仑原剑空吧。你既然来到这里行刺,变钜子他们莫非已经事败,洛神家和昆仑要对我发难了?”
  我心想不能弱了气势,回道,
  “昆仑原剑空奉掌门法旨前来降伏尊驾。妖宗变钜子已失手成擒,各位的谋划曝露。回头是岸,不然悔之晚矣。”
  颜缘给我的命令是肃清,我临嘴改成了“降伏”。眼下的情势,搞不好我被妙翼肃清。
  妙翼道,
  “撕破了脸皮,如何回头?你们昆仑一旦下手,还能放我生路?欺我是三岁童稚。”
  “尊驾如果幡然悔悟,随我下海擒拿敖钦,便是功大于过。”我继续忽悠。
  妙翼不答话,一指悬在空中的金翎刀,十八口刀穿梭出雷阵,将我幻出的一条紫电飞龙穿得千疮百孔。
  我狂喷出一口血,半跪在绛宫的门槛上。
  金翅鸟傲然道,
  “本尊呼吸间就能取你性命。老实招来,阵法外你们昆仑来了多少真人元婴道兵?本尊翱翔天外,穿梭万里,几个真人,休想困住我!”
  传说,当年剑宗围攻奉南荒风尊,用十八架天罗地网罩住神木林。偏是这只鸟快,独让它脱逃了。
  不过今番我听这牛皮,心里却有些计较:它若快,自顾自走便是。还留在此处待我们昆仑,或许有什么顾忌。
  “不用管有几个真人和道兵了,金翅鸟王,你只记得自己覆灭在即就可以了。”
  我第二只脚踏出绛宫,转身就溜!
  出乎我意料,这尊身神竟然能迈出绛宫的限制,化一道金光,也蹑着我追来。
  我的正前方脑神宫方向也驰来一道金光,又化成一只金翅鸟。后面的金翅鸟追上,都张开翅膀,犹如两堵金灿灿的墙壁截住我去路。金光照耀,我睁不开眼睛。
  “哼,那本尊只好抓你这个昆仑四代做人质!”两个金翅鸟异口同声道。
  我从怀里取出掌门授予的鸟纹玉符,拨浪鼓般的摇动。成败生死,在此一举。
  整座寺庙震动摇晃起来。又有红雨从金翅鸟的肠子里沥沥而下。我复调出葫芦道兵顶在头部。更多的红雨从足下和四壁渗出。我再调葫芦道兵抵挡。金光褪去。好不容易恢复目力,我只一模一样的金翅鸟和在血水里翻滚,不住地呻吟。
  “你不是洛神家,怎么能调用招妖幡!”它们气若游丝地问我。
  我不明所以,颜掌门是从封禅书里赐下的鸟纹玉符,如何与琳公主金葫芦里的招妖幡效力相当?
  瞧妙翼狼狈,大胜之下不至於作伪。我一记手刀,又斩在一只金翅鸟的脖子上。神雷也打不动的躯壳,竟然像瓷器那样碎裂,有火从它的躯壳里喷涌出来。
  是劫火,黑色的劫火,是金翅鸟的劫火!
  我见过许许多多的元婴者陨落,认得分明。鸟纹玉符勾动了金翅鸟的劫火!
  我又生一个念头,找到一处没有滴血的天顶,也上勾一拳。好像打碎一个瓦罐子,他的肠子一下被我轰出一个窟窿,上一层的经脉穴窍。
  什么寺庙都无影无踪,我在一具迷宫般的巨大躯壳里。金翅鸟劫火内焚,神魂苦疼,已经无法示现内景,现出了原形。
  转回金翅鸟那边,我骑上绛宫身神金翅鸟的背脊,手伸到它脖子的缺口里。
  我之仙草,彼之毒草。它的劫不是我的劫。让金翅鸟半死不活全力压制的劫火却害不了我。只是这劫赋形成火,也能炼化寻常金丹的躯壳,幸好我有雷法总纲护持,摸着十分清凉。
  我想既然雷法总纲能令这劫火不烫,何不再捏个形状出来?心里有个锁链的模样,手便将金翅鸟的劫火捏成一条锁链的模样,从脖子里抓出来,当绳子那样牵着这元婴大鸟。
  “飞上去,剖开妙翼的背脊。”我道。
  “休……想……”妙翼口中不求饶。
  “我没有打搅尊驾,催的是您的劫火。”我道。
  劫火被我一勒,带着绛宫身神整个儿飞起来,化一道金光直上,连着从金翅鸟的庞大躯壳里捅出好几个窟窿。
  十来个呼吸,我已经立在大鸟的背脊上。绛宫身神消散,那条劫火所化的黑绳子依然握在我的手里,钉在妙翼的心口。
  这只金翅鸟占满了整个山谷。原来庙宇的下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泉眼。芬郁的灵气和海水的声音从泉眼传上来。
  叶里雪站在山谷的外围,已经破了隐身,两个金丹鸟僵仆在地,被他刺死。还有三个金丹鸟妖围了他水泄不通。
  他们见到金翅鸟突现原型,俱战栗不已。
  “金翅鸟王,受我降伏,随我下海肃清敖钦。”我冷冷道。
  叶里雪喜形于色,趁众鸟妖一怔,飘上如山般的金翅鸟。
  “妙翼我不服!”
  我一拎黑绳,它疼得一振翅,一道长虹般的金光漾出,把周围的一座山顶扫裂了。
  “闻你和敖钦有怨,先送它陨灭,有什么不好?我能让你痛,也能纾解你。”我给了金翅鸟一个台阶。
  “哼,原来只有你一个。”妙翼的眼神流露一丝稍纵即逝的凶光。我记了下来。
  忽听得那金翅鸟又一振翅,又一道长虹金光漾出,不待我们反应,把围观的三个鸟妖全数剪断。
  “这些兵卒见我落魄,留不得。我智差一堑,暂且随你去。”
  那妙翼一缩身体,携我们冲入泉眼。一鼓作气,钻入海底。
  第311章 权现(九)
  以两妖为中心,洋面凹进去数里方圆的旋涡。金翅鸟妙翼和北海龙敖钦的交手只有几十个呼吸,我目力所及的西海洋面全成了酒红色。白象群般的冰山被两大妖的血逐渐蒸腾。想象下有一只盛满冰块的琉璃盏子,忽然之间,冰块竟化成了鲜血,琉璃盏子也一下子变成了艳红色。
  敖钦现出了本相,那是一条自渊及天的惨白巨龙。如果少年时代的我,多半会视之为人力不可违抗的天灾,但经历了诸多元婴以上的战争,已经有些熟视无睹。
  金翅鸟本是龙种天敌,我方又突袭暗算在先,本可大占优势。可和我的计算有点出入,鸟和龙都是遍体鳞伤,敖钦也没有显出败北的颓势。
  我暗暗思忖:是金翅鸟劫火发作导致战力不济?是敖钦有冰洋的地利仰仗?
  ——还是……还是他们之间暗中通气,假装恶斗,那龙要伺机劫下受制于我的金翅鸟?
  这样拖延,这可是不妙的很。
  我望到,同来的褚桂等人的宝船大海鳅贴着两妖制造的旋涡一圈又一圈急转。大海鳅勉强能维持不被旋涡卷入撕碎,但宝船也不敢远离旋涡——在旋涡外是形形色色的水族妖怪,足有上万条之多。大海鳅外侧船舷不断发出炮击,逼退大胆上前的妖怪。更多的妖怪在不安地观望。
  “妙翼,再冲击一次。我要贴近敖钦,越近越好。”我下令。
  “畏缩什么!只管冲上去”见妙翼不动,我又催了一次。
  又一次盘旋俯击,我站在金翅鸟的顶上,与北海龙的血盆大口擦过,他的瞳孔能容纳我一人之高。
  我拔出银蛇剑,作势要突刺敖钦的眼中。
  忽然脚底一震,我倏忽被足下的金翅鸟摆头弹出。
  ——哈,他们果然使诈。我的心反而安定下来。
  那北海龙转头一吸,一股冰风将我裹住,收入龙的口中。持剑的手之外,我另一只手仍然系着妙翼劫火化成的黑绳。黑绳越拽越长,顺着我一直拉到老龙的口中。冰风无法熄灭妙翼的劫火,也切不断劫火黑绳,只是在黑绳上罩了一层坚冰,仿佛拉出一道冰虹。
  ——然而我也绝对破不了北海龙的冰风。这是老龙五百年以上冰罡内丹修为,不如我的雷火咒术,可他的规模千百倍于仍是金丹的我,冰罡转瞬上侵我执锁链的手。我只好默诵出神雷神火护体抵抗硬熬几十个呼吸。除非放弃黑绳,才能保手;要是强持不放,几十个呼吸后,这只冻手迟早也会废掉坠体。但是——黑绳离开我手,妙翼就再不受我的控制。虽然那鸟依然有劫在身,恐怕就飞到不知何处压制去了;我也再没有制衡老龙的资本。
  “轰!”
  我落入北海龙的口中,六识里景象一幻,龙口中利齿化成二十四个白盔白甲白枪的龙兵,四面上下用宝枪攒扎过来。我身后是一座利齿交错的大门,缓缓合上——等他合上,倒是可以把我的劫火锁链咬断—这样大妖的躯壳就相当七转法宝了。原来他也会将体内转换成铜城铁堡的黄庭内景之术,克服了大妖的弱点。
  “原剑空,你自作聪明。如今上天无门,下地无路,要绝在我腹中!”我心中传入一道敖钦的森冷神念,我打了一个喷嚏。
  “呵呵。”
  渐渐凝固成块的冰风中,我倒笑出声来。不知是冻坏了还是怎么的,自己听着都有点悚然。
  我疾电般将颜掌门给我的另一个龙纹玉符捏个粉碎。
  刺猬般的白枪攒在我的肌肤之上,骤然停住,罩住我身体和黑绳的冰块与八面攻来的龙兵都化气散去。原要在我身后关闭的龙口也将合未合,金翅鸟的劫火黑绳安稳地悬在我手上。在龙腹深处隐隐传来雷声,既像是龙痛苦的呻吟,又像是,像是他的劫雷发作。
  “你怎么有招妖幡上我的元神印记!是洛神琳与你的?!”那龙的神念咆哮。
  ——看来,掌门从封禅书中给我的符印其实是招妖幡的元神印记。两者到底有何关系,事毕我要请教掌门,这本该是白虎嫡脉才能动用的权能呀。难道封禅书用盗天地之造化的能耐?掌门不会粗疏,既然有这样隐秘手段,颜掌门为什么要向我暗示,他又要我暗示什么呢?
  暂且不管,我用道袍的宽袖子抹着冻出来的鼻涕,拉着继续延长的金翅鸟劫火黑绳往老龙的劫雷深处走。
  敖钦没有完全崩溃,他的体内一会儿显现黄庭内景术施展时的龙宫景象,一会儿又呈现盘肠结脉的真实本相。
  我来到敖钦的中丹田处,这是我感应劫雷最强之处。不出意料,一朵莲花形状的劫雷在老龙的心口时绽时收,每次开绽,就有无数劫雷生出,蒲公英般飞向敖钦的各处躯壳神宫侵蚀肆虐。
  ——想来一切元婴劫力发作都是如此。可叹,就是我也不能例外吧。
  我心头冒出一个损主意。我有了对付金翅鸟妙翼的经验,如发炮制,向敖钦的劫雷施展诸天雷法总纲。那劫雷受了我的咒,也变成一条劫雷黑绳,被我拽在手上。我调皮地扯了三下,敖钦的躯壳如同地震晃了三下。龙的无数经脉流血如河,如同城池的沟渠满溢。
  我一手牵着金翅鸟的劫火黑绳,一手牵着龙的劫雷黑绳。眼珠子一转,将两根黑绳打了个同心结,牵着同心结往龙口走回去。魑魅魍魉般的龙兵虚影在我周遭时隐时现,可受制于被我掌握的劫雷,老龙的实力百不存一,我只轻轻挥动银蛇剑,这些护体龙兵便化散干净。
  在龙的躯壳外,又响起了金翅鸟的尖叫。随后是老龙的惨叫。我皱了下眉头,通过黑绳我感应到:或许是劫火侵蚀得太深,外面的金翅鸟按捺不住疼痛,竟然咬住这边劫雷发作无法动弹的敖钦,当作止疼药片嚼吃。
  虽然知道对方是妖怪,但身为王者和元婴的妖怪,这样不管身份毫无人心,也让我极为厌憎。我在犹豫,是否要发令阻止妙翼生吃敖钦?
  “原剑空,快快控制妙翼,绝不能让妙翼吸纳我的元气!”敖钦的神念传来,“你压根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事!”
  “哦?”
  “你已经把我们在招妖幡上的元神印记抹除干净,如今我和妙翼脱离了白虎一脉的掌握。”
  我泛起了狐疑。的确,琳公主依靠招妖幡的元神印记约束群妖的场面我历历在目。但如果说我抹除了他们的印记,妖怪们自然逍遥自在,第一个被吃掉的便是我。两妖怎么会劫力发作,被我轻松控制?
  “可你们现在落在我手中,连两只小鸡都不如。”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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