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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心 第237节

  花园里人也未见得稀少,许多人聚在一株老大槐树下,槐树枝条上系满了许愿丝带,丝带都嵌金铃,随风响动,煞是动听。许愿丝带上有求万里云祖师保佑合家安康,有求万祖师显圣治好娘亲盲目的,有折了生意本钱借了高利贷,求万里云祖师助他回本翻本。有小情侣私奔,女子肚里的娃儿都七个月了,孩子的爹不知所踪了,求万里云祖师惩戒那个负心汉全身生脓疮死掉,还求保佑肚里的娃能选上宗门仙苗,学得无上神通,出山后拜将封官,奉养他苦命的娘亲。有的丝带咒骂大正王朝无官不贪,人面兽心,全不是好东西,恳请万里云祖师速速下凡,将大正的官儿全杀了。还有的丝带诚惶诚恐地求万里云祖师,说自己春梦里遇到一位绝美的仙子,忍不住在梦里和仙子成了好事。醒来后非常的后怕,一方面担心仙子能洞烛自己梦里的臭事,降到凡间来教训自己,另一面又熬不住梦里的念想,希望万里云祖师若认识那位仙子,能替这边的自己向那边的仙子打个圆场,要是能说动仙子下嫁他,那就是五内感铭了。
  殷元元看的捂着肚子边疼边笑,指着我和上官子羽俩,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你们以后若是当了祖师,要被鸡毛蒜皮、想入非非的事累死了!”
  我摩挲着丝带,一本正经地感慨,“万里云祖师真是修真界第一神通广大之人,宗门其他所有祖师真人加起来,这棵槐树上许的愿他们都办不到。”
  我们三人放声大笑,惹得槐树下的善男信女不满意,有人嚷道“万祖师有求必应,有灵必验,这几个轻薄小儿懂什么,逐出去!”。我们便从花园翻墙落到大殿上,正好新一波游人进来,我们随他们一道入了殿。
  庙前面热闹有活气,殿上却极肃穆。我们还看到了另一个剑宗杂役弟子在主持法事。
  万里云祖师的丈六金身铜像供在殿深处,左是云祖师,右是魏祖师,云祖师朴拙,魏祖师英厉。前几日我见过魏祖师遗留在镇妖塔的念想,和铜像有七八分相似,便知道塑像之人是剑宗见过他们样貌的,不是想象虚造,于是对万祖师铜像也不敢轻视。
  万里云祖师手持的剑长而且细,不是天落真人手里那口牵动天下安危的元始之章。听剑宗杂役弟子解说,那剑是万祖师自微时就携带的兰剑,原来不过是一口百炼钢化成绕指柔的好剑,但祖师道行越深,荡魔越力,这口兰剑也渐通灵,成为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神剑。
  那弟子显然是极端崇拜万里云祖师之人,说到祖师从微贱剑客成为修真界的顶梁柱,简直是代入了进去,讲到后来整个人都是慷慨激昂,不少游人也被励志故事感染得热血沸腾。
  “我也要像祖师那样修真!我要为天下尽力!”殿上的游人有喊起来。
  那铜像上人阔口大耳,相貌平庸,身躯中常,也和芸芸众人一般无二,但最终抱得一代仙子、拥有无上神通、创了第一宗门、建立一代王朝,立下十世功业。他不止是万里云,是你是我,是所有人的梦想。
  “瞧那杂役弟子不过三十来岁年纪,实际上已有百多,天年将近,纯是依靠筑基阶位的真气维持容颜不衰,肉体轻健。虽然如此,他的资质平庸,修炼到筑基已是勤奋的极限,万里云祖师的确做好了他的榜样。相形之下,我们宗的祖师真人对世人太冷了,反而像是另外一群与他们不相干的人。”
  上官子羽在神念里与我们说。
  忽然,我们听到那杂役弟子指着祖师殿前一锦帕包裹的琉璃盏说,
  “诸君!里面的确供奉着一件万里云祖师入灭前的遗物——这里有一枚万里云祖师亲手铸造的黑白熊银币,这可是锻造上绝浮云,下绝地纪的神剑的圣手呀!给祖师磕头磕得精诚所至,黑白熊银币即会飞到善信手里与他结缘——这不是我的虚言,因为这琉璃盏供奉的前一枚黑白熊银币就是本人亲自磕头磕了出来,我在拜入蜀山前也和诸位都是一般无二的善信!”
  那杂役弟子涕泗横流、恭恭敬敬地亮出自己的黑白熊银币与众人看。众人纷纷跪下向祖师磕头。那杂役弟子满意抚须,恬然微笑。我们三人各有一枚小云掌门亲赠的黑白熊银币,倒不稀罕,于是站一边不动,让那杂役弟子看得格外扎眼,他不悦起来,
  “祖师宽宏大量,贫道我可不开心。”
  我们神通胜他万倍,自然不把这人的抱怨放在心头,但一不愿在剑宗地头惹事,二拜的又是我们祖师辈的万里云,于是也随喜磕了个头。我向那早已入灭,冥冥之中的万祖师祷告,
  “弟子昆仑第四代门人原剑空,方从封魔岭来,既知万里云祖师神通广大,便向万祖师求几个心愿:贵宗盛久必衰,再大的神通也逆转不回。顾天池、宇宙锋、萧龙渊、变钜子都是乱你宗的祸首,你必然不忍同门相残,兄弟相杀,这四贼都由我们昆仑荡灭吧,您若有知,请助我们顺利返回昆仑,早日为您清理门户;弟子另有一位姐姐,溯其祖先,也是祖师您的门人,她们一族总苦于王图霸业的痴妄之心,做了不少错事,如您有知,还望早日解脱我姐姐的苦厄。”
  也不知道是否巧合,祈祷完毕,玻璃盏中的黑白熊银币
  我还有其他几个心愿,都和剑宗无关,也不向万里云絮絮叨叨了。
  我们三人出得祖师庙,夜已过半,另寻了一条与来时相异的路踏月而归,图个新鲜。约莫行了七里,殷元元指暗处一片清净竹林,“这竹林蕴藏了一套绝妙阵法,不知道藏什么东西。”上官子羽是龙虎宗高足,稍作钻研,就带我们从容走了进去。
  “咦,那里怎么还有一栋万里云祖师庙呢?”原来林中藏了一栋小庙,庙年久失修,大半倾垮。我们从破墙走进去,见小庙里也供着一对泥胎木像。男子木像手持又长又细的宝剑,不是万里云是何人,旁边与他举案齐眉的女子木像舍安灵箫而无他了。与其他祖师像的异样处有二:其他宫观庙宇里的祖师像鲜有配剑宗的祖师婆婆;其他宫观庙宇里祖师都是阔口大耳的丑男子,唯有这里将祖师塑造成一个俊朗后生。至于制造的粗滥就不必多提了,荒山僻壤的小庙不能多作指望。
  殷元元恍然大悟:
  “必然是这庙造的不好,所以剑宗不要了。又舍不得拆,所以做了个阵法藏起来。在七里外弄了个富丽堂皇的。”
  上官子羽忽然提了个调皮建议,
  “我索性将外面的阵法依照我们龙虎秘法重新布置一下,原来做阵法的剑宗人绝对比不上我,我们使个坏,就让他们这小庙彻底弄丢吧,在汉中城添一处亿万钱庄的隐秘据点。”
  第267章 五真人相聚(三)
  我们三人胥然称善,便随上官子羽去颠倒竹林排列组合。天上飞行,地下通过的修真者当然瞧不透竹林奥妙,更不会生出强破的心思。唯有对地利异常敏感的陆上修士,吃饱无事像殷元元那样盯着竹林才能看出点端倪。上官子羽根据易图六十四门重新编排,我们依照他指示挪移各处石竹花木,忙乎了小半个时辰,听上官子羽说一声成了,也未见得林子样貌有多大变动。
  上官子羽叫我们将各自的“度量衡”取出来。我与殷元元都从纳戒里取出手掌大小,前方后圆的铁盒子。铁盒子的面板上有各色读数。这是宗门辨位导航,探查灵气的常备法器,虽然不及我原来的风水罗盘,也大省心神计算的精力。他替我们设好出入新阵的算式,三人又走回小庙。
  这回小庙里竟然又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月照竹林,一只毛色极纯极亮的黑白熊正在庙门口美滋滋地烤鱼吃,一手取葫芦往嘴灌酒,吃喝到得意时候,抚着肚上柔滑白毛,呜呜哼起了歌来。
  ——一头寻常灵兽是如何在我们三个道胎金丹的眼皮底下走进来的?抑或,庙里另有暗门,它是从里面走出来的?
  上官子羽面上有些发寒。殷元元嗅着飘逸的鱼香酒香,忽然叫我检查纳戒。我神识扫了一通纳戒,其他物件皆无异样,唯有琳公主捎我的蟠桃酒,突然空了一葫芦!
  “喂,熊,你使了什么手段窃走了我们的宝贝!”殷元元抡起粉拳呼啸着往黑白熊脑袋打上去——他虽然声势浩大,但拳术中存了极大的回旋余地。无论如何,在不知觉中隔空取走我纳戒里东西,这是我从未遇过的事情,对方必然是深不可测的高人。
  “小气!瞧你们刚才客气,真要点东西就割肉似的!这洛神家的酒我还要分婆娘喝,不还!不还!心情都被你们搅了。”
  那熊口吐人言,翻身闪过殷元元的拳。殷元元一劈手在呼吸内又连跟三百拳,全都好像打向自己影子似的,干愣着眼睛看熊提葫芦钻进了小庙。
  ——我和上官子羽忙追入。这熊连洛神家都知道,自然晓得他喝是能回转天年的无上神品,这来头可是非同小可!听他话头里面还有一只母黑白熊,真是让我们头疼欲裂。
  “前辈是人是妖?我们是宗门第四代弟子,误闯道场十分过意不去,但你白拿我酒总不对,上哪里评理都是我们理由直。”
  “我是人,不愿意真面目见你们,但我吃喝你们可理直气壮!你们在剑宗生了那么多事情,一毛不拔就回昆仑,溜得太便宜了吧。”
  小庙的祖师像后面屏风果然又生出一片竹林,黑白熊在竹林后面,隔我们三十步,眨着眼睛。那黑白熊皮里套着的人倒是声音清亮悦耳。
  ——这家伙连我们来历去向都清楚,是哪一位剑宗高人在调戏?我在剑宗真亏心事倒没什么,只在入蜀山前欠唐门一条命,他可不要是为唐门出头的人呀。
  “我家夫君就爱和小孩子调皮。剑宗对我们是过去的前尘往事了,他怎么会和你们计较?只是方才在汉中城的殿上你们许愿至诚,他就想借这个善缘给我捎一壶洛神家的蟠桃酒尝鲜。我离不开此地,只能赖他相护。”又有温和的女子声音传来。说到后来,她叹息一声。
  这时殷元元也跟我们进得新竹林。听那女子话语,我们三个都愣住了。我们的确在汉中祖师庙许愿,难道那黑白熊是万里云?那女子是安灵箫?可万里云已经入灭,安灵箫早在万里云入灭前便已陨落呀。这是修真界人尽皆知的常识。倘若万里云与安灵箫俱在,昆仑龙虎,便是萧龙渊,又谁敢有一分其他念头?
  黑白熊悠悠道,
  “道恒在,无终始。唯心分别,方判隐显,然后有长生与劫,再有天年与死。万里云早勘破生死,也历尽劫数,只是与这世界缘法断绝,真求他者稀,假求他者众,万里云无法住世,只得入灭。你们凭他在银币留下的一点善缘指引,自可与万里云偶会;世上芸芸之人与万里云无缘的不可胜数,自不可在三界寻得他。”
  这话头是我们三人从不知道,更未曾经历的境界,一时心如乱麻,思绪纷飞。
  林中风动,现出一处茅草屋舍,一清丽青衫女子正在案前取琳公主的蟠桃酒自饮自酌。想到这位仙子即可能是星宗蟾宫派纵横四海、寥寥可数的强横真人安灵箫,我们这些后辈一时都不敢近前。那青衫女子一笑,留下杯盏,自顾自去另一头竹林抚琴,
  “前日有位剑宗门人林道鸣在我夫君的冢前抚琴,煞是清旷幽远,我新学乍练,贻笑大方了。”
  黑白熊——可能正是震动三界的万里云祖师——溜回案前,挥熊爪先举一杯喝起,然后招呼我们过来分烤鱼吃,
  “我夫人过不了她的劫数,已经永远进入了道的隐面,再不会显现于世。我与道周游,能在道的隐面与她相会。你们与我的识交汇,所以也在我的识里看到了她。”
  抚琴中的女子道,“夫君莫老戴着黑白熊头套,让这些有缘门人瞧瞧你面目,留个念想呗。”
  黑白熊道,
  “我长的是个祸害。”
  女子娇嗔,
  “我就爱夫君这般绝色,和你独处可不愿对着那张阔口大耳的人-皮-面-具——你们这几个孩子无有好男色的吧,若有,我便打死你们咯。”
  夫妻拌嘴,我们三人连说不敢,小心凑前。万里云祖师低头把黑白熊头套摘去,缓缓抬首,我们三个都看得呆了。天下众宫观的铜像都是虚,唯有这小庙的泥像近实。这男子一易黑白熊游戏人间的姿态,也浑无半分他处祖师像的风霜困苦之色,单容貌便可与日月争辉,落到人间十个女子九个会为他心折迷醉。祖师纤妍洁净,气质高华,似是古书中人,眼神温而厉,威而不猛,望之让人不由自惭形秽,心中怯缩。
  人读文明纪智圣张子房传,常以为磊落大丈夫,观画像方知安宁静好如处子,万里云祖师正是此例。
  安仙子恬然笑道,“当年夫君欺负我初踏中土,阅历不足,诡称是郑国公族之后公子兰忽悠我,若不是我机智,差点被你蒙过去。”她语虽怨怪,语气中却是无限甜蜜。
  “这事我要被夫人说上一千年一万年了。”
  万里云祖师微微一笑,他掰指头计算,
  “你们有眼缘。魏和云都未见过我真容,更不用说独孤他们和其他后生小子了。林道鸣是一个例外,我夫人格外喜欢他的琴,所以他见过我真容。……傅正云与顾天池都是我朋友的后人,他们也见过我真容。芝剑的美貌犹在我上,他是晋国的公子,被魏赵韩三厉害元婴分了国土,一生郁郁不得志。等我实现了他的遗愿,傅正云这一代后偏就长衰了。”
  我见过天子容颜,也是让人久久难忘。其先祖之美,只能想见风采了。
  “……顾天池是柳剑的唯一苗裔,但资质不及柳剑的十分之一。柳剑很厉害,若出生在今世,真人绝计跑不了。巴山剑派有可能先我们蜀山成为剑宗的,可惜柳剑走的是魔道,盗吃修士的金丹积攒元功,当年就是见不得光的忌讳。龙虎宗冷掌门在全修真界揭破了他面目,蜀山剑派只能奉公义灭绝他们,我心中总觉得欠他。顾天池有今日的成就和行业,我们剑宗算是还清了。我不看好他有跳出因果循环的智慧。……其他的人该再没讲过我真容了,过去的朋友亲人都复归于道,需要我等待机缘,才能去道的隐面寻找拜访。”
  这位祖师虽然再无法进入人间,但依然能通过在世间积累的善缘周知人间大事,连几日前的变故都不曾漏过,这样跨蹑生死界限的神通或许连萧龙渊都及不上。我原来还有打算向他讲述一番剑宗今日的窘况,如今看来全不必要,只安静听祖师讲述下去。
  他的讲述浑没成败得失之心,只像将一幅画卷展开,娓娓道来,
  “一切法都有生住异灭。五百年过去了,大正王朝与剑宗都是积弊甚深。大正王朝或者终结,剑宗或者衰败,这都是自然之理,无足痛惋,门人们竭力而为即可。倘若事有不济,大正王朝依然遗下五百年来滋养文明之功送与后人,剑宗依然退回蜀山逍遥世外。天下还是宗门遥控人间王朝的剧本,不过换了新的角色。”
  “但于今天下还出了洪荒宗与萧龙渊,宗门秩序受到挑战,人族也再不独尊万族。”
  我问祖师。
  “人虽非天下至灵至强族类,但首开灵智,得天下文明风气之先,一步领先,万族只能步步落后,待到下一次道的卷展才能翻转,你们多半是看不到的。所谓万族看似浩瀚,分到各部灵智开启的鸟兽和脱去毛窍的妖类,数量委实可怜;各族又恩怨难解,习俗歧异,最后还是用人族文明沟通。萧龙渊越要统合万族,越是将万族融化于人族文明,就长远看,实与他雄图的南辕北辙,反利于人族。”
  祖师摇首,
  “洪荒宗的崛起却不可阻扰,这是洛神瑶失之交臂,却被萧龙渊终于抓准的题目。当年你们龙虎昆仑阻不得我剑宗,是天下习剑术者该有成道之路。如今天下妖族也要走一条成道之路,又何尝是剑宗能阻?不过多走些曲折罢了!局中人囿于积习,重复过去的错误,即使有看清者也被愚者拖下混水,更有你们昆仑龙虎这群人故意搅局,让天下看上去纷乱。”
  我低首不语。剑宗标榜扫荡邪魔,但万里云祖师这样与三界再无瓜葛之人,再无邪魔之见,只有道术与文明的迁移。他指明了天下格局,我又该在未来如何自处?
  入帝都前,我只是被命运的潮流推着前行,求解慕容芷的妄心,随时应付着星宗、昆仑、剑宗、帝家各路势力,从没有真正想过自己的道路;被阴魔附体后,我每日只都苟求性命延续;偶得喘息,也只是抓紧享受短暂的人生美好。即使我的道术已经胜过父亲当年,但我对前途如何走,还不如我父亲十分之一的明确。
  如今我即将脱出剑宗掌握,以后再不能作随波逐流之人!
  “万里云祖师,既然我们有缘相见,您和祖师婆婆也喝了我们昆仑琳公主款待的蟠桃酒,有啥厉害神通可以送我们这些小辈呢。”
  殷元元转着眼珠子,趁热打铁。
  祖师定定望他,
  “我可以写一封信让林道鸣转交观水,他会将你逐出昆仑。然后你尽可以从我们剑宗杂役弟子做起,先学草木七剑,再学太玄剑诀,再学剑宗三式。这是我们剑宗一般的传授章程。”
  殷元元讨了个没趣。
  我心中胡思乱想:万里云祖师虽然入灭,但依然可以通过善缘向个别人显现。那过去入灭的其他祖师,如龙虎周楚南、我宗全尚清、琳公主的母亲洛神瑶、还有与万里云祖师比剑而遁的谢庄公子,都去了何处?有缘人可曾见过他们显圣?
  “我夫君哪里都未曾去,只因他和道仍存分别,不愿合道,困在了自己的心中。在他是真心,在他人觉得是虚妄。觉得他心真的人可以见他,只是很少罢了。对绝大多数人,我夫君是不在了。”
  安仙子高旷的琴音流过我的心念,我的七识渐渐模糊。
  “原兄,原兄,你在定中已过了七日,今朝我们有要事要办。”我耳识里响起上官子羽的呼唤。
  我喃喃醒转,
  “万里云……黑白熊呢?”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发现小庙,殷元元用真灵幡扮黑白熊玩的事情呀。”上官子羽笑道,神情不似伪诈,“那件小事就不必提了,我们速速去归魂关见贵宗的诸位真人吧!殷师兄已经先去会面了!”
  今日已经是正泰三年元月七日,我与宇宙锋定的十日出关之期。
  第268章 五真人相聚(四)
  罡风如刃,从归魂关向四面八方无休止地激射,凡人触之即裂,飞鸟皆是绕行。我与上官子羽俱运起护体罡气,沿着羊肠山道,透过积云,谨慎步至万丈高的秦蜀分界之山。天上的归魂关张开遮天法界,法界上无数巨大的孔雀翎模样妖眼齐齐注视着我们,归魂关是其中最大的一颗。
  那巨眼眨动,有一队二十四部蚱蜢艇自那巨眼瞳中飞出,旋山三匝,忽地闪至山巅,将我们二人围将起来。每部蚱蜢艇都形若蚱蜢,有七丈长,叠起长短两对翅,四钢足穿透山石抓地,前两足指向我们,足皆有寻常飞剑之锋利。无死角的虫眼闪烁不定,虫首有触角传递讯息,互通各艇诸识。艇里各有二炼气士,一人驾艇,一人策应。
  一艇启舱,跳出一个全身罩在甲中,头包覆在猪鼻盔内的炼气士头领。猪鼻盔内传出扩大了的声响,要我们亮明身份。我与上官子羽互视,便与那炼气士头领我们两人的门人令牌。那人验明,向我们深鞠一躬,“黑石长老有要务在身,请诸位自便”。二十四艇呼喇撤去。归魂关法界有一眼转动,眼中旋开一洞,我与上官子羽飞入,倏忽已出了归魂关。
  我向南回首,归魂关依然张着遮天法界,只是这次法界的眼睛却是齐齐向着北方一边。
  “原剑空,你愣什么!快来拜见师尊。”对过一座山峰有道童声音向我们呼喊。
  我见那山上有四匹神骏非常的天马停空:玫瑰宝石马上乘着一手执铁如意,峨冠博带、悠闲从容之人,正是我宗会同院主,在全天下纵横捭阖的姬琉璃真人;白玉马上乘着一碧眼紫髯、神色坚硬的胡人,是我在龙虎本山顶撞过的我宗长老会首座真人乐静信;碧玉马上乘着一长发如瀑,白眉两截的青年,是传过我半天道术的师尊,造化神炉掌炉药师真人;另有一匹黑炭马上乘着一朴厚健实的少年,我却不认得。
  “贵宗五大真人竟来了四个——那位是贵宗的传功院主知北游真人,我曾在上届山河榜亲聆知真人音旨。”
  上官子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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