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黑尾看着她的样子,没忍住又把她的脸当橡皮泥揉捏起来。
嗯……反正刚开机的时候意识不清,干什么都不会遭到反抗。
捏到心满意足后,黑尾换好衣服下楼,意外地发现北信介坐在客厅。
按照正常的时间安排,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田里了。
虽然北信介说过房间是免费借给他们,也不需要给自己帮忙,但黑尾还是打算洗漱完就去田里。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他都没去,像是在等他的样子。
“早啊。”黑尾率先打个招呼,快步下楼。
“我马上就洗漱好,你稍等我一下。”
黑尾三两步跨下楼梯,快步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打算去帮忙。
可等他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北信介依旧坐在沙发没动,甚至茶几上摆上两杯热茶。
一杯茶摆在他自己面前,一杯放在等人落座的沙发前。
黑尾犹豫着在他的对面坐下。
“你今天不去田里么?”
北信介轻轻摇摇头,捧起茶杯,蒸腾的白色雾气盖住他的眼睛。
“昨天的问题,黑尾君是真心的吗?是真的不喜欢排球吗?”
他抿了一口茶,说话声色平淡,但却似乎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这个问题我昨天已经回答过了,你问多少遍也是一个答案。”黑尾说,“不喜欢。之前打球也是无聊玩玩而已。”
“那为什么昨天阿治说话的时候,你露出那样的表情?”
铛地一声,北信介将瓷制茶杯放在木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黑尾铁朗不明白自己碰到对方哪片逆鳞了。
“那很正常吧?打过球的人知道能成为职业多么艰难,毕竟排球的王国只对属于有天赋的人开放。”
说着说着,原本一直死死压抑在心中的复杂情绪涌出,越说越激动,黑尾站了起来。
“只有特别的人,才有资格继续留在球场上!”
是啊,进入职业的人们还在打着最为纯粹的排球,而只有被拒之门外的他,却要忍受这份不甘,看着不入流的人垫起那颗球。
“确实。”北信介没有反驳,“我们或许都只是窥见这场妖怪盛宴的凡人。”
他抬起眼睛,仰起头看着黑尾,神色依然平静。
“但非要是职业选手才可以吗?只有职业选手打得排球,才是排球么?”
“我可不这么认为。”
“在乡下,在比这里还偏远的乡下,也有人爱着排球。他们可能是在电视机里看到某场赛事,被某个人吸引,义无反顾爱上了这项运动。”
“所以,即便没有排球场、没有伙伴,甚至连一颗像样的排球都没有,但依旧因为自己的热爱,哪怕是拿一颗漏气的排球也要对着墙练习。”
“你要否认这不是排球,否认这份对排球的执着与爱吗?”
北信介缓缓地说着,眼神像是在回忆一个悠长的故事,将所有的情绪浓缩成一句话。
“只有被选中的人才配打排球吗?对于你来说,排球是这样的运动吗?”
黑尾被这样的眼神盯得无处可逃,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两年的窘迫被一眼看穿。
看向职业赛场、大学赛场时,那份无比沉重黯淡的心情,被一个刚认识两天的人看穿了。
“那你呢?北。你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他指向挂了满墙的荣誉证明。
能有这样的成绩,不该在偏远的当一个每天劳作的农民。他应该去更好的大学,拥有更好的生活。
可北信介却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日复一日的努力和浇灌,然后见证它们的结果,这种感觉踏实又安心。”
“可你这样,岂不是太屈才了?!”
黑尾质问,这是他前所未有的失态。
他不明白,明明都是同龄人,对方却有着超乎这个年纪的淡然与通透。
“为什么要觉得惋惜呢?”北信介回答,“是农民用自己的手填饱了所有人的肚子,不应该感到自豪吗?”
“是劳动者搭建了这个世界,所以,劳动从来不是可耻卑微的代言词。可耻的是与劳动者付出劳动不匹配的待遇。”
“黑尾,你要知道——”
风声沙沙,北信介低声喊着他的名字,窗外斑驳树影落在面上,像是不断变化的幻灯片。
“不是只有高高在上的东西才是正确的,请回头看看身后的风景吧。”
话音落下,室内回归沉静。
黑尾愣愣地站在原地,刚才的那一句话似乎是一根铁丝,探进自己心脏的锁孔,开始让生锈的齿轮缓缓转动。
他嘴唇翕动,正想要说什么时,突然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是一直都没有出现的宫治,他以为对方还在睡懒觉,没想到早就醒来了。
宫治匆匆坐下,捏起本来给黑尾的茶水,一饮而尽。
“小铁他怎么样了?”北信介问。
“那小子的情况不算糟糕,但情况确实有点麻烦。”宫治一抹唇边的水渍,急匆匆地开口,“那小子虽然接受了现实,但说他还想打球。”
这句话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昨天帮忙去搜山的时候,小铁父母如实告知情况,对方的腿因为没有及时得到处理,即便恢复得很好,大概率也是一生微跛的状态。
可那孩子的执念,却是排球。
但在2.41米的球网面前,一对无法起跳的双腿,将永恒被困在网的一侧,高大球网将永远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声尖细的猫叫响起,趴在外墙上的白色猫咪懒洋洋地晃晃尾巴尖。
突然,黑尾琥珀色的瞳孔颤动,尘封在脑中多年前的记忆开始翻涌,一点点变得清晰。
树影晃动,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十多年前,前辈弯下腰、和蔼微笑向稚嫩孩童的话语——
“那直接降低球网的高度就好了。”
*
在20摄氏度正常气压的环境下,声音只需要32小时就能环绕地球一周。
可当年在排球教室的话,清晰传进黑尾铁朗的耳中却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猫又老师、灰二哥,这就是属于我的路吗?
第178章
“……降低球网的高度?那打得还是排球么?”宫治发问。
虽然明白是好意,但如果连正式排球的规则都无法遵守的排球,估计会给对方的打击更大。
可黑尾却固执己见,目光看向北信介。
“村子里有没有比较光滑的空地?最好能立杆子。”
北信介回想了一下,“村子外面有一块水泥的空地,但是也只是相对沥青地面的光滑。”
“那有那种防水布吗?我需要一块大概10米长的。”黑尾语气急促地发问。
“这个倒是有。”北信介说,“你想要……?”
“那就好办了。”黑尾蹙紧眉头舒展开来,“还能再借你家的渔网,哦不对,买下你家的渔网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
北信介看着黑尾,想要问下去的话滞在口中,并缓缓吞回去。
原本迷茫、犹豫的眼神已经褪去,瞳孔中透出无法拒绝又坚定的光芒。
能看得出来,黑尾铁朗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并且笃定,这能拯救一个遭遇意外的孩子变得支离破碎的心。
旋即,他对一脸茫然的宫治笑笑,温声开口:“那我们就听黑尾做的吧。”
“现在,所有的指挥权交给黑尾。”
……
………
当小铁被望月佑子一路扯到村尾的时候,还是一脸茫然。
此刻,他的眼睛哭得像一颗核桃,平时透亮的眼白布满了血丝。
可望月佑子却坚称那里有能让开心他的东西。
但是他记得,村子外只有一片水泥空地,旁边立着一尊不知年代的地藏菩萨像,除了老人摆放的贡品什么都没有。
踏出村子,骤然一道裹挟着热风起,让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随后,等到恢复视野时,便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呆在原地。
原本空空如也的水泥地上,不知道何时地面上铺上一层防水网,地面树了两根杆子,渔网被粗糙裁剪成矩形,系在上面成了一张球网。
更令人奇怪的是,那张网的高度还没有自己站起来高。
“这个是……?”
“坐式排球,你知道不?”
黑尾铁朗用砖头压上铺在地上防水布的最后一角,大大咧咧一抹额头上的汗。
“不知道是吧?那我正好一起说规则了。”
黑尾铁朗扫了一眼,立马抬手揪起在地上已经累成液体狐狸的宫治。
坐式排球,残奥会排球项目,要求选手在比赛时臀部除了扑救时短暂离地外,需要全程与地面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