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嘿嘿,我敲门知会过主人家了,不算擅闯。而且我也没走正门,我是翻过来的,没闯正门,没闯……”殷松泽得意扬扬地笑起来,大摇大摆巡视了几圈。
  宅子占地数十亩,楼阁之间错杂连成一片,走在里面像走迷宫一样。
  不过里面不算凌乱,空空荡荡的。
  “什么也没有……”
  走累了,殷松泽岔开腿毫无形象地靠着墙,借着酒意歪着头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
  殷松泽听见外面有些嗡嗡嗡的吵闹声。
  “把东西都摆好了,给我一一清点。你们的手脚都给我放干净些!”
  “这个,这个都仔细装起来。”
  “蠢货,给我把印迹抹去。否则就这么原模原样送过去,是不是想死?活腻了就说!”
  “快点快点快点!”
  什么声音?谁在说话,说的是什么……
  殷松泽坐着的位置恰好被转角的茶桌挡住了,加上他是翻墙进来的,府里根本没有进了人的痕迹。
  外面的人也没想到,大半夜居然有人跑进来这里呼呼大睡。
  殷松泽循声向外看去,努力眯起眼睛,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殷松泽直起身子,以墙面为支撑点,一步步向外面挪去。
  “你们是什么人?”
  也许酒喝多了真的有壮胆的作用,殷松泽明明是偷溜进宅院的,此刻却理直气壮地质问着外面的人。
  “……”
  一片死寂。
  众目相对。
  殷松泽不满地拧起眉头,“说话啊?啊——”
  在他睁大眼睛,看见摆满一地的奇珍异宝和金银首饰时,殷松泽发出一声惊叫。
  月光洒落在庭院里,然而这平日里看起来微弱柔和的月光照射在地上时,却被折射出一片金黄。
  殷松泽从来没有见过此等景象。
  他目光缓缓移动,眼前三三两两站着许多人,看不清面孔。只能看清最前面站着一对身着红衣的男女,还有一位精神抖擞的老翁。
  红衣女子一双含情目波光涟漪,只可惜面上罩着一层面纱,不过从她的身段和姿态间隐约透露出来的姿态,殷松泽敢肯定,她绝对是个顶顶的美人。
  联想到好友先前与他说的话……
  他呆呆地开口问道:“你,你是鬼还是妖?”
  红衣女子,也就是疏月看了他一眼。
  “韩修,要不要杀了他。”疏月面无表情对着老翁说道。
  韩修:“他好像不太清醒,我去看看。”
  “这位公子,是从何处来啊?”韩修微微笑着,显得慈眉善目。
  殷松泽大着舌头:“我,我是举人老爷,哈哈哈……”
  举人?
  “那举人老爷到此处来是?”
  “他们说这里闹鬼,我就来了,没想到真的和以前不一样……姑娘,小娘子……你真好看。”殷松泽真心实意地赞叹着疏月。
  韩修眼睛一转,心里有了主意,他快步走到疏月旁边,“疏月,他喝多了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不碍事。他以为你是精怪,不如顺水推舟,给他演上一场戏?”
  疏月还没开口,她身旁的少年先不乐意了,“凭什么叫我姐姐陪他演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干脆杀了一了百了!”
  “诶诶。”韩修赶紧阻止疏白,暗骂一声没脑子的蠢货。
  不过嘴上还是安抚道:“他不是什么普通人,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杀了不好处理,万一暴露了这一处据点,可没有我们什么好果子吃。”
  疏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用一种嘲讽的语气打断他的话,“人啊,就是麻烦。”
  韩修一哽,无话可说。
  疏白还是拒绝,“不行,不能让我姐姐跟他单独待在一起。瞧瞧他那双恶心的眼睛,哼!”
  他想了想,“就和他说这是婚礼,我,和姐姐的婚礼,请他喝一杯喜酒。给他用上最烈的酒,反正也醉了,再醉一点也无妨。”
  “好,不错不错。”韩修看了看两人身上的红衣,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
  他快步走到殷松泽身边,脸上挂着笑容,“这位公子,今晚本是想给小女寻个好地方出嫁,不想惊扰了贵人。还请见谅。”
  “出嫁?出嫁……”殷松泽没想到难得一见钟情的女子,居然已经有婚约在身,浑浑噩噩地被搀扶到偏厅。
  “贵人稍等,外头还在布置,等一切完毕,就恭请贵人赏脸喝杯喜酒。”
  他正要离去,却被殷松泽揪住衣袖,执着地问:“她是鬼是妖,还是人?”
  韩修:“万事万物,追究得太透彻就不好了。不过……若是公子发誓不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便告知于你。”
  殷松泽点头如捣蒜。
  “妖……”老翁的声音轻飘飘远离,忽而又如雷贯耳般在耳边响起,震得殷松泽回不过神。
  “贵人,喝一杯吧。”
  等殷松泽眨眼一看,竟不知何时走到了外面的庭院。
  一簇簇灯笼错落地发散着光,打扮得漂亮精致的丫鬟穿梭着上菜,不知何时,殷松泽鼻尖充斥着一股奇异的芳香,令他昏昏欲睡。
  不多时,疏月和疏白穿着大红的衣袍,缓缓出现。
  殷松泽迷迷糊糊看过去,只觉得疏月的满头珠翠都不及她容貌的半分华艳,还来不及心伤,一眨眼,两人便捧着酒杯上前倒酒。
  “多喝些吧……”
  “公子再喝一杯……”
  “好酒好酒!”殷松泽一杯接一杯地灌下肚,眼前目光所及全是珍宝,比拳头还大的明珠,巧夺天工的摆件,甚至桌上盛菜的都是清透的玉碟。
  殷松泽一杯接一杯地喝,最后神思皆散,醉倒在桌上。
  临睡前,殷松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强撑着把桌上的一只小酒杯藏入袖中。
  他想要做个留恋。
  “今晚的事,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你就会受到天谴,四肢俱丧,只能匍匐在地求存。”疏月凑到他耳边,用妖力把这句话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
  这句暗示起了作用,让殷松泽坚守了十几年都不曾对外吐露过一个字。
  “走吧,收拾收拾东西。”疏白临走前还不忘踩他一脚。
  韩修:“没听见吗?还不快点!”
  家仆打扮的人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
  韩修观察了一下二人的表情:“二位,既然都处理好了,那这件事,就不要像右相大人提及了吧?”
  “呵呵,难道你以为我们会是背地里告状的人吗,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疏白嗤笑一声。
  疏月没出声,不过看神态也是赞同的。
  韩修放下心,“哈哈哈哈,那自然是最好了。”
  “不过。”疏月看看四周忙碌的人,“他们会不会说,这是个问题啊。”
  “放心吧,这个我自有办法。”韩修游刃有余。
  这批人本就是上面拨下来的“蚂蚁”,不过是消耗品,怎么处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
  “等到第二天,我醒过来,一摸袖子才发现里面确确实实有一只金杯。”牢狱里,殷松泽比画着,“它那么小,但是又那么精美,甚至饮酒时还能听见水流的声音,这等奇物,怎么会是人间能造出来的呢?”
  “事实上,它确实是工匠打造的。”卫河墨看着眼神恍惚的殷松泽,一句话戳醒了他。
  “哎……”殷松泽颓废地耷拉着头,“卫大人,我这次说的确实是真话,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没有别的说辞了。”
  “那么,殷大人还记得那三人的脸吗,可否画下来。”卫河墨没说自己信不信。
  殷松泽迟疑了一下,“不瞒大人,我也曾试过想自己画下那日的情景,但是不知为何,根本无从下笔啊。”
  “不用全部画下来,只画你记忆最深的部分。”
  “在下,尽量。”殷松泽一咬牙,拼命地在脑海中回想那一晚,他们每个人的面孔。
  卫河墨适时递上宣纸和画笔。
  只见殷松泽下笔如流水般,飞快地勾勒出一对红衣男女和一名老翁的身形,衣衫细节惟妙惟肖,偏偏等落到脸部空白时,画笔顿在上空,迟迟落不下去。
  殷松泽越努力回想,越觉得脑子里蒙上一层雾气一般,明明人脸就在雾后,可是怎么也看不清。
  他根据雾气里隐约透露出来的五官,艰难地描绘下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画身形,殷松泽只用了一盏茶的工夫,可画人脸足足费了半个时辰。
  卫河墨默不作声,只是仔仔细细地看着画上了每一处细节。
  “呼——大人,我画好了!我画出来了!”殷松泽额头上全是汗,他欣喜地捧着画,举到卫河墨面前,“卫大人看!”
  卫河墨:“!!!”
  他没出声,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难道就是古代版的立体主义画家吗?
  古人版本的毕加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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