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苏皖娘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一沉,语气带着几分质问:“怎么,你这是看不起这些姑娘?”
  魏明翰急忙摆手,神色诚恳:“舅妈误会了,外甥绝无此意,只是自觉现在地位低微,实在配不上她们。”
  “明翰,你可别嫌你舅妈给你选的这些女子身份不高。你舅妈的眼光,可是长远得很呐。”杨崇焕语重心长地插进来说道:
  “这些姑娘的父亲,有的仕途正处于上升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有的家里在官场人脉极广,对你往后的仕途助力颇大。都是深思熟虑后才挑出来的。要是你心里实在不踏实,下次我去拜访这些人的时候,就带你一同前去,让你和这些姑娘们见上一面,你也能有个直观的了解,如何?”
  突如其来就安排相亲,这打得他有点措手不及了,魏明翰犹豫不知怎么回答。
  苏皖娘虽然也不大瞧得起这个外甥,但此刻也怕他过于自谦:“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折冲校尉,以后前途无量,怎么会配不上?”
  魏明翰苦笑着摇头:“舅妈过誉了,外甥不过一介武夫,怕高攀不上。而且这事实在有点突然,没有准备……”
  苏皖娘闻言,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你这般推脱,莫不是心里已有了意中人?”
  魏明翰闻言,神色微微一滞,咳了一声,才低声道:“没有的事,舅妈多心了。”
  他倒不怕承认看上了谁谁,只是人家可对自己没感觉,如果只是自己单相思呢?而且一提到凌双身份,接下来肯定是舅舅拍案而起,舅妈好言相劝,务必将他这点想法掐死在襁褓中。
  杨崇矩这时放下茶盏,神色认真,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明翰,你可要为自己的前途好好考虑。有个好靠山,胜过你自己努力十年。你父亲当年就是因为行事太过随性,与些不明身份的女子牵扯不清,破坏了家庭,死了还丢了名节。你切不可重蹈覆辙,当以家族声誉和仕途为重。”
  魏明翰听着舅舅的话,心中虽仍有些抵触,但看着舅舅和舅妈殷切的眼神,正艰难要回答。就在这时,下人匆匆来报,祠部郎中裴知礼的夫人求见。苏皖娘一听,连忙起身相迎。
  裴夫人一脸焦急地走进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急忙说道:“皖娘,你可认识什么名医?知礼看完七圣刀会回来就感染了风寒,一直咳嗽个不停,整日病恹恹地躺在病榻上,连说话声音都变了。”
  “莫慌,风寒又不是什么大病,你慢慢说。”苏皖娘一边安抚裴夫人,一边吩咐下人:“快去备茶。”
  裴夫人着急地看看苏皖娘,又转头求救地看向杨崇矩,“还有三天就是佛祆论道了,他作为裁判官,要是因病起不来,别人肯定会说他怕得罪人临阵脱逃,老裴往后在官场可就没法混了。”
  第53章 正义之路幽暗而曲
  折
  夕阳的余晖洒在热闹的街巷,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啊啊啊……”
  一把粗犷的男音哼着婉约小调,赫连震脚步不稳,与两个新兵勾肩搭背,兴致勃勃地朝着酒馆走去。
  他满脸通红,显然已有些微醺,大笑着拍着新兵的肩膀:“不够不够——走,哥带你们去尝尝这城里最带劲的酒!”
  正走着,抬头见魏明翰在小酒馆门口来回踱步,一脸踌躇。赫连震眼睛一亮,几步上前,大声说道:“哟,都尉大人!您怎么在这儿发呆呢?”
  魏明翰显然没想到他们出现,故作镇定地回答:“听闻这家酒馆的酒香醇无比,故寻路而来。”
  “那我们不喝不就亏大了?”魏明翰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赫连震一边嚷嚷,一边把两个新兵往里头推。
  “都尉,听说平定马贼的封赏下来了,今天可得让您破费一回,请客喝酒!”
  魏明翰无奈地笑了笑,知道拗不过他,只好吩咐小二上酒。
  酒很快就端了上来,赫连震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猛灌一口。下一秒,他“噗”的一声,侧头全吐出来:“这什么玩意儿?这是酒还是洗锅水啊!”
  魏明翰尴尬地咳了两声,忙打圆场:“酒不行,那这儿的牛肉可是一绝,小二,上两斤牛肉!”
  就在这时,赫连震不经意间瞥向对面那家不起眼的客栈,一人缓缓走下楼梯,还有谁?——正是英姿飒爽的凌双。赫连震眼尖,注意到魏明翰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眼中满是期盼,却又带着一丝躲闪。
  过来人赫连震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他不动声色地靠近魏明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魏明翰回瞪了他一眼。
  那两个新兵见两人都朝外望去,也好奇地跟着转头。赫连震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按住他们的脑袋:“看什么看,喝酒!喝完酒起来谢谢都尉,咱们就走!”
  两个新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对着魏明翰结结巴巴地道谢。
  赫连震拉着两个新兵往门口走去,走到大街时,故意提高音量,念道:“故人故情怀故宴,相望相思不相见。”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向酒馆一眼。
  凌双不由得停下脚步,把视线投向对面的小酒馆。
  一个新兵忍不住问道:“赫连大哥,你刚才念那诗干嘛呀?”赫连震瞪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少管闲事,赶紧走!”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魏明翰看到凌双朝着自己走过来,忽然有点紧张。不该啊,自己什么场面没见过,竟然为见一个女子紧张?脑中浮现凌双那句话,“魏明翰,我只是个过客,别对我上心。”那一刻他只有心意被戳穿时无地自容,并未细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两天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负气没什么意义。今天他过来就是想跟她说清楚,有什么问题可以一起讨论。但走到她客栈楼下,又却步不前,要是被她再拒绝一次,堂堂大都尉的面子往哪里搁?
  凌双已经走到面前坐下,回头看看赫连震离开的身影,又看看魏明翰,好像问他要演哪出?
  “我只是刚好过来……”魏明翰不知怎么开口。幸好小二这时端着两斤牛肉上来,满满的一大盘放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还没吃饭吧?来吃点。”魏明翰不由分说,叫唤小二:“小二,来副新碗筷,还有,把你们最好的酒拿来!”
  凌双微微皱了一下眉,心忖:“怎么,一来就想灌醉我?现在连掩饰都不带的?”她看过去,这魏明翰倒能沉住气,一直不说话,也不看她,小二布置好新碗筷,他便沉默地给她倒酒夹肉。
  实在忍不住,“找我有事?”凌双端起碗,喝了一口酒。
  魏明翰见她喝了酒,表明态度松动,放下心来。“我刚从舅舅家回来,路过这里,顺便问候一下你。”
  “没病没痛,有啥可问候的。”凌双毫无情趣地答道。
  “诶,你那漫天星火是怎么弄的?哪里来的天火?”魏明翰突然好奇地发问。
  那夜他遥遥看着凌双的天火表演,漫天蓝白色的火雨灼灼而下,忽然有种感觉,眼前的女子是他生命中最绚烂而璀璨的一个谜,而谜,总是有一种致命吸引力,让人明知危险而靠近。
  此刻,他忽然想到,父亲是不是也是这样,遇上了他生命中的一个谜?
  凌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特意来问我这个?如果你想改行我就教你。”
  本是句玩笑话,魏明翰沉默了半晌,竟认真回答了起来:“大丈夫处世,当以家国为念。如今我位居都尉,领国家俸禄,受百姓所托,保一方平安便是我的天命。教派之事,多是寄托于难以捉摸的教义,虽能抚慰人心,却难有于国于民的实际福祉。”
  他抱歉地看了眼凌双,“魏某还是更愿用手中长剑,斩向世间可见的不平,为家国大业,洒热血、立战功。”
  “好,好。”凌双连说两声好,举起酒碗,目光直视魏明翰的双眼,“魏都尉,你这番志向,当真令人钦佩,这世间浮华万千,人们只在意功名利禄,能坚守如此纯粹的报国之心,实属不易。”
  说罢,她将酒碗前倾,作敬酒之势,“我敬你,也愿你往后无论历经多少艰难险阻,都能如你所言,始终守住这颗初心,不负家国,不负自己。”言罢,她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滴落在衣襟上,却无损她此刻的飒爽与豪情。
  魏明翰有些不解地看向她,却不知凌双此时内心翻腾。他说的,明明就是她的初衷啊!“用手中长剑,斩向世间可见的不平”,凌双低吟着,由衷地感慨道:“你真的很像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魏明翰举着酒碗回敬,当下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什么她年轻时的样子?
  凌双眼中含着泪花,回想自己刚当卧底时,内心也拧着一股劲,如果这世上没有公义,那她就成为公义,为此她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包括世人追求的欢乐、爱情甚至生命。然而事情不是你牺牲自己就能换来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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